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愣一愣,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纠结于世之奇珍的“地乳”她和孟瑄该怎么分,也不是对师父孟兮所说的“你不久之后,眼睛也会出一点儿问题”感到害怕,而是十分聪明地想到,这是师父不信她对孟瑄的感情,在考验她呢。好端端的,她的眼睛能出什么毛病,而且不论是小病消灾还是疑难杂症,病到她这里等于就是没有了。
从前她在罗家住的时候常常生点小病,发热上火一类,她却不给自己治病,只因心有烦堵,有个病养着还好些,不至于让心魔将病魔的篱笆墙给拆倒了。如今,解决了一直烦恼的朱权的那部分,又跟孟瑄互诉衷肠了,她才不会让自己出任何差错,她有不妥,孟瑄也会难过,而且师父的问题也太幼稚了点,这时候当然要答——
“当然是给孟瑄治眼睛用了,快点,早治一刻是一刻,这个地乳要怎么用?”何当归将孟瑄的人往旁边藤椅上一推,又费力地将他的爪子从自己腰上拔下来,转身去凑近瞧孟兮指间的那个金色小琉璃瓶,刚研究了两眼,得出小瓶上刷的是果金砂的时候……孟兮突然出手如电,将她一把抓起,扣在怀里,带着她两个人旋身坐到床上!
“师、师父!”何当归大惊失色地从孟兮的胸膛上撑起来,还想从他的腿上逃下来。
“别乱动,”孟兮蹙眉不悦,反臂拦着她,轻斥道,“别动,不是才刚保证了要听话吗,我又不吃人,你静静坐一会儿。”
何当归稍稍安坐两个呼吸的间隙,又不安地挣了一下,这算什么?他想干嘛?
门窗紧闭,屋外黄昏侵昼,屋内一室昏黄。
孟兮的左手拦着她的腰,右手先是落在她的胸口上,然后又往上找去,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紧绷成一线,并微微颤栗,于是安抚她说:“你放轻松些,我不会对你不利,我的长子景儿都长你七八岁。”言下之意,他深明纲常伦理,不会乱来……可是他的手就搁在……
何当归还是无法放松下来,虽然可以感觉到孟兮真的不像有不良企图的样子,何况孟瑄还在一旁,孟兮怎么也不可能当着孟瑄难为她……可臀下坐的是别的男子的腿,并有一手落在腰间,一手半探进她的襟口,以拇指和食指扣住她的两道锁骨,微凉的指腹引起不自觉的战栗,而且距离这样近,她可以嗅到他衣料上的味道,竟是……龙涎香?是一种能勾起不快回忆的味道……这样想着,她更觉不适,臀下的坐什有如烙铁,烫得她心慌气短。
“还是不行,”孟兮摇头说,“你这样子我很难办,”圈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吩咐道,“再坐上来一些,背倚在我的胸口上,全身放松。瑄儿说传过你些粗浅功法,我瞧着倒不粗浅,连长风诀都……”
“呀!”何当归低呼一声,“师父?你、你到底想干嘛!”停留在她襟口的手又往里滑了两分,捏到了她的肩头上,力道重得让她倒抽冷气,他竟然?
“抱歉,”孟兮漫不经心地道歉说,“我太用力了吗?呿,女孩儿就是娇气,我烦收徒弟,就是嫌孟瑛他们几个娇气。”
太用力了吗?谁会在意他有多用力!当一只陌生的男子的手捏在自己的裸肩上的时候!孟瑄都还没抱过和捏过她,他叔倒先代劳了!女孩儿就是娇气?难道闷不吭声地让他随便捏,就是不娇气了吗!孟瑄!你叔到底是什么来路的货色?得道高人吗不是!
孟兮叹口气:“还是不行,你比刚才更紧张了,我这样抱你,你是不是很不自在?”
“是。”何当归坦率地答道。
孟兮攒起耐心说:“清儿,我需要你在我怀里放松地倚一刻,你想办法做到,这样咱们都早点自在,你知道我并无她意。”
何当归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孟兮拽起脾气告诉她:“师父做事,不用向徒弟解释为什么,你不是跪拜过我了么,那就得听我的话、顺我的意,那样才是好徒弟。”
“……”何当归望着几丈之外的仍在无知无觉地坐着嘿笑的孟瑄,不禁满目幽怨,有种被人贩子卖了的感觉。
孟兮自己没女儿,也没跟何当归这个年纪的女娃打过交道,念她是世俗规矩里约着长大的小姐,再次攒着耐心安抚她,想了想对她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只把我当作你的父亲,他肯定这样抱过你吧,小时候?”
