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商观”坐落于扬州城郊的荒山上,元末时,道观里住的不是道姑,而是道士。
据说,那些道士看中了山上长的一种罕见的草,为了炼制丹药才募银子盖起了这座道观。可是才住了不到十年,天下就大乱了,连这座荒山也无法幸免地成为战场。打完仗之后,蒙古兵撤退时随手放了一把火,眼见道观就要毁于一旦,这时突然天降一场倾盆大雨,雨水立刻浇灭了大火,保住了道观。
因为这个典故,让这座原本没什么名气的道观沾染了不少仙气,香火鼎盛一时。
后来到了大明朝,有个大户人家的妇人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夫君一纸休书休了,娘家的人也不肯让她进门,于是她就到观中做了第一任女观主,法号莫愁。
莫愁师太用自己的陪嫁之资在山下购置了田产和铺子,让道观有了稳定的财源,引得不少无依无靠的女子都在此出家修行。附近穷人家生了女儿,有实在养不起的,送来这里当姑子也变成了一条出路。
第三任观主太息是个不理事的,如今当家的是太善和太尘,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合。
太善是半路出家的道姑,早年念过书,对于经营田产很有一些手段,又拿田租去放贷,暗中敛了不少银钱。而太尘的伯父是个老道,带着她四处游方,路过扬州时两人惹了一场官司,伯父死在牢里,她才去了水商观。太尘的伯父生前喜爱烧丹炼汞,太尘跟着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二,如今观里的丹房、药庐全归她管。
“娘的,扳倒葫芦洒了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全都撂手!”太尘一手抓个大鸭梨啃着,一手指着院里的几个道姑,破口大骂,“我前日就说把药庐的药柜子拾掇干净,你们嘴里还一个个答应着,今天老娘伸手一摸还是一把灰,都是群没长记性的东西,全当老娘的话是放屁……”
“喂,快看快看!那边来了好多人,全都是男人!”突然有个道姑大声喊。在观里,太尘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她讲话时从来没人有胆打断她,这回是头一遭,于是不少人都惊讶地看着喊话的道姑。
太尘气得双目凸出,待要再骂,接着又有几个道姑大呼:“真的,好多男人!快看!”太尘也跟着看过去,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瞬间亮了。
顷刻间,院里的所有道姑都涌到门前,你推我攘地往外看,只见山道尽头走来了一群男人。
“一、二、三、四……八、九,一共九人。哎,你瞧那个人,他刚刚看了我一眼!”
“胡说,他是在看我!”
“你们两个乱臭美什么,他看的是我们这边!”
“就是就是!”
“别吵了,你看那个穿绯红衣服的,他长的真好看……”
“啊啊,你瞧,他笑了!”
“奇怪,你一说完他马上就笑了,好像能听见我们讲话一样。”
“还有那个穿紫衣服的……”
“……”
道观里的这些年轻道姑,大多都是因为家里穷才被送到这里出家,很少有能耐得住寂寞、潜心修行的。平日里,就算看见一个送柴汉子,一个给贵妇抬轿的轿夫,她们都忍不住上前多讲几句话,这回居然一次见到这么多大男人,顿时个个都雀跃不已。
这些男人大多二三十岁,衣饰华贵,走起路来矫健如飞,而且每个人都显得气度不凡,仿佛天生就贴着那种“上等人”的标签。跟从前见过的男人一比,他们就是飞在天上的云彩,那些砍柴的、抬轿子的就是臭鞋底上的烂泥。
年轻的道姑们越瞧越心动,觉得一定是满天神仙显了灵,才给她们送来了这些极品好男人。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只要自己能攀上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哪怕做个小妾、当个贴身丫鬟,她们也能早早离开这个阴气沉沉的活死人墓,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里面,去吃香的喝辣的。
段晓楼、廖之远等人还没到山顶,就听见那些道姑叽叽喳喳地对他们评头论足,又是新奇又是好笑。而高绝本来就因为肚子饿而憋着火气,听见对面那些人咋咋呼呼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太尘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梨核扔开,用手心将嘴边的汁水擦抹干净,脸上堆砌着谄媚的笑,小跑着迎上前去,“欢迎欢迎!贵客请进,我是这里的管事!”
耿大人略一颔首:“进去再说吧。”
太尘用力点头:“当然!请进,请进!”
