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太监嬷嬷们就没有巧意这样的城府礼数了,谁也不理我,顾自将我屋子里的箱笼哗啦啦的尽数打开,好一阵的翻箱倒柜。
看着这一群面目狰狞的人,纵然这间屋子已被青绫红绫翻查了好几遍,我心内也还是紧张至极,自古以来栽赃陷害的手段数不胜数,焉知还有哪里是我们没有留意到的呢?
好在并没有过多久,就有人从我的床底下找出了那个布偶,布偶上,银针遍插狰狞触目,根根泛着森冷的寒光,根本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发现布偶的老嬷嬷当即惊叫一声,忙双手托到巧意的面前,巧意只是扫了一眼,就转头淡淡问我,"请问柳主子,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得双手掩口,大睁着眼睛死命的瞪着那只布偶,许久才叫出声来,"这,这是什么?"
青绫和红绫也配合的惊呼出声,满脸俱是不可思议,巧意冷冷道,"这是魇胜巫蛊之术中,用来咒人死命的东西,是宫中的大忌。"
"巫蛊魇胜之术?"我震惊而又懵懂,"姑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是用来咒人死命的?"
"是的,"巧意的脸上淡漠至极。
"不,不可能,我屋子里怎么可能有这个?"我不敢相信的摇着头,突然,我猛的转过身子,向青绫红绫叫道,"这……这是哪里来的,怎么回事……?"
"主子,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奴婢收拾屋子时,一直都没有看见过的……,"青绫红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声的否认着。
"柳主子的屋子里既然搜出了这个,就请恕奴婢不敬,请柳主子随奴婢去慈宁宫走一趟吧,"想是这一幕看得多了,巧意的表情生硬冷漠,她从那老嬷嬷的手里取过布偶,转身要走,可是就在她的目光落在布偶身上那写着字的布条上时,她的身子顿住了。
她这个反应我并不奇怪,和青绫不露痕迹的对视了一眼,我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急冲到巧意的跟前,一把抓住巧意的袖子就跪了下来,恐慌万分的哀求着,"巧姑姑,我冤枉啊,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巧姑姑……。"
巧意的神色极古怪的,她低头一把托住我,"主子快别这样,奴婢受不起?"
我双泪交流,死命的往地上坠着身子不肯起来,"巧姑姑,求您信我,这东西真不是我的,这样要人命的东西,我哪里敢有呢。"
巧意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将那布偶拿帕子包好了,揣进了袖袋里,然后双手托住我的胳膊,柔声道,"俗话说,真的假的,真的也一定真不了,若这个东西果然和主子没有关系,太后娘娘蕙质兰心,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主子定不会有事。"
我这才随着她的手站起,脸上依旧是凄惶和无助,"巧姑姑,真的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还等着呢,走罢,"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慎刑司的太监嬷嬷们看看我,又看看巧意,想是见巧意对我还算客气,倒也不为难我,一个老嬷嬷过来垂首对我道,"主子请。"
我回头,使了个只有青绫看得懂的眼色后,也就不再耽搁,随着这群人出了屋子,早有轿子在外面候着,我和巧意点了点头,就上了轿。
有人叫了一声"起,"轿子就被稳稳抬起,急急而行,轿帘放下的一刹那,我终于能够深深的吐了口气,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虽然不知道设这个局的人是谁,但是设这个局的人也一定不会想得到,那个布偶居然会被我发现,并且以被我将计就计,换了乾坤了。
我之前看布偶上写的是贞妃的闺名,曾经一度怀疑过是贞妃派人所为,今日看来确是未必了,贞妃若要我死,以她的位份和势力,她有的是办法手段,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行这种苦肉之计,纵然她能对自己狠得下这个心,我也还不够这个资格!
而贞妃一出事,立刻就有人将我推到了太后的跟前,动作果然利索,而值此辞年迎新之际,太后居然一刻也不肯耽搁,立刻就命巧意来搜我的屋子,显然是震怒重视至极了。
如此,若是没有被我发现那个布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好险,好险呵!
