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欧阳义往楼下走，一边走，王蓉一边挣开他，问说：“这一步，你早就盘算好了？”

　　欧阳义轻飘飘地点了点头：“不错。”从他刚刚决定要跟韦承合作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后面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先是瞒着韦承，让他去对付贺力言，等他们斗得如火如荼，难分高下之时，他再暗中伪造证据，同时督促徐勇那边，加快调查进度。

　　此时，韦家人的全部注意力几乎全在韦承与贺力言二人的身上，根本无暇去在意其他事。

　　待徐勇将证据掌握齐全，他再出面告诉韦承真相。

　　等到韦承知晓一切的事情，一切都已经晚了。事情基本已成定局，韦承除了照欧阳义说的去做，再没有其他可以救韦家的办法了。

　　到这里，王蓉不得不承认，欧阳义的头脑半点不输欧阳休。

　　一直以来，王蓉都以为，真正掌握这全盘计划的人是自己。

　　却原来，真正掌控全局的那个人是欧阳义。而他做的，也不过就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说实在话，王蓉曾经对欧阳义的能力有所怀疑，怀疑他能不能斗得过欧阳休，怀疑他是否能担得起欧阳家这么大的一个担子，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欧阳义的智谋城府绝不输于欧阳休，连自己，也不过只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不错，这至少证明，自己没有选错人。

　　“这一步走的着实绝妙，这下子，韦承不答应怕是也要答应了。”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们韦家几百口人的性命，这件事，围城也非做不可，更何况，此举对他本身就有利。

　　“所以啊，你的相公，很快就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跟你团聚了。”欧阳义拍拍她的肩膀，一副邀功的模样。

　　王蓉却气呼呼地甩开他：“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欧阳义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桑士，忍俊不禁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我怎么瞧着你这脸这么丧呢？”

　　“丧”这个词，还是他跟王蓉学的，用在眼下这个情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王蓉不无烦躁地赌气道：“不想提这事。”

　　话音刚落，只听“乓”的一声，楼上的厢房内又传来一串叮铃咣啷的碎东西的声音。

　　辛君抱着琵琶正准备上楼，听到这动静，不由在台阶上停住，望了望上面，不敢再上去。

　　王蓉好心劝道：“辛君姑娘，韦公子现在心情不好，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过去了，免得引火上身。”

　　“可是……”辛君低头看看怀中的琵琶，如丝媚眼中一抹失落不由划过。

　　正好王蓉想听她弹曲儿呢，便主动道：“那日有幸听姑娘一曲，让我很是印象深刻，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为我弹奏一曲，碰巧我今日的心情不太好，正想听点曲子降降火气。”

　　那倒是没问题，毕竟来者皆是客。

　　“那不知三小姐想听什么？”

　　王蓉随性地挥挥手道：“都行，只要不是那些嘤嘤呀呀无病呻吟的曲子就好，来首欢快奔放的吧，越欢快越好，再叫下边人那几坛酒过来，这好曲还是要配好酒，才够滋味。”

　　“这……”辛君迟疑地看向欧阳义。

　　欧阳义也看出来了，王蓉这是心里堵得慌，不让她好好发泄发泄，她非得爆炸了不可。

　　“既然我这妹子心里不舒坦，就劳烦辛君姑娘帮她纾解纾解了。”说罢，扭脸便走。

　　王蓉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欧阳义扫开她的手，一脸明知故问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了！”他是趁其他人不注意偷溜出来的，既然办完事，当然是赶紧赶回去了，要不然，若是被欧阳休他们发现他大过年偷偷跑到这种地方来，那还得了？

　　王蓉却抓着他不肯松开：“你不陪我一块儿喝酒啊。”

　　陪她喝酒？

　　这相似的要求……相似的情景……

　　想起上次的遭遇，欧阳义不禁打了个寒噤：“今天我没空，就让……”欧阳义四下环顾了一圈，突然将一旁无辜的桑士拉了过来：“让桑士陪你一块喝吧。”

　　他可不想再被她吐一身了。

　　王蓉晓得他偷跑出来不容易，定是不能多待，也不好强求，只好愤愤甩开他道：“没义气！”