于是,众人来到了前殿的正堂上,入了座,奉了香茶。后面禅房的太善早已得了信,急急地赶过来。
耿大人把两只十两的足锭纹银放在桌边,说:“敝姓耿,家中行四,我等都是游历山水的闲人,要在这里借宿几日,烦师太给我们安排几间清静的厢房。”
太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熟络地笑道:“好,耿四爷,您和各位贵客只管安心住下,贫道一定给您和各位贵客安排最好的厢房,张罗咱们扬州地道的美食,让各位住得舒舒服服!”
陆江北放下茶杯,看一眼太善,问:“我们有个书童,受了伤在山里走失了,师太可曾见过?”
太善一听,忙叫道:“呀呀呀,贵客走失了人口?那可怎么是好!不过您请宽心,贫道这就让观里的人去帮您找!”
耿大人摇头:“不必了,明日我们自去寻。劳师太跟你的门人说一声,如果有个受伤的书童找到这里,千万不要让他离开,还要立刻让我等知道。”
太善笑道:“一定一定,四爷且安心!请各位贵客先去厢房歇歇脚,贫道这就让人给各位送热水和热腾腾的饭菜!”
说着,太善亲自引领他们向西厢走去。路过偏殿时,高绝看了一眼:“这里还有灵堂?”太善怕他们心中嫌忌,连忙保证道:“贫道明天就让人撤了灵堂,贵客放心,小观干净舒适,绝对没有什么脏东西!”
陆江北也看着灵堂,皱眉道:“怪哉,既然设立灵堂,为何连一炷香都不点?”
太善脸上堆笑,解释道:“说来这也是件奇事,三天前,扬州罗府用棺材抬来一位夭折的小姐。据说,因为是一位外姓的表小姐,又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他们府里不便给出殡,就托了小观给设个灵堂做个道场。贫道让徒弟给她换了寿衣、梳头化妆,当时众人瞧得真真切切,是个冷冰冰白惨惨的死人。不料昨天夜里,这位何小姐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要水喝,哎呦,无量天尊!当场吓晕了贫道的三个徒弟,直到现在,她们还跪在三清神像下念经驱邪……”
段晓楼挑眉:“竟有这样的奇事!这么说,那位死去的小姐,现在已经活过来了?”
“扬州罗府……”陆江北沉吟,“可是专供官药的罗家?”
太善点头:“正是他家,提起这罗家,扬州人没有不知道的——‘伍罗关孙,贵满乾坤’的扬州四大家族之一。何小姐活过来之后,贫道十分怜悯她的遭遇,又听人说这何小姐向来体弱多病,喜欢安静,就将她安排在东厢房中静养了。”
段晓楼双手抱胸,笑道:“既能死而复生,想必这位何小姐也是个有造化的。刚好我身边带着两瓶补益的药丸,左右我搁着也多余,或许她能合用。师太,不知东厢怎么走?现在方不方便过去拜会拜会?”
太善立刻想到东厢的那副破败景象,生恐让外人知道她苛待了何当归,连忙讪笑道:“无量天尊!您真是一位大善人,贫道替苦命的何小姐先谢谢您!不过她才刚吃了药睡下,一时也不好叫醒她。就请各位先去厢房用些斋饭,过一会子酒足饭饱了,贫道再领她来给各位奉茶,如何?”
段晓楼还想说什么,陆江北拉着他小声道:“好老弟,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没看见高绝的脸比锅底灰还黑。你不记得了,令堂临走前嘱托他好好看紧你,别再四处捡了女人往家里带。可你一点儿都不配合,到哪儿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等回了家之后,岂不是连累着他也跟你一起挨骂……”
原来,高绝和段晓楼是姨表兄弟,段母就是高绝的姨母。虽然段高二人年纪只差了四岁,但是相对比之下,段晓楼尚未定亲,高绝却已经有了一子一女。段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勒令高绝好好管束他表弟,别在外面做下荒唐事。
太善点头哈腰地把众人让进西厢房,又催人去预备热水和饭菜。之后才返回了前殿,找到大徒弟真珠,急急交代道:“你赶快去瞧一眼,东厢的那人还活着不曾?若是死了,就重新抬回棺材里去;若她还能走路,就给她准备一套体面的衣裳,梳洗干净了,领到西厢里给贵客磕头!”
真珠疑惑:“不就是几个过路人吗,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况且东厢的那位是个深闺小姐,罗家早晚会来把人接走的,咱们怎好支使她去见陌生男客?”说着又一指院子那边,露出个苦笑的表情,“要说去伺候洗漱用饭,那里有的是人才,而且都上赶着要去呢。方才若不是我苦苦拦住,她们还欲扒窗偷看,既然不耐留在道观里,就别阻碍她们的好前程了。”
太善摆手:“不,我瞧着那帮人很有些来头,起码也是哪个大富之家的老爷公子哥儿。唉,也怨我嘴快,刚刚把诈尸的事当笑话说给他们,其中有一人听了觉得新奇,立马要去见识见识那个死而复活的人,我忙给拦下来了。东厢的屋子又破又烂,哪里是他们的贵脚能踏足的贱地,而且万一传出去说我虐待一个半死的孩子,那我脸上岂不没光!”
