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听到这一句,想要清醒一点,却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易呢?又走了?”我迷迷糊糊的问正在准备早餐的张婶。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很早,天还没白透,身边不见人,乐乐也还没醒,他会去哪儿。
张婶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着说:“先生出去晨练了,也是刚起不久,一会儿就回来。”
我揉揉眼,往外瞥一眼,他又把豆包带走了。
我早餐吃得少,胡乱塞上几口就坐在一边没睡醒似的发呆,连沈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到。
“以后别弄什么野菜了,那种地方很危险。”他煮了咖啡,坐在我身边,味道钻进我鼻尖,香味很诱人。
“你看到了?”我抓了个抱枕,对他伸了伸脖子,他了然的把手里的杯子递到我嘴边,让我尝了一口。我说:“我们那晚做了汤,味道很好,不过很可惜,你没口福,喝不到了。”
我咂咂嘴品着味道,觉得不错,就伸手抢了过来自己喝。
沈易也没脾气,静默的看着我。豆包跳到他身边,蹭他的胳膊,他就把它抱到腿上,垂了眼睑,平淡的说:“乔绫,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上心,我们只是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有些话我对你说了,你听过也就罢了。那碗汤对我来说,一辈子只吃一次,够了。”
我不知他吃的到底是汤,还是那时的回忆,没说话。
“乔绫。”他把豆包放下,对张婶伸了伸手,张婶就很忙明白的给他递上一件外套,我看着挑起眉,对此很费解。他周围的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好像是他的傀儡一样,很懂他要什么,又不懂他的心思。他手里掌控着所有,不管大事小事,都过得格外简单,连话都不需要多说。
“起来,带你去玩儿。”沈易忽然拉住了我的领子,硬把我扯了起来。
我拍开他的手,瞪他道:“乐乐怎么办?你三岁啊,玩儿什么?”
“太太,我会照顾好乐乐的,您放心。”张婶及时的站出来帮他说话,也把我的外套拿了过来,笑着说:“先生难得有时间,您就跟他去过一天二人世界,孩子由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看向沈易,“远不远?”
他摇头,套了黑皮夹克,从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钥匙里翻出一把看起来很久没动过的,拿着在前面出了门。
我裹好大衣,看了眼乐乐还在睡,睡得很香的样子,才放心的出了门,看到他已经把车开出来了。
他去买了很多吃的零食蛋糕,然后带着我去逛了逛商场,女孩子的衣服也买了不同的款式,两个年龄穿的,一大一小挑的很用心,都不是一样的,各有各的风格。我只是跟着他,偶尔提几句建议,心里还是不明所以。
等他把这些东西弄好了,又开车把我带到了那片山顶的梨园,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不再是那般凄惨荒凉的景象。
我站在车前,被眼前的所看到的所震惊,梨树的树干上挂满了红丝绸,漫山遍野的梨花开成一片海,风一起,盛大的涌起一阵阵浪潮,红色的绸缎夹在里面,为这花这风这群树独山所起舞,惊艳填满了每一帧画面。
“这地方每年开放两次,春天的梨花,冬天的白雪,配上写满祝福的红绸,很美。”沈易站在我身边,靠着车门懒懒的看着眼前。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我回过神来。
沈易搭上我的肩,带着我往里走,淡淡吐出两个字:“见人。”
他手机开了震动,一直在响着,等走到一排连着的小木屋前时,我忍住不住推推他,“接了吧,万一有急事。”
“闭嘴吧。”他语气没什么变化,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女孩子露出头来,看到是他露出小虎牙笑了,甜甜的叫了声四哥,随即打开门跑进去喊:“阿爹阿爹,易哥哥来了。”
里面走出一个老人,捂着嘴咳嗽着,看到他也笑了,“来了,进来坐。”
沈易没动,推了我一下,说:“叫爸。”
“啊?”我瞳孔瞪大,怀疑自己的耳朵,猛的回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老人和女孩子也愣了愣,跟我同样的眼神看向沈易。
沈易轻飘飘的瞥我,并不解释,呵斥道:“你到底懂不懂礼数?”
