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我从车上下来时觉得浑身发冷,一路小跑了几步才到家,哆哆嗦嗦的把门打开,屋里黑乎乎的,我把鞋换了,包扔在了一边,打开灯吓了一跳。
沈易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灯一打开他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还知道回来?”
我闷闷的嗯了声,看到了桌上的冰袋,不知道是他自己用的还是给我的,他在这里,是睡不着,还是在等我。
“我先睡了。”我裹紧衣服,往卧室里走,到门口背对着他,说:“你也早点睡,晚安。”
他没有应声,我关上门脱了衣服去跑了个热水澡,蒸汽熏得人有些犯晕。
我把头栽进了水里,感受着呼吸被剥夺,慢慢开始窒息。
我真的能与他过一辈子吗?
他的父亲为了孩子,想过要脱身,最后落得一个被人炸死的下场,那他一定不会愿意去走他的老路。可权力是没有尽头的,他一直混下去,与人斗下去,我和乐乐又该何去何从,我们本不该与他走上同一条路,怎的现在却好像除了待在他身边,就再也无路可走。
我从水里冒出头来,水呛进鼻腔里,难受了好一阵儿才站起来擦干身子,出去往被窝里一钻,更加头疼欲裂。
沈易这一夜并没有进来,直到第二天我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张婶来敲门,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进来,神神秘秘的笑着,悄悄对我说:“这是先生从东南亚那边带回来的,很早就泡上了,每个步骤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说给您补身体,我想帮忙都不让,他还说让我不要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一个棒子一个枣。
这就是我当时的全部想法,至于什么感动,真没有。
我抬眼问张婶:“他在家吗?”
张婶点头,说:“一整晚都在书房处理公事,您没有事的话,还是先不要过去打扰。”
我哦了声,垂下眼来,在张婶走之后又睡了一觉,左右不过半个来小时吧,手机响了,摸过来看到是短信,周岩的,问我:“你真的爱他吗?”
我已经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想了想只给他回了一句:“我们已经结婚了。”
周岩那头沉默,我套上衣服,去看了眼乐乐,逗他玩儿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沈易出来,想他是不是特别忙,又有一点失落,自己都想不出我在矫情什么,反正莫名其妙的就一阵难过。我猜他会不会渴,他以往都会煮杯咖啡的,现在是不是需要。
我鬼使神差的给他煮了杯热牛奶,站在书房前,等牛奶的热气都快散了,才试着轻轻敲了敲门。
他随口应了声,我小心的推开门,看他正埋在一堆一堆的文件里翻看着,电脑上拷着什么东西。他低头在一份合同的尾页抬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风骨遒劲。
我不好打断他,站在原地看着,他有些倦了,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伸手去摸放在一边的水杯,握在手里才发现已经空了。我回过神,连忙把攥在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把空水杯换过来。
沈易愣了下,抬眼看了看我,想说点什么似的,手机却先响了,拉开椅子起身走到窗边,打开透了透气。他把电话接起来,没吭声,听着那头在说话,然后微微笑了笑,说了一串英文,几句客套话,我也没当回事,又去给他拿了点点心小饼干,回来听到他话里提到了Poe,才想到他是在跟谁通话。
距离我们从缅甸回来有多久了呢,时间真算起来其实也并不太长,几个月而已。可在他们的世界里,好像每一秒都能决定一场胜负,有些规则,让我这个小平民觉得可怕,时时都在担忧局面下一步会有怎么样的反转。
沈易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在说什么上次的合作很顺利,选个时间聚一聚细谈些事情。在我印象里他们根本就没合作过,那次不是失败了么,这又指的什么。
吴朗不知说了什么,沈易略一沉吟,低声道:“你大可放心,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一致,我自然会帮你,武器不是问题,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只要你让我看到你更多的实力。我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我同时也是个商人,我需要看到我想要的利益,才能不遗余力。我们走到这一步彼此都搭上了很大的风险,所以你只能赢,有点信心,你只要负责打退他就够了,剩下的,我会帮你解决。”
他顿一下,走过来捏起饼干咬了一口,皱了眉,不认真的看着我。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把饼干塞进了我嘴里,我嚼了,挺好吃的。
电话里还在说,沈易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把牛奶喝下去,才悄声对我说:“拿走,一股蛋清味儿。”
我恍然,饼干是张婶做的,放了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吃鸡蛋这么多年,真没注意到蛋清是什么味儿的。沈易对各种蛋类都很抵触,他看别人吃行,自己一口都不碰,以前的时候陈灿问起,他总说感觉很恶心,陈灿就说他事儿多,打一顿就好了。沈易过去小打小闹有,但还不是个暴力狂,更多的是一种宁静安然的样子,每每这时,他总会托着下巴笑着向我投来一种求助的目光,我就假装挺身而出,说会保护他。
只是时过境迁,他已经再也不需要我了。
我把饼干拿走了,泡牛奶给了乐乐,他倒吃的很香,没有遗传他爸爸。
沈易打完电话出来,瞥见乐乐对他伸出手,本来要出门的,临时改变了主意,过来抱了抱他。乐乐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让他阴沉的脸色缓和许多。
乐乐到了该打疫苗的时候了,我看他并不着急要走,就问了一句他去不去,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干脆利落的说:“没时间。”
他怀里的乐乐哼哼两声,想去咬他的腕表,被他躲开后,又对我解释了一句,说:“我一会儿去见吴朗一趟,你先带他去吧,不行就让嘉齐陪你。”
“嗯?”我讶异的抬头,“你要去缅甸?”
