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又是一跳,"刺客?"
王嬷嬷点头,"据说,太后传下懿旨,道今年是先帝的十年整忌辰,命各处王子皇孙全都回京参加大祭祀,静宁王在回京的路上就遇了刺客,有快马飞报进宫说,是性命垂危,生死难测呢!"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都是太后做的,只是那静宁王怎么就如此容易的着了太后的手,也太不济了些。然而到底半信半疑的,"嬷嬷怎么知道这些,别是误传罢?"
王嬷嬷就笑的得意,"主子身在深宫里,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呢,倒不如奴婢住在外园里方便,各种消息可谓四通八达,想知道什么不能行的呢。"
话说到这儿,我也不宜再问下去,就拿话岔开了,又安抚着王嬷嬷道,"你外园的事儿,我虽不能就将你推上去了,却应该能让皇上找个借口压住那边不派人,左右你最大就是了,你就放心吧。"
她这才极欢喜的起来,向我笑道,"就知道主子是最有主意的人了,果然不错呢,"说着就殷勤万分的,"主子可给家里写好回信了么,若写好了,奴婢这就带了去。"
我一愣,这才想起这几日为着皇后和贞妃的事儿忙,倒将龚老爷的信给忘了,本待不写,此时想来,心里却又泛起了酸楚,毒杀皇后之时,定是我殒命之日,既如此,还是给他们回封信去罢。
于是就唤了青绫进来陪王嬷嬷坐着,我叫了红绫进屋给我磨墨,湖州狼毫在手时,我却半晌落不下一个字去,眼里倒落下泪来,红绫惊诧的看着我,轻呼道,"主子……。"
我闭一闭眼,也不理她,想了许久才在纸上写道,"正是风狂雨骤,难保海棠依旧,勿问红肥绿瘦,且寻来年春归处!"
写好后,对着这几句又看了半天,就觉得没比这更妥的了,就取了信套封好了,出来交给王嬷嬷,"嬷嬷辛苦了。"
王嬷嬷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自然满口应承的殷勤,又说了几句话,见我面露乏色,她这才退了。
待王嬷嬷去远了,青绫这才悄悄的告诉我道,"主子,刚刚有人来回说,香晴死了。"
"这么快?"我正端了一杯茶要喝,听了这话顿时惊得将茶碗翻了出去,热热的茶水直泼了一地。
青绫吓了一跳,她忙上下自信的检查了我身上,见我没有被烫到,这才放心的拿了干的布去抹地上的茶渍,边点头道,"是的,听回话的人说,一早儿就发现死了,据说是她自己想不开,上了吊了。"
上吊,笑话?
就昨儿晚上她的反应,她会是舍得死的人吗?
青绫见我脸色诡异,她急忙丢下抹布,来给我拍着背,边急问,"主子怎么了,可是被茶水呛住了。"
我慢慢的缓过一口气来,向青绫道,"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你是不是有许多的疑惑在心里?"
她沉默了一下,就点点头,道,"特别是昨儿夜里主子分别去了紫云宫和庆妩宫,然后香晴就被捆走,紧接着……,"说到这儿,她的语气愈发的沉了下去,"紧接着,她就上了吊了,主子,您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只觉得有满心满肺的苦,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只得强压住心里的翻滚,向她道,"青绫,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有的事你不知道,总是比知道要好,"说到这儿,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如今的愿望,就是你们姐妹都能好好的活着,熬到那出宫之日,好为我去扬州……去扬州……。"
说到这儿,我到底落下泪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青绫一把将我抱住,哭道,"主子,您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奴婢的,不是说了咱们就像是自家姐妹似的,有什么事都要一起来一起去的么,主子……。"
我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泪,就推开她的手,脸上挤出一股笑意来,"青绫,你相信我,我是没事的,左右我身后还有皇上呢,你放心罢。"
她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见我不肯说,知道问也没有用,只得服侍我换了衣服,道,"主子要睡会儿么?"
