孟初一说的很平静。
她的声音并不十分高,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背后仿佛有一道视线射过来,带着几分灼灼,仿佛自背后看穿她的心脏。
孟初一没有回头。
文老头怔怔的看着她,苍老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近乎失落的神色来,苦笑了下,喃喃的道,“哪里这么好找……都这么多年了……”
声音低了下去,含糊在嗓子口,听不太清。
孟初一也不询问,朝文老头客气点头,“他们估计还有事要说,我待会再过来。”想了想,她承诺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在我走之前,我就不会违背我的诺言,我会照顾好他。”
文老头脱口而出,“你一定要走?”
孟初一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她不是拒绝回答,她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她肯定会走?
为何不走?
文老头许久还停留在原地,孟初一走下楼许久,偶尔回头,文老头还像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寒风里花白的头发微微拂动,愈发显得苍老。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口突然沉沉的一窒,像是什么压在心口,酸酸涩涩,沉重到了极点。
总觉得这幕情景,似曾相识。
但她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这样的情景。
“发什么呆?”
一道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侧。
她回头,望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某人。
黑夜如墨,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仿佛闪烁的黑钻,熠熠生辉。唇角微微上扬,是让人舒服的弧度,笑意清浅,带着几分特有的狡黠。
让人心情,陡然很好。
孟初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偏头看他,“我只是诧异,你整日在这边转悠,怎么就没一个人看的出来?”
在她看来,虽然他脸上贴的那人皮面具没有半点瑕疵,但神态举止是改不了的,慕容驰那样一个忠厚少年,哪里有半点这样的跳脱飞扬。
容珩看住她,深深一笑,“因为你看见了我。”
孟初一一愣,随即明了。
这跟灯下黑的道理是一样的。
慕容驰是经常出现在晋王与太子面前的,正因为出现的久了,人的思维反而会形成一个定式,自然而然的出现视觉盲点,这个时候,容珩顶替慕容驰出现,只要不要表现的太过出挑,自然能藏在别人的眼皮下安然度日。
她笑了笑,“何安墨呢?”
“没死。”说话时,容珩眼底掠过一抹微妙的精芒。
孟初一没在意,又问,“你东西找的如何?”
他突然提出帮何安墨疗伤,绝对不是为了单纯的整治他,而是趁着这机会寻找他要的药材,何安墨身份贵重,太子自然不会让他出事,这样,容珩就有更多的理由出入太子与晋王的药库,寻找起来也更加方便。
容珩面色露出几分欣赏赞叹之意,然后惋惜的叹了口气,“没找着。”
“一定要……么?”孟初一低问,“不能有其他代替的?”
她在晋王太子身边也待了许久,似乎也没听说过有这样东西。
容珩泰然自若的一笑,肯定的道,“没有,至少晋王身边是没有的。所以我想,我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孟初一望着他,心中一动。
容珩否定的……太果断了。
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她眸光微敛,压下心底情绪,只是道,“暗卫里的内奸还没有找到?如果多几个人,或许事半功倍。”
“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我只相信我自己。”容珩轻轻一笑,眉眼之间全是骄傲自信,黑暗之中风华乍现,“如今我是雍王,当初也不过是个无人问询的皇子,沙场之上,刀枪无眼,我光靠自己一人,也撑了下来。”
声音顿了顿,他又一笑,“若是这点能力都没有,暗卫,不要也罢,若是一人只靠外力,终究一日,也会被外力所背弃。况且,”话音一转,他低眸浅笑,言笑晏晏,“我若是这点能耐都没有,又如何让你看得上眼?若是有他们在,你我之间又怎么能有这样亲密相处的时光?而且,如果轻易找到了药……我好不容易才受回伤,下次受伤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不抓紧了时间让你心疼,可不是浪费了?”
他又顿了一顿,锐亮的眸子深沉如暗海,光芒灼灼,逼人而来。
“你,心疼了么?”
“……”
孟初一好气又好笑。
这人,简直将撩妹当做了本能。
这种时刻,还用这种事情来玩闹。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开容珩凑近的那张俊脸,“继续找去!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容珩悻悻的叹了口气,瞪她,“良辰美景,你可真会煞风景。”顿了顿,他想起一件事来,“宁缺怎么回事?我问他他也不说。”
“他暗恋红玉,被红玉吓跑了。”孟初一微笑。
这样一个答案,存心是想让人别再问了的。
容珩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宁缺在你旁边候着,怕他是我的耳目探子,不过,这几日让他跟着你,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宁缺虽然不着调,做打手与保镖还是够格的。”
孟初一心中一动,“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确定。”容珩眉头微拢,抬眼望入浓浓夜色之中,淡声道,“如今朝堂之上,削减血烈军势力的声音越来越大,骁骑负责拱卫京都,是陛下的心腹之军,如果血烈军当真分减,骁骑的势力必然大增。平谷关看似平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掀出什么大风浪出来。”
孟初一怔了怔。
她没想到容珩会将朝政要事说给她听,而且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心里没来由的,突然起了一分波澜,她望着黑夜中的男子,突然道,“你站在哪一边?”
容珩霍然回头,望着她!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约略能明白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除非与她相关,她更是极少主动问询。
这还是第一次,她问到这种关键问题。
心中控制不住的一阵起伏,他快速回答,不给她丝毫反悔的空间。
她是属蜗牛的,稍一迟疑,她说不定就已经缩回那个封闭的死死的壳里了。
“我是墙头草,永远只站在,对我有利的这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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