“不是。”
沈易轻飘飘的说:“他到B市了。”
“什么时候?”我更为诧异,“他不是在和吴珀交火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老大都不在境内了,那吴珀那边还在打什么,怪不得赵嘉齐说联系不上他,他到了这边就会换联系方式,估计现在也只有沈易还在跟他联络了。
“我让他来的。”沈易一脸漠然,道:“你以为上次劫袁颢的货,单凭我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做到?”
我心里一突,有了个猜测,说:“你们两个合伙,让吴朗的人跟着吴珀的船到这边,前后夹击断了他们的路?”
沈易嗯了声,我又说:“他们那边还在打,如果出了意外吴朗死了,你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你才故意让他过来要保护他?”
“嗯。”
“可缅甸那个家族少不了吴朗,他在这时候消失,就不怕引人怀疑吗?”
“那边现在很乱,让手下的人去打,吴朗这个做大哥的在这时候不必要露面,只要在就可以,我已经安排了一个替身,他有吴朗的家主印章,那东西会比吴朗本人更管用。”
“你还会给他提供军火,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帮他一把,养精蓄锐杀个回马枪,让他们措手不及。而吴朗在B市的期间,你给他庇护的同时,还可以暂时把他的人纳为己用。这样既可以表达你对他的信任,也不用担心做事用百乐的人会遇到那个内鬼。而吴朗的人,能带过来的肯定都是他的心腹,他们不可能会背叛,你还会增强自己的势力,趁机多给袁颢添点小麻烦,为明年的反击打下基础。先折断他的枝叶,再铲断他的根基?”我眼皮跳了跳,让吴朗在一心为着自己的利益前进时,按照他的指引为他铺路,被利用了还要感激他。而吴珀呢,也许还会因为赢过一次而沾沾自喜,放松大意。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心机也太重了。
我甚至有些怀疑,当时沈易那么轻易的认输,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后路。
或者,他是故意将计就计,在他们家族间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寻了个契机逼了吴朗一把,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沈易听完我的话,转头扫了我一眼,挑了挑唇际笑了,淡声道:“还不错,没我想的那么笨。”
我脑子里的那根弦砰地断了,这意思,是我说都是对的,他确实这么想。
沈易把乐乐抱给了我,伸手在我头顶摸了摸我的头发,居高临下,声音异常沉静,说:“聪明的女孩儿是会让人省下很多力气,招人喜欢,不过你的聪明若是有一天用错了地方,我同样也会对你下手,别太高估自己,一旦我想抓你,你不可能逃开。”
他捏住我的脸,笑着说:“这些事我不怕你知道,但秘而不宣的意思你一定明白。我更喜欢识时务的人,你若是乖乖听话,看在乐乐的份儿上,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想要背叛出卖我,我死,也会拉你一块儿下地狱。”
我看着他眉眼间的威胁,仿佛已经置身地狱,浑身发怵的点了点头。
他太敏感了,我过去是犹豫过要不要出卖他告诉警察,可现在根本没起过这个心思,可他刚刚的眼神里,我总觉得带了一点想要灭口的意味。
沈易放开我,直起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变了个人似的,换了种稍显柔和的语气说:“照顾好乐乐,打完疫苗就回来,别带他到处乱跑。最近天气又在降温,出门的时候多穿一件,省的感冒传染给他。”
我嗯了声,他看了眼时间,没再说别的,先一步出门。
我松了口气,看眼乐乐,我大抵还是沾了他的光,他在沈易心里,比我要重得多。
我觉得谢文初骗了我,他说那个主人格有意识,可怎么看也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手机铃声又响了一声,周岩的回复,黑色的小字,不起眼却字字戳心。
“你怎么知道娶你的人就真的是他?他不会爱你的,他是个死人,早就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他只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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