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最近过得很槽心,倒并非为小芊的死,那丫头心思不纯,背着主子做出那般无耻之举,如今丢了性命也不值得同情。
只是自打小芊出事之后,宫中那些下人们见了她犹如见到了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就比如此时此刻,自己不过是出门透透气,便远远看到几个宫女互相低声谈论着,看到她走过来便一溜烟作鸟兽散,但是背后依然在指指点点。
“看到了没?就是她”
“不会吧,看上去挺漂亮的姑娘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蛇蝎美人你难道没听说过?”
“太可怕了!咱们还是离远点。”
苦夏一向玲珑心思,自从小芊莫名丧了命,宫中那些风言风语便没有停过,她本不在意,反正人又不是她杀的,然而当亲眼目睹那些人流露出的神情,亲耳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时,想要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又谈何容易?
她闭门不出,并不能阻止那些难听的话传进耳朵里;她出门散心,却被告知只能在水榭周围活动,不得擅自离开德仪宫区域……这哪里是在宫中作客,分明是软禁!
苦夏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然而毕竟在宫里,哪怕心中再怎样憋闷也得忍。
这时,恰好樊於期由远及近迎面而来,她不禁上前一步,挥手打招呼:“樊大人!”
“苦夏小姐!”樊於期一路行色匆匆,看到苦夏也只是微微驻足,点头行礼后便要离去。
这几天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太后的旨意压在头上,命案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樊大人请留步……”就在转身迈步之际,苦夏突然喊住了他,一双明眸灼灼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几分期待几分哀求,“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樊於期将谈话地点选在了水榭后边靠山的一个僻静处,尽管他现在确实很忙,可终究他还是做不到拒绝一个姑娘家的请求。
苦夏双手绞着丝帕,迟疑了片刻,接着似是鼓起勇气般地抬起头,眼中隐现着泪光:“樊大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对不对?”
“我相信真相。”樊於期是个耿直而坦荡的人,一向有一说一就事论事,不会为了安慰谁而去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明明没有杀人,可他们都认准我是凶手……”苦夏禁不住掩面嘤嘤哭泣着,肩膀轻微颤抖,看上去甚是可怜。
樊於期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时间和证据是最好的证明,还请苦夏小姐放宽心。”
他的直觉也认为苦夏不像是凶手,然而直觉是不能作为证据的,因此他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去查出真凶,还对方一个清白,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有限的时间去抚慰一个伤心的女子。
而他亦真心希望苦夏能够等得起,能够坚持住,坚持到他查明真相,让一切水落石出。
·
甘泉宫里,嬴政斜倚在坐榻,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忙前忙后。
樊於期将两天来的调查成果整理汇总了一遍,然后一并交给嬴政过目:“目前梳理出的线索就这么多。”
“宫里现如今是什么情形?”嬴政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关注此次的命案,对于樊於期呈上来的东西也只是草草浏览了一下。
“这几天宫中一切如常,不过我的几个手下打听到宫人们私下里都在谈论小芊的死与楚国巫术。”
“哦?他们怎么说?”
“那日小芊挨打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接着没过多久便出事了,因此不少人怀疑是主仆间积怨已久,苦夏小姐一怒之下对自己的侍女痛下杀手。而苦夏小姐的母亲又恰好是楚国的没落贵族,那些宫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认定苦夏小姐就是杀死小芊的凶手”樊於期想了想,接着说道,“案发前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是个老宫侍,据此人交代小芊曾向他求救,说有人要加害自己。在这宫中,谁会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侍女起了杀心?现在人们都在怀疑苦夏小姐,而老宫侍的证词无疑对她更加不利。”
“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呢?王翦的女儿我多少还是了解的,看上去知书达理循规蹈矩,实则心气儿特别高,若说一怒之下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嬴政懒懒地将竹简扔一边,打了个哈欠。
“王上也这么认为?苦夏小姐虽为将门之女,上将军却不曾教其任何武功,最多只会骑骑马。就算她有杀人动机,也根本做不到啊!” 嬴政的态度令樊於期感到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会站在苦夏这边。
“甭管做不做得到,反正事已至此,你再追查下去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结果了。依我看,倒不如……”嬴政说着,突然伸手勾住樊於期宽厚的肩膀,低头刻意压低声音,“倒不如装装样子,得过且过。”
“啊……?”樊於期压根没想到他的王竟会说出这种话……他眼里的小政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苦夏是受了母后的邀请入宫的,如今虽然发生了命案,但死的只不过是将军府的婢女,只要苦夏安然无恙,问题就不大。更何况你查来查去有证据表明是宫里人干的么?”
