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舅死后,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太后的心,还是为了遮天下人的眼,丧礼办得竭尽隆排场重,入棺之日,太后和傅贵妃回府送殓,出殡那天慕如风又以帝王之尊亲去上香,更封傅国舅为"忠勇侯,"命子孙可以世袭,为了显示对这位国舅之死的看重,慕如风还下旨,命这年的新年都不许放炮竹,贴红联的了,竟如同是国丧一般的了。
这样大的尊荣,这样大的排场,一时间,老百姓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时间将这场热闹看得沸沸扬扬。
傅国舅出殡后,听小喜子打探后回来告诉我,说傅贵妃天天以泪洗面,太后萎靡不振,慕如风为了安慰她们,每天都要去慈宁宫竭力安慰,晚上也都住在傅贵妃的潋滟宫,一个多月以来,满宫妃嫔包括我,竟都点滴雨露也未沾过,尽都被傅贵妃得了去了。
就有宫妃在我面前抱怨,我只充耳不闻,每日按例去给太后请安,知道太后不待见我,不过三两句话也就退了,而奇怪的是,太后除了那日对我喝骂,之后再看见我时,态度虽然依旧不闲不淡,却再无那日狠毒的样子,言谈之间竟平和了许多!
我心下不解,说给青绫时,青绫也糊涂了,她想了许久,才对我道,"娘娘,别是太后想明白了吧,她的心机向来就深,傅国舅这一死,依奴婢说,她的心里就该跟明镜儿似的,就算还有什么心,也不敢再指望了的。"
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就点头,"大约就是这样了,她知道皇上的性子,这会子傅国舅陡然死了,她心里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想来,也就不对这皇后的位置抱想头也是有的,毕竟人都是识时务的,没有了傅国舅当后盾,她哪里还敢跟皇上硬扛呢!"
"是呀,娘娘这话有理,左右,皇上已经给了傅家那么多的尊荣,她也算能安心的了,"青绫边说边点头,愈发觉得有道理。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我虽然对慕如风的心意只在傅金环身上有些难受,然幸而我待他的心早就有了变化,如此,无论他再去宠幸谁,我还是能做到心意平静了。
只是天气却逐渐的变暖了起来,待到御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的时候,母亲传进信来,道小五的那个屋里人生了个女儿,小五给了那个女子一笔银子后,就命人将她送回了娘家。母亲道家中一切平安,让我放心。
龚如海也传了信进来,他告诉我,慕如风像是要对静宁王开刀了的,这些日子正在殷勤的操练着兵马,他问我,下面他该怎么做?
我想起去年时,我曾经让龚夫人带话给他,承诺会在静宁王这场斗争里,帮他上位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和慕如风离得很远了,自从傅国舅死后,他大多歇在乾宁宫内,要翻牌子时,就都是傅贵妃,对于我,除了偶尔帝后相见时的客套外,私下里,我们竟然没有在一处坐过半刻的。
青绫着急,曾绞尽脑汁的琢磨着要帮我夺回慕如风对我的宠爱,而我一来心里对龙井的死耿耿于怀,二来,亦知道君心难猜,他若不记着你,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费,如此,我从来只是淡淡一笑,一切都随他去的。
此时,龚如海传进信来问我慕如风的心思所向,我却哪里能知道呢?
可是,龚如海有句话却是令我不得不注意的,他道,如今都知道傅贵妃独占圣宠,万一他日她诞下个皇子来,她的出身比我高贵,而傅国舅又已经死了,慕如风不存在忌惮,那时候,很有可能威胁到烨儿的太子之位!
皇权之争,血雨腥风,兄弟萧墙的惨烈更甚于宫妃之间的尔虞我诈,我心内顿时一揪,是呵,立烨儿为太子,只是慕如风当初面对夏明强陈正坤时的权宜之计,如今慕如风明显宠爱傅贵妃,他对太后又内疚,如今傅国舅既已经除去,他没有了顾忌,未必不会拿太子之位去慰藉太后和傅贵妃的。
而就算他并没有这个想法,以太后的心性为人,她也自然不会甘心看着皇位落在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手里!
看着在膝下正玩耍得起劲的烨儿,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该未雨绸缪,在朝廷中为太子培养些势力了!
