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乐乐,牵着豆包,在铢华租了一间房子。
搬家那天,陈灿帮我把东西送到,我们两个收拾了许久,我和沈易,不对,是沈翊。我们的婚纱照全被我带了回来,想把那张全家福拿出来的,却没找到,才想起来是上次放在了家里。
我把那两只小象摆在了床头,把床铺好,跟陈灿一块儿套了床被子,让乐乐先睡着。
陈灿在床角盘腿坐下来,犹豫着问:“绫儿,你们俩,就这样了?”
我嗯了声,把衣服挂到衣柜里。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灿过来帮忙。
我说:“找份工作,把乐乐养大。”
“自己?”
我瞧她一眼,“不是还有你,孩子的干妈?”
陈灿眨巴眨巴眼睛,“我跟你说正紧的呢,我儿子我肯定不会不管的,但是我是想说,你就不打算再找一个?”
我有些头疼,“灿灿,我才刚离婚。”
“愁。”陈灿说,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好,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神竟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对我说:“你说那时候咱们四个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回答不了。
陈灿最后说:“这就叫有缘无分吧。”
我默然。
那天送走了陈灿,我独自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必需品,收拾好带了吃的去医院。
冯思晗还在照顾乔煜,我到了推开病房的门,却看到了赵嘉齐。
他站在床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张了张口,道:“嫂子……”
我进门把给冯思晗带的午餐放下,勉强笑了一下,说:“这回总该叫姐姐了。”
赵嘉齐抿了抿嘴,我说:“出来说话吧,让我弟弟好好休息。”
他跟在我身边,我们俩下了楼,寻了个位置,就像我当初怀着乐乐住院保胎时候那样,并肩坐在长椅上。
他说:“找到打伤你弟弟的人了。”
“谁?”我心里一突。
“是娜娜的人。”赵嘉齐语气很平静,缓缓的说:“你弟弟从学校偷跑出来,撞上了他们说话,把四哥当初娶你的理由,全都听去了。他当时可能是想找四哥问问清楚的,结果他们怕四哥知道是他们说漏的会怪罪,就在路上把人劫了,说四哥在仓库里等他。你弟弟信了,之后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是三哥偶然遇到,才救了他一命,给了消息让咱们过去。”
他说:“这件事,其实四哥和娜娜事先都不知道,是下面的问题……”
“你是在维护他们?”我问道。
赵嘉齐不语,我说:“没有必要。”
“嫂子……”
“我已经不是嫂子了。”我看了他一眼。
他噤了声,我咬了咬唇角,问他:“沈易,他去卫军的家乡了?”
赵嘉齐点头,“跟你办完手续隔天就走了。”
“跟苏娜?”我竟有些忐忑。
“没有,带了Eile。”
“带他做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赵嘉齐脸上浮起一丝歉意,“四哥只在那边停留了一天,之后就把Eile送回了泰国,现在应该还在Bill那,跟他谈些事情。嫂……乔姐,你知道他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我们谁敢拦着?本来大哥怕他有事,还派了个人偷偷跟着他,结果刚跟了几站被他拎了出来,差点跟大哥翻脸。”
沈易染上毒瘾这事儿,我觉得陈锐不一定没数,他只是还在观望,看沈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沈易这会儿坚持要自己解决Eile这件事,怕也是在是障眼法,让陈锐摸不清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说:“泰国可不缺毒品,他要是在那边毒瘾犯了,够呛。”
赵嘉齐点头,神情有担忧,也有无可奈何,“他大概在那边也待不长,他临走前,说要出去旅行,年底再回来。”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我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事情操心。
“嘉齐。”我转移了话题,问他:“你跟蓉蓉……”
“乔姐!”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好像蓉蓉对他来说是什么禁忌似的。
他站了起来,脸色有一点难看,“她只是个傻子而已,我跟她能有什么。”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儿,想到蓉蓉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才好像明白了一点,道:“你是不是怕蓉蓉事情跟王圳有关?”
