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轩脸上一红,闷头不说话了。
敢情是只闷葫芦。
孟初一摇摇头,懒得跟他说教,直接问,“其他人呢?”
常轩霍然抬头,警惕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孟初一纳罕皱眉,虽然葛理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但归根到底也是葛理自作孽不可活,始作俑者也该是容珩,这孩子,这么防备她做什么?
她让燕儿找他们的下落,一方面也确实是有私心,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断了回去的希望,异世生存,多一分力量也能自保,不过既然这些人这么防备她,她也懒得费心思笼络他们。
姜太公钓鱼,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既然心不甘情不愿,尽心即可。
她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所有银票,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拿着。”
银票自然是燕儿送来的,她用起来也不客气,反正容珩那厮好歹也是一个亲王,区区银钱应该不在话下。
千里之外,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身前捧着账本正在报账的管事立刻抬头,“主子爷?”
容珩懒懒挥挥手,“你继续。”
他未娶妻,单独开府后琐事繁多,虽然他奉行信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他请的那位总管事翘班失联,府中每旬一度的财务总开支只能由他亲自过目,他名下明里暗里产业庞大繁琐,即使尽量精简,也要花足半日功夫。
看来他的雍王府,迫切需要一个女主人。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孟初一的清冷面孔,以及用起钱来毫不客气的潇洒,嘴角不由微微一抽,忍不住抚了抚额。
靠她管家……还不如靠自己。
“主子爷,这是央州那边送过来的账目,您要不要过目一下?”管事觑他一眼,小心递上一本账目。
容珩诧异瞥眼自家管事,他也是老管事了,手中经历的银钱也颇多,这么慎重其事的,还真是少见。他接过账本,直接翻到最后总账,看清那数额惊人的数字,眼角不由自主一抽。
“央州这个月的额度,比王府一年的用度都多,您看这……”管事紧张的问,如果不是确认燕儿姑娘不会中饱私囊,他都想建议主子爷派个管事过去看看,这用的……也太狠了些!
他忧心忡忡的道,“主子爷您产业不少,算不上富可敌国也算财富惊人,可再怎么有钱,这么用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用钱还是小事,前几日文王殿下才被人参奏行事铺张收受贿赂,央州的用度如果给有心人查到,势必得怀疑起主子爷如何开源的,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风波。万一人家怀疑您用这钱做了什么事,泼一盆脏水过来,咱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身为雍王府内务管事,眼界自然比寻常人宽阔上许多,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都正中红心。
容珩揉了揉额角,往后一仰,拒绝再看那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无限自怜的叹了口气。
“主子爷,您看怎么处理?”管事巴巴的看着他,巴望他能拿出个好办法出来。
“能怎么办啊……”容珩抚额,“最近把王府的用度减一减吧,把账目做的好看点。对外就说我附庸风雅迷上了古玩字画,钱都糟蹋光了。记得去东市偷偷寻摸些假古董回来,别到时候对不上账。”
管事张大嘴,“啊?”
“啊也没用啊,”容珩悻悻叹气,“娶媳妇也是要投资的,人家肯用爷的钱是给爷面子,万一她不肯用了,爷也就完了。”
“啊?”
“再划五万两去央州,她大手大脚的,别到时候不够用。”
五万两……那可是王府半年的用度。
管事登时心疼的厉害,再抬眼看看自家主子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模样,登时一阵绝望。
男人千怕万怕,就怕有个败家婆娘……
这么下去,雍王府会被败光吧啊……
千里之外,央州城内,毫不自知已经被冠上一个败家婆娘称谓的孟初一想了想,怕那些银子不够,将腰间一块金牌也放上了桌,“这金牌可以在大雍所有汇丰银号里支应三万两银子,如果有需要,直接去取就是了。”
四周陡然一静。
空气也仿佛凝滞了。
她诧异抬头,楞了下。
中年男子张大嘴,大的足以吞下一个鸭蛋,常轩傻愣愣的看着她,一副震傻了的模样。
“初一,三万两,是央州整年的税收,足以支撑三千户普通百姓三年的日常所需。”
慕容言的声音自身后轻轻响起,隐约带着点笑意。
孟初一呃了声,尴尬扯扯唇。
这金牌是容珩之前给她的,她就一直揣着了,她来这个世界也没多久,吃穿用度也都是别人张罗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她哪里知道三万两这么值钱……
她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回头,“你好了啊……”
声音突然一顿。
慕容言从来只穿蓝色之类的衣服,虽然料子也不差,但颜色内敛低调并不打眼,哪里有现在这般惊艳!