“那倒没有。”
嬴政略微挪开手,然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所以说,母后给你下命令不过是因为当时她在气头上罢了。人是她请来的,现在出了事,她觉得没面子,仅此而已……樊於期啊,你自己看看,咸阳宫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你这个实诚人天天为此东奔西走,废寝忘食!”
“王上的意思是……不查了?”樊於期好半天才搞懂嬴政在劝自己收手不干。
“查什么?就让它不了了之,等过了年节再把王翦女儿安安生生送回家,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至于母后那边,就交给寡人处理。”
嬴政这么说自然是为樊於期着想,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王上此言差矣。属下奉旨查案,不单单是为了向太后交差,亦是让死者得以瞑目。”
“好好好……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你继续查你的案子吧!”嬴政不禁被樊於期这番找打的话气得当场炸毛,偏偏对方是出了名的脑子不打弯,即使有再多的火气再大的脾气也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呆呆地望着拂袖而去的少年天子,樊於期依旧摸不着头脑。
小政怎么说毛就毛了?
他虽未明说,可如此辛辛苦苦查案,也是为了让小政能更好地坐稳王位呀……总不能让远在巴蜀的吕不韦觉得自个儿一离开咸阳,宫里宫外就鸡飞狗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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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年关,天气便越是严寒。
尽管姬丹是土生土长的燕国人,然而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却一直困扰着她,平日里也只能靠着习武来强身健体,天实在冷不过便索性足不出户。
秦国的冬季虽不比燕国苦寒,却也冷得紧,于是姬丹便窝在暖阁里一边烤炭火一边看书,倒也悠哉惬意。
直到傍晚,青莞方才裹了一身的风雪进门,脸上写着老大的不高兴,一面脱下毡帽和大氅嘴里一面还在叽叽咕咕:“不对呀,怎么还在呢……”
“什么还在?”姬丹放下书本。
青莞眉头紧锁,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苦夏啊!出了这等子事,那个讨厌的女人居然还在宫里住着!这,这不合常理啊!”
“她为何不能住?人又不是她杀的。”
“可是宫中现在几乎人人都怀疑她是凶手……”
“别说怀疑,即使人人都认定她是凶手又如何?如今太后已下令让樊於期全权负责调查,只要樊於期不相信,这个案子就得继续查下去,苦夏小姐便继续待在宫里。”
姬丹话音刚落,青莞忍不住大呼一声:“坏了!那个傻大个最喜欢刨根究底,要是真给他翻出什么就糟了!”
“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切天衣无缝?”
面对姬丹略带揶揄的打趣,青莞苦恼地托着腮:“殿下,就算我做得再怎样天衣无缝,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那傻大个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外粗内细,不好对付……殿下,您就想个法子吧,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有主意了。”
小丫头憋着嘴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令姬丹忍俊不禁:“其实想个法子并不难。樊於期此人一向恪尽职守,我们不如避其锋芒,转而从赵太后那里下手……”
讲到这里,姬丹便没了下文,而是从榻上起身,往暖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炭。
她相信以青莞的悟性,应该能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
大秦的太后赵姬,秦王政的母亲,那位明面上站在秦国权力巅峰的传奇女子,绝好善舞,艳冠列国……
果然,青莞朝着那兽面暖炉望了一会儿,然后露出恍悟的表情:“我明白了!既然火都点燃了,我们不妨再浇一把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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