赵嘉齐眉间一颤,我便知道我说对了。
他有些颓丧,坐回来看着头顶的天,幽幽的对我说:“有位姓谢的医生说,那傻子可能有斯什么综合征,就是喜欢上绑架自己的那个人。”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补充道。
“嗯,就是这个。”他点头。
谢文初说的,就是人质情结,是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的一种情结。
赵嘉齐说:“就算我不喜欢傻子,可她若是喜欢三哥,三哥也对她有意思的话,我总要与她保持一点距离。”
“他们见过面了?”我问。
赵嘉齐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三哥不管百乐的事务,回来之后除了几次开会,平日里都见不到人,也没有提起过她。”
他发了会儿呆,然后跟我说了一件事,沈易临走之前,他们在祠堂里还是又讨论了一次关于程辉的位子的事,沈易还是坚持让程辉复位,说程辉在于轩的事情里保护袁颢有功,理应提拔。他说什么,王圳第一个赞同。其他的自然没有人敢反对,于是事情只能这样定了,就等年关走个仪式,程辉就可以坐回这第五把交椅。而沈易回来之后会跟他做个交接,把从他那里接收过来的地盘,划回一部分给他。但通过这么长时间发生的事,谁都明白该跟哪个老大才有前途,所以那些场子实际的控制权,依旧还是在沈易手里。
我不太明白沈易为什么要提程辉,许是觉得他现在没了戾气,只是个傀儡更好控制。
至于嘉齐,因为Eile是他带回去的,消息也是从他这里走漏的,照他们的规矩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沈易可能把事情压了压,最后嘉齐也只是维持原状,抽了一部分势力,短时间内没有活儿干了而已,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我忽的从这其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当下没有多说,只旁敲侧击的提醒他道:“不是说苏林离开百乐之后,去了一家拳馆么,你干脆也不要在百乐待了,违法的事儿干不长的,也跟苏林一样,寻个正经差事做算了,心里踏实。”
嘉齐勉强一笑,“再说吧,我在百乐刚建的时候就在了,快十二年了,总归是有感情的。”
我想到了派特。
虽然它在我手里没有这么长时间,却也是我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结果被沈易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之下,就把东西转手卖给了别人,店面也成了花店。
嘉齐说:“四哥已经把东西从南山馆的别墅搬了出去,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了,他说房子还是你的,你想搬回去也好,想卖掉也好,都随你。”
“那你帮我找个买主吧。”我说:“卖了的钱,直接打给沈易就好。”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说:“乔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那点钱对四哥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可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日后需要钱的地方还多。”
“我还有钱,也会找份工作,养得起乐乐。”
“会很辛苦。”他说。
我笑了下,“你这样说,那沈易的钱都是风吹来的?”
嘉齐一顿,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我会去办。”
他们这些人,真要对什么事情上心,速度一定都很快,更何况只是卖栋房子这样的小事。
他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买主,我让他帮忙把婴儿房里那张床搬到了铢华我住的地方,其他的随他便了。
我们去年回L市时,沈易连过去自己的家都没有去看看,他说那只是一栋属于别人的房子,不会对其产生感情。如今看着南山馆的别墅,也别成了他口中那种别人的房子,话语间细细想来,更让人心寒几分。
房子总是在升值的,特别是在那个路段,即使时间不长,还是赚了些,嘉齐全数打到了沈易的账上,这其中的事情我一件都没管,也顾不得想沈易什么事了,因为,我弟弟醒了。
他手指能动的时候,我正在旁边削苹果,是冯思晗发现的,我们两个跑去叫了医生,终于在一片阴霾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乔煜眼睛转着看了我们一圈,最后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他想……抢走乐乐……”
我眼眶又红了,轻抚着他的头发,摇了摇头,“不会了,不会有人能把乐乐抢走,也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乔煜刚醒,还有些恍惚,只微微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向了冯思晗。
这个女孩儿在这里照顾了乔煜这么久,没再掉过一滴眼泪,此刻看到他醒了,眼睛也红了,蹲在地上抱着乔煜的手哭了出来。乔煜艰难的替他抹掉脸上挂的泪痕,对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口气若游丝:“对不起……”
冯思晗心有委屈,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成个泪人。
乔煜的情况开始慢慢转好,我在铢华的一家社区门诊找了份工作,看些小病,一个人带着乐乐,把日子过得很淡,心里却怎么都好像空了一块。
小寒前夕,B市迎来了一场大雪,把所有的一切都掩在了一片纯白里。那天乐乐过生日,我请了一天假,买了个小蛋糕给他点了蜡烛。乔煜出了院,手和腿上还没拆石膏,拄着拐杖让冯思晗扶着才能走一走。陈灿和她老公也来了,我抱着乐乐,看他们在闹,热闹的气氛下一个人沉闷着。
沈易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一天也就这么过了。
晚上躺在床上,哄他睡着,他像在做梦一样,忽然就哭了,我连忙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也给他兑了奶粉,可他只是一直在哭,哭得脸都红了,才渐渐安静下来,嘴里吐出了一声稚嫩的“巴巴”。
我抹了把脸,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关了灯,让他沉沉的睡去,也许在那个梦里,他的爸爸会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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