　　欧阳义长舒一口气：“下回，下回我请你吃饭当是赔罪。”说完，脚下抹油，嗖一下就溜走了，留下桑士一个人欲哭无泪。

　　公子，你不能这么出卖我啊！

　　秦妈妈听说韦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将厢房里的花瓶啊什么的砸了个七零八碎，急忙带着人过来查看情况，刚上来，就看见王蓉和辛君正在楼梯上干站着，忙叫辛君带着王蓉去了楼下的另外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稍微小一些，不过内里的布置还是十分风雅的，也算得上是小而精致。

　　王蓉坐下来的同时，酒和菜便都上来了，一问，竟是欧阳义走之前交代他们准备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

　　“桑士，坐下。”王蓉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招呼桑士一起坐下。

　　桑士动也不动，低头抱拳：“属下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你要是再拒绝，信不信我去找十七八个姑娘来让她们轮流来伺候你？”王蓉心情本就不好，自然懒得同他多废话。

　　而桑士被她吓得很明显抖了一下。

　　“你坐不坐？”眼看着桑士还是不动，王蓉刚准备去叫几个姑娘来，桑士吓得，当即一个箭步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王蓉得逞地点点头，转而回头对辛君笑笑道：“辛君姑娘，麻烦你了。”

　　辛君抱着琵琶，颇为犹豫道：“可是，欢快的曲子很多，不知道姑娘想听哪个？”

　　这个可把王蓉问住了。

　　他们古代的歌曲，她根本一窍不通，倒是现代歌，她时不时还会哼上几句。

　　托着下巴想了想，她突然啪的打了个响指道：“有了！这样吧辛君姑娘，我给你唱上一段，你根据我唱的这段弹就好了。”

　　她还是头一次碰上有客人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秦妈妈教导过他们，来者都是客，既然是客人的要求，她们当然要听从了。

　　“那好，姑娘请唱。”辛君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姑娘听着啊。”王蓉清清喉咙，陶醉开唱：“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

　　辛君听得认真，努力辨别当中当中的曲调，好原样弹奏出来。

　　桑士却边听边忍不住皱眉。

　　别人唱歌要钱，王蓉唱歌要命啊，上回她醉酒，在人家酒馆里面又是唱歌又是骂人的，事后林家酒馆好几天都没敢开张营业，如今她老人家居然还敢开嗓。

　　这胆子，这脸皮，他真是自愧不如啊……

　　将整首歌唱过一遍之后，王蓉喜滋滋地看向辛君，问道：“怎么样？辛君姑娘可奏的出来？”

　　她唱的这首歌曲调很简单，并不难弹奏。

　　“可以。”辛君先欠了下身，施了个礼，紧接着指尖轻拨，欢悦的曲调便流泻而出，她还特意做了些许改动和变调，让整首曲子听上去轻盈欢快又不失婉约。

　　王蓉刚开始还专注在听，听着听着，她突然抓过桌上的酒壶，开始拼命给自己灌酒，还一边喝，一边用手指在桌面敲打着节奏，偶尔跟着哼唱两句，哼着哼着，突然就带了哭腔。

　　“混蛋，王八蛋，老娘我在外头东奔西走救你，你在牢里面抱着别的女人装圣母！我告诉你风知，婊子该立的是碑，不是牌坊！你给我死去死去！”王蓉越说越生气，一个火气上头，扬手就将手里酒杯丢出去，幸好桑士躲得快，就被砸到他身后的墙面上，碎了个稀巴烂。

　　于是，整间屋子里面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画面。

　　辛君在前面文静地探着琵琶，而在“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欢快曲调中，王蓉却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入愁肠愁更愁”？

　　桑士不敢吱声，只安静地坐在对面陪着。

　　王蓉哭着哭着，抬起头来，红肿着一双眼睛，对他道：“你怎么不说话？连你都嫌弃我，觉得我在耍酒疯？”

　　桑士低头：“属下不敢。”

　　王蓉瘪瘪嘴，抽泣了两下之后，突然可怜巴巴地扒住他的胳膊，来回晃晃道：“桑士，你别不理我，要是连你都不理我，那我真成狗不理了！”说完，又哇的一声，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桑士头上却哐当一下掉下三条黑线。

　　狗不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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