这样想时,我的手心里已满是粘腻的汗意。
慈宁宫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奢华富贵,古朴中透着安静平和,一迈进寝殿,就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幽幽传来,令人忍不住的心里一静。
巧意示意我等着,她转过屏风,去了里面,我心内到底紧张,直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绳,一盏茶后,她出来了,脸上丝毫不见端倪,只对我额首,"主子请随奴婢来。"
我忐忑的跟着她进了内殿,此时天光尚只微明,殿内燃着儿臂粗的红香大烛,明亮如白昼,有褐色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珠帘静静的垂挂着,帘子后的暖炕上,影影绰绰的坐着一个老妇人。
我只粗扫了一眼,就赶忙跪下,"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帘子后久久不发一声,我伏着身子不敢动,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腿渐渐的麻了起来,就在我恍惚置身于荒野,身遭其实无有人烟时,帘子后终于出声,道,"起来罢。"
我谢了恩,奈何腿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得咬牙以手撑地,挣扎着起了身,帘子里又道,"可怜见儿的,赐坐罢。"
就有小宫女儿搬了只绣墩来,我哪里敢坐,亦不敢辞,只得半个身边歪在绣墩上,就听帘子里,太后道,"柳容华,你的闺名叫什么,生辰又是几时?"
我忙又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回,"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闺名龚氏明月,"然后又将生辰报了一遍。
"龚明月,"太后轻轻的念了一遍,"这名字倒不错,比那些香啊梅啊的强。"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接话,然而我深知,此时一句话说错,就是杀身之祸的,当下在心里万分的戒备着。
就见太后又道,"你屋子里找出的这个布偶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一听她提到布偶,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确实害怕的,并没有刻意的去酝酿,眼泪立时便落了下来,"太后娘娘明察,臣妾着实不知道屋子里几时有了这个东西,听巧姑姑说,贞妃娘娘吐血晕厥,有人回报说是臣妾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然后,就找到了这个,臣妾惶恐,实实不知是怎么回事的?"
说到这里,我"咚"的磕下头去,"求太后娘娘给臣妾做主。"
帘子后,太后却又沉默了,屋子里一时静黯无声,只有,每个人的呼吸声。
贞妃生死不明,太后隐在帘子后喜怒,外面却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大年初一的清晨,就算是在民间亦要讨个吉利,在这个规矩森严,忌讳重重的宫苑里,我却麻木可笑的跪在这里,而生死就在太后的一念之间。
我突然就觉得,这个时候实在太过诡异了。
却听太后似叹了一声的,幽然道,"昨儿个的辞年宫宴上,贞妃口吐鲜血的晕厥过去,至今生死不知,随即就有人来告诉哀家,贞妃是被你屋子里的脏东西给冲犯了,然后,果然就找到了这个,然而上面,写的却是你的名字,"太后说到这里,语气里已带了讥讽,"龚氏,你能告诉哀家,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闹剧吗?"
"闹剧?"我没料到太后居然用了这样的一个词,不觉有些愣。
陡的,就听珠帘咯啷啷的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被隔着珠帘摔了出来,我心里一颤,仔细看时,却正是那个布偶,就听太后冷笑一声,"一件事但凡出乎常理之外,就一定不在情理之中,哀家十五岁就进了宫,这么多年以来,什么鬼把戏没有见过,龚氏,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背脊上刷的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一哆嗦,人就瘫软在了地上,只叫了一声"太后娘娘,"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悉悉索索间,太后像是起了身,随即是珠帘清脆的轻响,很快的,一双坠了珍珠的凤纹青鸦色锦鞋移到的我的面前停住,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惊颤颤的又唤了声,"太后娘娘……"
之前我还在想那设局的人没有想到后面的结果,却哪里知道我自己也步了这个后尘,我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用她的话说,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前面有人对她说,我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后面搜出东西时,那上面却并非告发的人所言的针对贞妃,写的竟是我的名字。
常理上,确实不通。
若这个布偶是别人拿来要陷害嫁祸我,那上面一定不会是我龚明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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