我也不能好好地就管一个陌生的老人叫爸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沈易有点无奈似的,把我捞了回去,舒展着眉头对那两位说:“这是我的妻子,来时没有跟他说清楚,她可能还没有弄明白,我们先进去说吧。”
老人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抽着旱烟进来。
木屋从外面看不大,可进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装饰的很漂亮,简洁的写意风,对面有个大窗子,有一点像莲若寺的那个窗子。窗里面高出宽宽的一块,铺了张毛毯,有一个大一些的女孩儿正靠着窗边坐着,手里拿着画板,放在膝盖上,一支铅笔捏在白皙的指尖唰唰描着。
“娅楠,阿易来了,还带了你的嫂子,快过来招待着。”老人招呼她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清了,摆上一套茶具去烧水。
那个女孩儿手下的笔停了,抖了抖,笔尖咔嚓断在了纸面上。
她抬了抬眼,蹙着眉,看了一眼我和沈易,她从上面下来,低下头,把自己的画具收了收,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路过沈易跑了出去。
沈易轻轻地出了口气,那个小女孩子在围着他打转,沈易让她去车里拿吃的,她就乖乖的跑出去拿了。
我趁着没有人注意我们两个,在沈易身上拧了一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嗯了声,对老人说:“我先去给他上柱香。”
老人背对着我们,点了点头。
我被他拉着到一边,用钥匙打开门下到了一个地下室里,下面的摆放了很多木箱子,乱糟糟的放着板凳之类的杂物,打开了灯还是很黑,灯泡的光发黄,只照亮了小小的一圈。
沈易径直绕过这些东西,走到尽头看到了一个祭台一样的东西,上面摆着一个灵位,一张大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儿穿着迷彩服,手肘搭在树身上笑着,嘴里叼着一根草,眼睛眯起来看着镜头。
我侧脸看到沈易的表情很柔和,灯光透过坏掉的竹篮照过来,竹篮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打着晃儿,像是斑驳的伤痕。
他拿了放在桌上的香,摸过火柴来点上,甩甩手把火苗弄灭,轻轻吹了吹散出的香雾,嘴角扬了扬,把它们插在了香炉里,手插进口袋看着那张照片,缓缓笑着,柔声道:“我回来了。跟以前不一样,这次可不是来看你的,让你看看我说的那个女孩儿,看你服不服输。”
照片上的人还笑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灵牌上,上面写的是:爱子陆智之位。
陆智……陆智……
一口气憋在胸口,我身体微微颤着,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切。
沈易在看那个灵牌的时候,眼里有光亮的东西闪过,但始终是笑着,说完这句话,拿起一边的抹布在那张大照片上擦了擦,带着我坐到了地下室的台阶上。
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对着灯泡上面的电线扔过去,幼稚的行为让刚刚平稳下来的灯光再一次晃动起来。他说:“最后一次枪战发生之前,我们对彼此说好了,只要有一个能活下来,就为对方照顾好他的家人。小智死了,留下父亲和两个妹妹,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乔绫,你能接受我忽然多出几个家人吗?”
我沉默着,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艰涩的开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的错……”他抱过我,暧昧的在我发间吻了吻,语气缠绵,“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我想,你如果看到,就一定会懂。”
我靠在他的怀里,咬了咬唇角,“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易,别再这样对我,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好不好?”
是真的只需要一个伴儿,还是有爱不能言,我需要他开口,才会明白他的心思,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定位,而不是徘徊在相爱与自作多情间。
他的心跳没有半点波澜,沉稳的咚咚跳动,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我们之间的日子在重复,他总是冷一阵热一阵,把我们的关系定格在一个点上,每次将要前进一步时,就会被他拉回来,把一切归零回到原点,再从头开始,以此循环。
我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早知道我的答案,它不会变。”沈易坐直了身体,依旧抱着我,有情的动作,说着无情的话。顿一顿,有些疲倦的添了一句:“乔绫,我需要时间。”
“我们结婚多久了,你还想不清楚?”
“不,不是想不清楚,我……”他有些急促,话到此却戛然消音不见,我抬了抬头,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抱紧了我,说:“原谅我的自私,我们先开开心心的过一段日子,别想其他不好吗?”
我笑了笑,轻声说:“你真的就打算这样耗着,拖着,让我跟你一块儿,永远不确定的等待着?沈易我不是小女孩儿了,我耗不起。”
他哑然,过了一会儿,把脸埋进我的脖颈间,压着嗓子在我耳边说:“三年,你再给我三年,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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