他一身银白长袍,长袍毫无瑕疵,白的仿佛皎洁月色,偏偏镀上一层银光,华贵的仿佛最好的月色笼在他身上。脖颈间松松笼着银紫色的貂皮围脖,质地极好一直垂在腰间,与银白长袍边角上的银紫镶边交相映衬,华贵却干净,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完美统一。虽然脸上贴着人皮面具,但黑眸深深,唇角含笑,温润儒雅的气质将这华贵服饰衬的也低调内敛,却惊艳的让人转不开眼!
他就坐在那里,却仿佛天上谪仙,眉眼温润,遗世独立!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老话说的真的没错。”孟初一忍不住喃喃,没在意柳叔愕然张了嘴。
他不过是拿了三十两银子让小二去买衣服,可这套衣服,别说是三十两,恐怕三百两都拿不下吧!
他下意识张口要说话,慕容言却看了过来。
黑眸深深,声若流水,温润清冷。
“多谢你的准备,让你破费了。”
柳叔怔了怔,立刻闭上了嘴。
他不算人精,却也懂得看人颜色,既然人家不愿意坦白,他背个黑锅也无关紧要,更何况这压根不算是黑锅。
孟初一看着仿佛谪仙似的慕容言,突然一阵讪讪。
她突然想起来他这几天穿的衣服好像都是她准备的,她也不擅长买衣服,在红袖招里看他穿的是一身蓝,也就照样让红玉买了几声,现在才知道,这几天他简直是明珠暗投啊,多好的气质,生生被她给糟蹋了。
一时间有些惭愧,她干咳了声,问柳叔,“这衣服是你在哪儿买的啊,要不你给我个地址?”
“啊?”柳叔一呆,不知所措的看向慕容言。
这这这……他哪里知道在哪里买的啊!
“不用了,我还是喜欢之前的衣服。”慕容言笑笑,替柳叔解围,“这衣服对我而言,太过招摇了些。”
咚!
隐约间传来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撞上了墙。
“什么声音?”孟初一敏锐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慕容言身后的屋子。
慕容言泰然自若的一笑,“估计是里屋那只鹦鹉,多嘴多舌,还总爱多事。”
“鹦鹉?”孟初一挑眉,眸里光芒一闪。
柳叔赶紧接口,“主家就爱附庸风雅,特特养了鸟给客人解乏逗趣。”
“柳叔,店里什么时候……”常轩听的稀里糊涂,下意识发问,还没问完就被柳叔一把扯住袖子。常轩再糊涂,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悻悻闭嘴。
这些人有钱有势,总爱打些机关弄些猫腻,还不如他们这些小兵活的自在。
念头刚起,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兵了,纪王府兵解散之后,兵部把他们这些人的兵员名额也给除了,换句话说,他们再也上不了战场,只能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这一切,都是拜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所赐!
一股怒气突然涌出,他猛地抓过那叠银票用力一撕,全部撕成两半,撕了银票还不够,一把抓住那块金牌,使足力气往下一砸!
“有钱就了不起啊!你们都给我滚!”
“磕!”
电光火石间,一声轻响!
金牌边缘竟被硬生生的磕断下一角!
常轩发火发的突然,所有人都没在意,等反应过来时,祸事已经酿成!
“我的天爷!”柳叔脸色一白,身体一软,差点没瘫在在地!
孟初一慢慢低头,目光凝在摔破的金牌上,再抬眼时,脸上挂着的笑意已经完全敛去,清冷的眸子似乎比窗外冬日还寒上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她声音并不十分大,甚至还算的上清浅,但其中蕴着的森森冷意,却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常轩也知道自己坏了事,年轻脸上滑过一抹慌乱,随即梗起脖子高声叫,“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十八年后小爷还是一条好汉!”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孟初一冷冷一笑,“拿着喂鱼么?”
常轩望着眼前眼神冷冷的黑衣少年,竟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当初在山谷里他也曾算与的孟初一并肩作战过,知道眼前少女,出手狠辣,完全不逊于他们这些当兵的。
他心里隐隐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砸了,或者更早之前,他就不该一时意气泼下那盆下水……但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他咬了咬牙,“随你!”
“随我?”
孟初一一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给我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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