真珠低头称是,但她只去了片刻就回来了,焦急道:“师父不好了,真静和何小姐全都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太善惊得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她们人呢?不可能,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你快去问问谁看见她们出去了!”真珠点头刚要离去,太善又喊道,“慢着,你先去一趟后院,把观里的年轻姑子点一点,找几个能上台面的,送去西厢伺候贵客们吃饭!”
于是,真珠又来到后院。刚进院门,二三十个年轻道姑,大的不到三十岁,小的才十四五岁,“呼啦”一下全都聚集到真珠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她的脸。
真珠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些人,只见她们清一色全换上了银白水光缎子面镶蓝边的道服,个个涂脂抹粉,描眉点唇,还有几个在鬓边簪了碗口大的金线菊,不伦不类的,比戏台上的丑角还滑稽。
话说在水商观中,一共给道姑发放三种道服,最好的就是她们现在穿的这种银白缎服,每人仅有一套,在重大的场合才统一穿着,比如,原定于二十日后的给何当归超度的道场,就要穿这套最好的道服来撑台面。其次是银灰色的棉布道服,每人三套,平日里接待香客,以及下山采购物资时,专门穿给外人看。最普通的便是灰色的粗麻长褂,每人有五六套,在观里干活儿时穿着耐磨耐脏的。
有道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用多说什么,真珠在众人中细细挑拣一番,找了几个说话利索、懂得看人眼色的年长些的道姑。那几个十六七岁的小道姑见没自己的份儿,吵吵嚷嚷地堵在院门口,缠着真珠不依不饶,大呼“偏心”。真珠只好补选了四五个小道姑,不太放心地嘱咐她们待会儿沉稳点,又叫她们把头上插的花拿下来。
于是,十几个年轻道姑嘻嘻哈哈地走远了,真珠在后面瞧见那几个小道姑重新把花簪上,无奈地暗自摇头。她们涉世不深,空有些小聪明,只道水商观是个牢坑,可其实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步步凶险,没有一点脑子的女人哪能活得长?
不过,她们根本没人听得进她的话,反而嘲笑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谁也不能替她们走。
何当归和真静凭记忆找路,费了些周折才找到那个逃犯藏身的草丛。拨开草丛,那人还是昏迷状态,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何当归打量一番,只见他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苍白的面容上,有着精致到让人惊叹的五官。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都不能让人忽略他的容貌。何当归和真静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
可这样漂亮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被锦衣卫的一群高手追杀?
何当归翻过他的手腕,触到他的手时觉得很凉,搭脉细细诊了片刻后,她开始毫不避讳地伸手去脱他的衣衫。
真静低声尖叫道:“小逸,你要干嘛!”
何当归抬起头,无辜地眨眨眼:“当然是为他治伤了,隔着衣服怎么上药。”
真静红着脸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何当归白了她一眼,嗔道:“在医者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人女人,何况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子。”真静缩缩脖子,腹诽道,你不也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吗。
何当归脱完那孩子的上衫,又解下了他的裤子,逐步露出了晶莹白皙的胸膛、臂膀和大腿,羞得真静侧开头。
何当归俯身仔细察看,全身共有十一处刀伤剑伤,肩头和小腿的两处伤口最深,还在慢慢往外淌血。好在全都没有伤到脏腑,血呈正红色,无毒。她将脱下来的衣物中干净的部分撕成长条,蘸着之前在山涧中找到的一叶溪水,清洗了伤口的血污,再把洗净的山草碾碎敷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真静惊叹地看着她娴熟的包扎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真静自问也不算是个胆小的,可见了这么个血人也禁不住腿抖,而何小姐是位大户的千金小姐,为什么她这样镇定自若,为什么她还会做这些包扎伤口的事?她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想起师姐们私下议论的何小姐的那番坎坷身世,真静突然泛起心酸,握一下何当归纤细的手臂,轻轻说道:“好人有好报,你今日救了一条人命,仙君一定会保佑你的。”
何当归弯唇一笑,淡淡道:“不是我想救他,而是老天要救他。你看,这一种草叫龙芽草,大多长在河边,而这一种草叫蒲黄,大多长在沼泽地里。这两种草都能止血治创,上好的金创药中也常加入它们。本来我根本就不打算救他,但却在回去的山路边,同时见到了这两种草,你说,这不是老天要救他吗?”
