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没有人说话,包括陈锐。
百乐会馆成立不久之后,王圳自首入狱,出来也是这两年的事,在座的很多人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只是碍着他挂的名号和过去留下的一些传言来维持着对他的尊敬。与他相反的,袁颢虽然被沈翊夺走了大部分的实权,可他在百乐的人缘不错,谁都知道二哥好脾气,有事还会去找他,单是从卖场的那次暴乱里,就能看出他在这些人心里的地位。
王圳除了阅历,在任何方面都拼不过袁颢,而且他的排行也比袁颢低一级,现在说出这话,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不免显得太过狂傲。
王圳话里话外好像跟陈锐早就有过什么沟通,我不知道苏娜口中送给沈翊的礼物,是不是原本可以让他接王圳的班,在那个沈翊眼里,权利和利益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他能喜欢的,一定不是什么物质上的小满足。而此刻王圳的意思显而易见,是要拿自己这些资历,来帮他换一个更高的提升空间。
现场在座的有很多都是跟袁颢交情颇深的人,他们不服,可却不敢反驳。
陈锐在跟王圳僵持了许久之后,最后被袁颢打破了冷场的局面,像在说意见与自己无关的事似的,清冷的微微笑了笑,淡声道:“抛开排位,我是该叫一声圳哥的,我是外来客,没有您跟大哥这么多年的交情,您当年的威名我早就听过,今天都能这么自谦,我这做晚辈的,又怎么敢多说什么大话,论对百乐的贡献,我比不过您。这件事情,我愿意听大哥的安排,江山总要换代,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也好,百乐以后的发展,靠的还是他们。”
袁颢说话时,带有深意的看了眼陈锐,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带了分奸诈,好像在说,沈翊现在上位,下一步遭殃的人,就应该是他。
陈锐自然接收到了他暗里藏的话,不动声色的晃着手里的酒杯,对王圳说:“你要除名消籍我不准,今天兄弟们难得开心,忙了一年在一块儿放松放松,我们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你有什么话,等例会上再提,不急这一会儿。”
“你不急我急。”王圳面无表情,翻眼瞧着他,说:“你知道的,我要走了,因为一个人,我想你应该也并不想让我留下。”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兄弟,我当然希望你能继续留在百乐。”陈锐面若寒霜,把杯中的红酒饮尽,高脚杯放下的时候,杯颈竟然咔的断开,玻璃划破了掌心,顿时满手的血。
他身后的小弟赶忙送上一条毛巾,仓促的裹了裹来止血。
陈锐笑着,说:“真是年纪大了啊,连个杯子都拿不稳,看来我也快到了要退位让贤的时候了,省得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孤家寡人的守着这金山银山也没什么意思。”
有人开始应声,说一些虚伪的好话拍马屁,王圳只等他们说完了,才在空当里开口道:“你若当真是这样想,当年就不会做出那些事,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跟你翻脸,我只要你一个态度,我说的你同不同意。我听说百乐一向是按照功过来评位,袁颢这一年没做过什么跟他的职位相合的事,哪怕是最简单的利益也比不过阿易,但你一直打压着他的位置,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陈锐,你别想着躲,这是我对你有所干涉的最后一件事,你知道我的脾性,你躲不过,我们最好现在就公公正正的说清楚。”
他话说的太直白,弄的别人都在小声的议论兮兮,陈锐也不再笑脸相待,反吧这个皮球踢给了沈翊,说:“我今天本来也要给阿易升职,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有点没底,不如我们问问他自己的意思。老二要不要降再另说,沈易,要是让你做这个二哥的位置,你觉得自己能担得起吗?”
沈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苏娜推了推之后,不高兴的皱着眉,说:“我没想过要去争这些,二哥怎么样大家心里自有评判,他是升是贬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参与这件事。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很感谢,但是我怕是阅历尚浅,难以胜任。”
他斯斯文文的坐着,怀着歉意的对王圳敬了杯酒。
按理说,他这番话说的还算得当,并没有什么不妥,可那些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只有陈锐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王圳,“既然阿易都这么说了,这些事情还是缓一缓再决定,包括你要离开的事。”
王圳看了看沈翊,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这时也往我这里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我把蓉蓉带过去。
我狐疑的揽着蓉蓉,从那些人的视线里穿过,到把人交过去之后,沈翊沉不住气的把我拉到了他身边,无视了一直陪着他的苏娜。
当着这些人的面,我被他拽过去有些尴尬,更何况是陈锐也在看着。
王圳好像在蓉蓉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她又像上一次那样做出那些动作来,还念念的说了一个钢板,比在胸口前面,除了没有掀桌子,做的跟那次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在所有人面前,只有陈锐不是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他在蓉蓉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喉结滚了滚,心虚的表现,和王圳对视的时候,竟流露出了一丝弱势似的,很快的败下阵来。他妥协的摊了摊手,做出了无奈的表情,说:“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但你若是去意已决,我也没办法强人所难,这样吧,干最后一票,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而且保证不会有人去打扰你的生活,怎么样?”