“我没有父亲,也没这样被抱过。”何当归平静告诉他。孟瑄四叔不是高高人吗?都能算出她的将来,怎么不能算出她的过去?
孟兮顿了顿,又打比方说:“那你就暂时将你当成男孩子,瑄儿那样的男孩子,我常这样抱他。”前世小时候。
何当归顿时觉得孟兮和孟瑄很恶趣味,心中一麻,倒真放松了两分。可是她却未打算过往孟兮怀里倒,心中抗拒着,身子却软绵绵地向后倒去,也不似被封阻了穴道,她的手脚都是能动弹的。此时,衣襟里的手又往她的胸口走,虽然这次没沾上肌肤,遥悬一寸,可她还是惊出冷汗,双手去抓身后人的衣裳,却只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轻轻抓了一下就松开了。
她不由瞪眼,怎么会这样?她仿佛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你一直不放松下来,让我很难办,”孟兮告诉她,“所以对你用了点小手段,可这样还不够,你需要全心全意地松弛自己,我才能尽快完事,放你下去,否则咱们得一直这么耗着。”
“……”何当归权衡利弊,终于勉强合上双目,清除脑中杂念,不抵制孟兮的这些简直可以称得上非礼的动作。
孟兮也沉默下来,小指遥点在她胸口的膻中穴一刻,然后又隔空遥点了三个不宜触碰的穴道,最后满面疑惑地摇头,把手撤出来。将怀中人扣腰一转,换成侧对他的姿势,上下打量着她问:“多大了?可来过天葵了?”
何当归垂头答道:“年方十四,来过了。”
“现在呢?”
“现在没有。”
“日子定准吗?在哪一天?”
“……每月十二日前后。”何当归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冰窖之中,那段问一答十的暗黑经历中。自己的嘴自己不当家,是别人在当家。
“十二日?”孟兮挑眉看她,可他的眼瞳无光,像看着她又不像是看见了她,那感觉真是诡异。他嘀咕道:“今日是元月十一,那就在这一两日里了,难怪血气透着两分燥热,难道是我感觉错了……丫头,你……还是处子身吗?”
何当归的脸终于憋不住烧火了,她恨声道:“小女子待字闺中,当然不敢不谨慎,师父您研究完毕了吗?我要去照顾孟瑄。”
孟兮迟疑地松开她,也解除对她的钳制,将她放回地上的前一刻,他却又收手将她捞回来,以三指握住她的下颌,皱眉问:“你的梅花钿下面是什么?怎么有点红?受伤了吗?”
何当归摇头,不待她答话,孟兮已不客气地将她的花钿揭下,端详一刻她的眉心,松口气说:“看错了,那……你快去照顾瑄儿吧。”于是,何当归重获自由,耳边听得孟兮说,“如今是戌时一刻,再等两刻,到戌时三刻的时候,正是天地昏黄,万物朦胧的好契机,到那时候用水冼疗目,效果更比平常不同。清儿,你真不给自己留着这水冼吗?”他将金砂琉璃瓶放到她手上。
何当归将那珍贵的小瓶搁在手心中细瞧,口中应道:“一则我不信师父你的卦辞,二则我不信命,三则,就算真如你所说,我未来要遇着八劫,第一劫就是眼睛受伤,那我也得先给孟瑄治好了眼睛再说。只要他好了,那他肯定会护着我不让我生病受伤,劫难自然也就避过了。”
孟兮走到窗边,用玉笛拨开一点窗户缝隙,舒气笑道:“那小子是伍樱阁的吧,怎么还在山庄里逗留?他们的人马不是撤了么。”
何当归也从缝隙中瞧一眼,发现是张熟人脸,他是司马明月,不过早就变成生人脸了。她连问道:“师父,你们来山庄是专门找我的吗?只你二人来这里吗?锦衣卫那班人去哪儿了?山庄里没人了吗?”司马明月站的很远,翘首以盼,仿佛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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