真静摇头,认真地说:“不对,我能感觉得出,你救人的时候是一心一意地只想救活他。小逸,你是个真正的好人,比我们这些人都心善。”
何当归把几片草叶叠好,塞到那孩子的嘴里,方自幽幽道:“如果一只蚂蚁掉进水里,抛一片树叶就能救活它,这样的事我会去做。可如果一个人掉进水里,要跳下水才能救他,这样的事从前的我会去做,如今的我……不论水性多好,都要权衡利弊后再决定救不救。”眼角微润,凉薄的笑意挂在唇边,却不达眼底,“假如我的‘善心’仅能到一片树叶的程度,那么你说,这样的我也算一个好人吗?”
正说着,何当归站起身,开始慢慢脱自己的衣服——脱了外袍,又去脱中衣;脱了中衣,又去脱最里面的小衣和背心;最后脱得只剩一个菲薄的小肚兜……真静大惊失色,从地上弹起来,张开手脚挡在她和地上的人之间,万分惊恐地瞪着她,以为她突然中了邪,声音尖得像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你——你——要干嘛!”
何当归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不由失笑:“当然是把衣服脱给他穿,否则他即使不失血而死,也会在今天夜里被冻死。可是我外面穿的衣服是道袍,不能留给他,否则一旦让官差找到他,就会知道是道观里的人救了他,你我在山道上曾遇见过官差,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绝对会被列为第一怀疑对象。而我里面穿的小衣和背心是象牙绸所制,普通的道姑是绝对穿不起的,即使被官差发现也不会怀疑到道观和咱们的头上。”
真静一面感叹何当归心思细密,一面又感动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女子的小衣是何等矜贵之物,你竟然毫不避讳地送给一个陌生男子穿。小逸,你分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难道也是你口中的一片救‘蚂蚁’的小‘树叶’?”
何当归安静一笑,不再多做解释。光着身,空穿了一件外衣后,给地上的孩子披上她的衣物,再用几片大阔叶将他严实地遮挡好。直到此时,他仍然是昏迷不醒。
何当归让真静把她们掏来的鸟蛋留给那孩子,于是真静把所有蛋堆在地上,又猛然揶揄地一笑:“你大病未愈,连口正经饭也吃不上,这些鸟蛋可是你唯一的补品,这难道也是你所说的微不足道的‘树叶’?哈哈,那改天也送我几片‘树叶’尝尝好不好?”
何当归的头大了,真是个多嘴的小妮子,小小年纪竟是个婆婆嘴,不去当媒婆牙婆的可惜了,做道姑真真浪费了大好人才。
两人清理现场后离开,却不知在转身后的那一刻,地上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清亮得如同雪夜里的灯火,透过树叶的缝隙,盯住那个离去的纤细背影,一瞬不眨地吸进墨黑的眼底。等她们走远后,他开始缓缓咀嚼嘴里的草叶,伤口的痛楚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唯有身上盖着的布料的淡淡幽兰香,为他带来些许暖意。
小逸,是她的名字……天色渐暗,黄昏的天际烧着一片绵绵红云,倦鸟归巢,真静扶着何当归回道观。由于走了太多的山路,何当归的脚伤比早晨更严重了,全靠撑着真静的手臂才能往前走。
真静感叹:“小逸啊,你不止本事好,心地更好,遇上你也是他的造化啊。如果这一番他能起死回生,你可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你可记着,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一会儿回去之后,可半个字都不能再提了!”何当归又郑重嘱咐了一遍,那些锦衣卫的高手们耳力惊人,如果被他们听去一个字还了得。对他们那种人而言,杀死真静和现在的自己,简直比探囊取物还轻松。
真静的眼睛眯成一条月牙,摇头晃脑地答道:“我知道知道啦!你都讲了第八遍了,还说我是什么‘婆婆嘴’,你还不是一样,我是婆婆嘴,那你就是公公嘴……”
就这样咬牙坚持着爬到山顶,刚走到道观门口,太善就从里面像踩着风火轮一般从里面冲了出来。
她半眼都不去看面容苍白、走路晃荡的何当归,只恶狠狠地瞪住真静,仿佛马上一口吃了她都不解恨,怒骂道:“好你个没脸的小蹄子,老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从前竟是我瞎了眼!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蠢东西,才半天工夫不见,你就拣了个新高枝儿飞上去,学会欺师灭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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