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姐妹到中午时,才红肿着眼睛回来了,一进门就给我跪下,"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可叫奴婢怎么报呢?"青绫哽咽着道。
我皱了皱眉,感恩的话听一遍两遍就算了,总这样说,我真的很头疼,拉起她来,我笑道,"和你母亲相见是喜事,哭什么呢。"
红绫道,"娘娘给了奴婢姐妹好大一个惊喜呢,奴婢们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娘在那里等着我们的,皇后娘娘,您早知道是奴婢的娘了不是?"
我点头,又摇头,"是知道,只是不敢确定,为怕让你们希望过后再失望,我也就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们的。"
说到这里,我看着红绫笑道,"你如今可放心了罢,十四天后你出宫,有你娘照顾你,好得很呢。"
红绫眼睛红红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青绫,语气依旧压抑,"可是,奴婢想跟姐姐一样,永远陪在娘娘身边。"
我心里一暖,喉口就有些堵了起来,"好妹妹,你有这个心我很高兴,只是自古以来,一个"孝"字最为重要,你和你姐姐都不出宫,留你母亲一个人在外面无亲无故可怎么好,你母亲受了许多苦,身子只怕也差了,你不在身边照顾服侍着,万一……。"
青绫的眼圈儿就也红了,轻拍着红绫的肩,"我留在宫里服侍娘娘,你出宫去照顾母亲,咱们姐妹既顾全了忠,又顾全了孝,如此才是两全其美,红绫,不许任性。"
事到如今,红绫只有点头,她眼泪汪汪的向我们道,"那,娘娘,姐姐,你们可要多保重啊,多给我写信。"
点点头,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传去传午膳。
红绫领命出去了,内殿里,就只剩了青绫,我将王嬷嬷的异常告诉了她,她神色一凛,脱口就道,"娘娘,有些不对。"
"你也觉得不对么,"我绞着帕子,"你说说,哪里不对?"
青绫的想法和我一样,"依她的性子,定是巴不得立刻就能出宫去的,此时见自己榜上有名了,出宫的日子却遥遥未定,自然会来求娘娘将她换到第一批里去,这会子什么动静都没有,太不像她了。"
我点头,"是啊,所以,我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想做什么呢?"
青绫咬着唇,一时也想不出来,见我焦躁,就道,"娘娘,奴婢想,索性,就在第一批里送她出去算了,留她在宫里,奴婢想不起来还有什么用处,倒让人的心里很是不安呢。"
我摇头,"不行,我还要用她作成一件事,那件事没有完成前,我是不能让她走的。"
"您是说,送石先生出宫的事?"青绫一言道破。
我知道瞒不过她,"正是,外园和宫外多有接触,外园的人也经常出宫办事,运送物品到宫外也是常有的事儿,石非凡只有通过他们出宫,才能稳妥。"
"娘娘说的是,若是咱们找别的渠道,能不能顺利出去了先不说,只说那石先生一但在宫里消失,皇上定会雷霆震怒,大肆搜查,那时要查到娘娘头上,就是很容易的事了,"在宫里的日子青绫比我久,这种情形她自是比我更清楚明白的。
我深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来,只有提前送他走了,"话说到这里,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青绫,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告诉她说,已经找到了一个和她弟弟很像的人时,她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
"什么话?"青绫一脸疑惑,"是……,"突然,她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她好像说,她要为娘娘做一件事,好还娘娘的这份恩情。"
"如今想来,她这句里可是大有文章啊,"我想到当时情景,就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细问的。
"娘娘,要不要让小喜子唤了她来问一问?"青绫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等一等,"我忙唤住青绫,拧着眉道,"不能去叫她,也让她为我所用,就只能等着她自己来。"
对着青绫不解的目光,我甩一甩手里的绢子,"我做了这么多,就是要让她来求我,只有这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为我做事。"
看着炕桌上白里透着青的净瓷花瓶里养着的红梅,我在心里冷冷的笑,滴水之恩,我涌泉相报,待我好过的人,就算死,我也一定要先安排好他们再去死,可若是只是利益相争,互相利用的,我也毫不客气,在这个地方活着,我只能学着让自己自私冷酷,我若要死,也定要拖上一帮子人垫背。
用了午膳,我才坐下喝了口茶,突然慈宁宫来传话,命取我的皇后金印。
傅金环进宫的日子只有四天了,可是不管是太后,还是慕如风,甚至连内务府的梁万诚,都没有在我面前提一个字,他们大约觉得,这件事不管我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了。
太后这样做,我只觉得欺人太甚,慕如风居然也是这种态度,我就有些讶然,怎么他竟然也盼着傅金环入宫吗?