我正要点头时,却见窗格子大开着,透过窗子看出去,只见满院子里仿佛烟拢雾罩般的,满满皆是浅绿色的烟霞,一时兴致就高了起来,指着那满院的丝柳道,"不睡了,去外面走走罢。"
青绫忙笑道,"也好,主子自住进这里,一次都没有出去走过呢,还别说,这满院满屋的全是丝柳,倒真比那些花儿啊草儿的好看许多呢。"
"那是你花儿啊草儿的看多了,若让你天天瞧这个,你也会不耐烦的,"我边说边扶着她的手出了屋,直往那柳树林里去,小喜子小庆子看见了,忙取了椅子垫子的跟了过来,小喜子就笑道,"这柳条儿生得可真好,奴才记得小时候,奴才家前面有条小河,也是长了整条边的柳树,奴才就和邻居家的孩子折了来编帽子,再插上田头长的各样杂花,好看着呢。"
小庆子就撇嘴,"偏你们造那些孽,好好儿的生在树上,你们折它做什么,阿弥陀佛。"
小喜子就道,"哟,这哪里来的一个佛爷,怎么不在庙堂里呆着,却到这里来?"
青绫就啐道,"你们吵什么,主子在这里,你们竟然这样的没规矩起来,可是主子对你们太宽容了么?"
小喜子小庆子忙拿眼斜睨我,不敢再吭声,我却笑了,知道他们不过是想逗我高兴,就摆手道,"说了私下里,我们就是自家人的,本该就是这样子,让他们玩儿罢。"
又对那小喜子道,"你会编帽子,可会变小花篮儿么?"
小喜子一下来了精神,忙道,"奴才会的,别说是小花篮儿,就是小桌子小板凳,奴才也编得出来。"
我点头,"左右闲着,你就编几个来我瞧。"
小喜子答应一声,就忙去采柳条儿,我又叫小庆子,"既是编的花篮,总得有花才是,你去御花园里摘几朵吧。"
那小庆子才为小喜子折柳条的事念了阿弥陀佛,猛不丁我却叫他去折花,他很是意外的张大了嘴,有些回不过神来,可巧红绫正用托盘捧了茶水点心过来,一见小庆子这样儿,她顿时笑得差点打翻了托盘,叫道,"小庆子,你失魂了么?"
小庆子这才摸了摸头,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着跑了,这边红绫就嗔怪的对我道,"主子就是太宽厚了,瞧把这两个猴儿崽子给惯的。"
青绫就扯一扯红绫的耳朵,"怎么主子没宠你么,瞧你都敢训起主子来了。"
大家就都笑了,那边小喜子已折了一把柳枝过来,他的手确实巧,三编两绕的,就有一个精巧的小花篮出现在我眼前,过不了一会儿,小庆子也捧着几色花儿回来,我细看时,却是海棠,芍药,玉兰等,就连花带叶的全插进了那花篮里,果然好看,我一时起了孩子性子,将那花篮捧在手里看着不停,突然就听身后有人笑道,"这个花篮真不错,谁做的。"
大家都吓了一跳,猛回头看时,却是慕如风正笑吟吟的站在后面,我忙起身要见礼时,慕如风双手拦了,笑道,"佳人依花傍柳,亦是好景如画哪!"
我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皇上又拿臣妾取笑了。"
他点一点我的鼻子,"朕说的是事实。"
说完,他就去那椅子上大刺刺的坐下,四面环视了后,向我笑道,"爱妃真是会选地儿啊,朕瞧这里,竟是比宫里哪一处都要清雅安静的呢,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
我过去轻轻的给他捏着肩膀,笑道,"世人都说皇宫是天下最好最富贵的地方,无人不向往之,皇上却偏羡慕起那些山野地方来了。"
慕如风舒服的眯起眼,喃喃道,"宫里有什么好的,倒不过那些地方来得自在……。"
他不在说话,我也就不敢再吭声,只默默的为他揉着肩,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起身拉了我的手道,"外面风凉,咱们进屋吧。"
风虽不大,然而我站了这会子,正觉得心里有些压闷,自然巴不得,就随着他往屋里走去,可是没走得两步,我突然胃里有什么往上一翻,就"哇"的干呕了起来。
慕如风忙抱着我的肩,"云……明月,你怎么了?"
又叫着,"快传御医。"
我干呕了两口,却又没什么了,于是就忙拦住了,"皇上,臣妾没有什么,不用叫御医。"
他皱着眉,"没什么作什么干呕?"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还是红绫想了起来,"莫不是主子才吃的酸枣糕儿泛了胃?"
我一想,却果然是才吃的那个东西,慕如风顿时板起了脸,冷冷向红绫几个道,"这样的东西怎么拿给主子吃,若吃坏了胃可怎么办?"
青绫几个唬得顿时全跪下了,我忙挽了慕如风的手笑,"是臣妾要吃的,皇上别怪她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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