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开始起了心,命小喜子仔细留意了慕如风的行踪老天后,这一天,我命人做了些精致的糕点,唤玉惜抱了烨儿,一起向御书房而来。
到了御书房门口,阿昆正在廊子下面看着小太监们喂鸟儿,一见我带着烨儿到了,他忙笑吟吟的过来请了个安,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批折子呢,奴才这就给您去禀报去。"
我好脾气的笑着点头,"烦劳昆总管了,你进去瞧瞧罢,若皇上忙得厉害,本宫就不进去了,你帮着将这些糕点带进去就好。"
阿昆最是精明不过的人,他并不向我多说什么,圆滑的应付了我两句后,就进了屋,我抱过烨儿,嘴里"哦,哦"的逗着,烨儿一岁半了,已会呀呀的说话,被我哄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咿呀着,开心得咯咯直笑。
阿昆很快出来,向我笑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和太子殿下进去呢。"
我笑着向他点头,抱着烨儿抬脚而进,慕如风正坐在御案前落笔如风,见了我们,他将朱砂笔一丢,就起身向我笑道,"皇后怎么有空到这边来?"
说话间,他也不让我行礼,边就伸手从我怀里抱过烨儿,在烨儿嫩生生的脸上连着亲了几下。
我看着他们父子,边笑边佯嗔道,"皇上还说呢,烨儿好些日子不见父皇了,臣妾想着再不带他来见见他的父皇,再见面该不认识了呢。"
慕如风就笑,"原来皇后是抱怨朕许久未去紫薇宫了么?"
"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上政务繁忙,只有心疼牵念皇上龙体安康的,哪里会怨皇上呢,"说笑着时,我就将烨儿抱了过来,坐到他的身边,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心疼的道,"只是臣妾看皇上果然比前阵子清瘦了许多呢,皇上也该让石头帮您调理调理才是。"
说到石头,慕如风的眼里有什么飞快的一闪,随即,他就笑了道,"许多事如今都摞在一块儿,这才忙了些,待过了这些时,朕就不会如此累了。"
我起身,将烨儿送到门外交给玉惜,回头把那碟子糕点放到慕如风面前,柔声道,"这么大的江山,每日里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皇上若只管想着先将朝政处理了再来顾着自己的身子,那可到什么时候呢,依臣妾说,皇上还是先将龙体保养好了,才有精神处理不是。"
慕如风拈起一块糕咬了一口,目光却突然落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我心里有些微微的发虚,唯恐我的心思已被他洞察了,然而很快的,他却放下了糕点,伸手把我一拉,语气歉疚道,"云雾,这段日子以来,朕都只宠幸傅氏,将你冷落了,你可怪朕?"
我不意他竟然对我说起这个,不觉有些微微发怔,他见我不说话,更将我拉抱进怀里,"云雾,你是怨朕的,是吗?"
我终于回过神来,忙轻笑着摇头,"皇上多想了,臣妾知道傅国舅死后,贵妃妹妹和太后都悲伤难抑,皇上理该多陪陪她们的。"
"你……你真的这样想?"慕如风剑眉一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他这个动作我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发怒前的预兆,我在脑子里急速的飞转计算着,终于,我咬一咬牙,摆出一副委屈却又不敢言的神情来道,"臣妾……臣妾虽然想念皇上,可是……皇上这样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再者说,臣妾就算不这样想,难不成……难不成还拎着醋坛子来找皇上理论不成?"
我这副模样这番话,让慕如风一下子舒展了眉头,他哈哈大笑起来,摸着我的脸道,"云雾啊云雾,你瞧瞧你此时的神情,却不正是从醋里才浸了来的,哈哈哈……。"
我偷眼看他脸色,只好他已经信了我的话了,心里顿时放了松,我太了解慕如风了,他之前早就将要削夺傅国舅手中兵权的事告诉我,亦早说过傅氏为贵妃并不是他所愿,如此,我之前的那番话,就定不会是我真心想说的话了的,而慕如风,最恨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玩弄心眼。
如此,我只有露出一副半是理解半是怨的吃醋的嘴脸,他才会觉得正常了。
将我抱在怀里,他终于笑得够了,才俯在我的耳边道,"云雾,你该知道,傅国舅死后,朕虽然随即就派了心腹大将程启南前往边关接掌兵印,可是傅国舅在边关那么多年,势力直入老树盘根,枝枝杈杈的一时还清理不掉,而那边又是匈奴进攻中原的北大门,朕绝不能大意,如此,为防他那些老部下有不臣之心,在程启南还没能将那边的形势完全掌握之前,傅家,朕还是要敷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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