那梁万诚乃是太后和皇帝养的一条狗罢了,自然只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进宫三年,这些拜高踩低的事,我早已经不再陌生。
我只是在等,等着看封傅金环为贵妃的那道金册上,到底要不要用我皇后的金印?
太后,你总是要跟我开口的,我等着你向我开口,我等着看你怎么向我开口?
可是我万没有想到,她就是这样跟我开口了,她直接命人来取金印,多一句话都没有。
甚至不告诉我这个皇后金印的主人,拿我的金印到底去干什么。
青绫的的发根都竖了起来,"娘娘,这也太过份了,她居然半点都不将您放在眼里了,这还当您是皇后么?"
我连齿缝间都是冰冷的,"她自然不当我是皇后了,否则,她不会连样子都不肯做一做。"
"欺人太甚,"青绫咬牙切齿,想想又问,"娘娘,怎么办,就这么把印给那个奴才带走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金印就是我皇后的尊严和体面,若就这么让人一句话就拿去用了,让人看来,不但我皇后的尊严扫地,更是我落势的象征,从此以后,我在宫里还不由着人踩。
我冷笑,"金印自然是要让她用的,可却不是这样被人带走,"说到这里,我脸上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我亲自送去。"
"什么,"青绫不意我竟是这样的决定,更是吃了一惊,"娘娘,这怎么行,皇后金印本该是要用请的,皇上和太后要封谁为妃,就算再怎么不能违抗,那金册也该是内务府恭送到皇后跟前请印才对,哪有让您亲自送过去的理儿。"
我向青绫笑,"你没听来人说,是取我的皇后金印么,我若不送过去,只怕这印今儿离了我的手,就这辈子都没有回来的时候了,"说着,我一甩帕子,"给我更换衣服,取印。"
青绫刷的发白,顿时不敢迟疑,一面忙忙的唤了红绫带着小宫女给我更换正服,一面自己亲自拿钥匙去内殿抱出我的皇后金印来,我洗漱收拾完毕,将装金印的紫檀木盒子捧在手上,由青绫小心的扶着我出了琼花殿。
慈宁宫的奴才见是我亲自捧着印出来,他微微的有些愣,向我潦草的行了个礼,就双手来接我手里的印,我脸色一冷,喝道,"放肆,本宫的金印是你这样的奴才碰得的么?"
那奴才被我这一声呵斥,手一下子缩了回去,抬眼看了看我,神色间就有些倨傲,"是太后娘娘命奴才来取印的。"
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径直越过他向鸾轿走去,青绫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胡说,太后娘娘明明是命你来请金印,你却说是取,皇后娘娘的金印能是被人取的么。"
说话间就命起轿,再不回头看他,轿子一起,如飞的向慈宁宫而去,那奴才虽恼羞成怒却到底不敢言语,只得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往回走。
不多时,就到了慈宁宫门口,我捧着金印下轿,才要进慈宁宫大门时,守门宫人忙上来阻拦,"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有懿旨,她老人家身子不适,不见皇后娘娘。"
"是不见人呢,还是单不见本宫?"我到底耐不住,脸上已经有了怒意,说话时,我将手里的紫檀盒向前送了送,"太后娘娘才命人去紫薇宫请本宫金印,你这会子又说太后娘娘不见本宫,那本宫可就回宫了,耽误了太后娘娘的事儿,可就唯你是问了,"说着,我作势就要转身。
这时,后面跟着的那个奴才已经到了,他看一看我,又看一看我手里的金印,就对那个宫人道,"糊涂的东西,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去通禀呢。"
那宫人正被我前面的话说得发了慌,此时一听这话,忙一点头,撒丫子飞奔了进去。
向来我进慈宁宫,都是边向里走,宫人边扬声通报就可的,似这般将我拦在宫门口等候,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太后分明羞辱我到了极点,我心里怒意澎湃,却只能强行压制,不肯让人看出一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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