他看起来好像做了很大让步似的,我却觉得他其实一点都不需要王圳,反而是希望他离开的,因为王圳手里,像是有他什么把柄,而那件事,也跟蓉蓉做出的这些举动有关,亦或者,说得严重一点,也跟她变成这样有关。
王圳没有回答,陈锐起身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他也对所有人说:“至于等你走后位子由谁来坐,还是要看各位的实力,最近我们也有一笔大买卖要做,对于一些想表现自己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正好年底了,明年百乐的势力要怎么分配,你们自己说了算。”
王圳站起身,说:“比一比,如果我赢了,就同意我的话,敢赌吗?”
让袁颢降一格,剩下的空椅子沈翊想不想坐,都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临走前留给他的礼物。
我瞧瞧看沈翊,他头低的很深,身体每隔一秒,偶尔会抖动一下,好像在暗自挣扎。
我心里一慌,就怕别人注意到他,怀着这样的心理,看谁都觉得不正常,草木皆兵的惶惶不安着。
陈锐最终同意了王圳的话,他没有说具体的什么事情,赵嘉齐跟我透漏过一点,大概就是一大批高纯的毒品,从出厂直接不加稀释的卖出去,价格高的离谱,那头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他们的现货交易是在内陆,量大风险很高,散了几个不同的码头,就看谁能把事办得最漂亮。
被王圳这么一闹,有的人磨拳霍霍,被燃起了斗志,也有的人紧抓着细节说着八卦。
王圳把蓉蓉带到了身边,我还想过去跟他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晚上都没离开座位的沈翊却站了起来,低着头推开了靠在他身上喝的烂醉的苏娜,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往外走,全然不顾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我吃痛喊他,他也没有反应,一直到把我拖到两个院子交接处的一个像杂货间一样的小黑屋,把我推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我跌跌撞撞,揉着手腕看到他黑暗里的剪影,背对着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我在周围扫了一眼,这地方阴森森的太诡异了,让我一阵头皮发麻,再看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人格又变了,那他又变成了哪一个?
他在那站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了,试着上前叫了他好几遍也没有得到回应,伸出手正准备碰他的时候,却忽然被他掐住了脖子,一把按在了墙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头昏,加上他太过用力的动作让我缺氧疼痛,本能的求生欲望散发出来,我像只被人宰割的猴子,在他手下不断地垂死挣扎着,可无论我怎么打他踢他,他都没有放松半点,反而在我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手腕一转扯过我的领子,一只手强劲的拖住我的后脑,掠夺似的吻上来。
我觉得自己已经完了,开始耳鸣,好像看到了一片漆黑的大海,在被打翻的波浪里无力的屈服,却越想越难受,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等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没力气,瘫坐在地上喘不上气来。他半跪在我面前,伸手拨了拨我被弄乱的头发,又粗暴地让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极其阴冷的问我:“你见过他了。乔绫,你现在为谁流泪?”
我哑然,他眼睛里就像一块块碎开的玻璃,填满了红色的纹路,看着我的那种神情,就像一个吸血鬼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我被吓到了,怔怔的坐在地上。
他的脸色显得格外惨白,靠近我一点,说:“你带他去医院了,是不是?你还陪他来祠堂,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让他回来,跟你在一起过你想要的那种小日子,然后告诉乔乐,这是他的父亲,之后你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对吗?”
我被他说懵了,解释的话哽在了喉间,最后苍白的说:“不是这样,我没有这么想,你相信我……”
他放开我,直起身体,静默了几秒之后,好像再也忍无可忍,压抑着冲我吼道:“你一直都想让我把他还给你,你以为现在看到希望了,想让他留下来,你做梦!别在我面前可怜兮兮的好像全世界你最委屈,我从来没有求你跟我在一起,是你一直在招惹我,是你把我变成这幅鬼样子又像个垃圾一样丢掉,你现在玩儿够了,所以想跟他在一起过安定的日子,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脱离我,你想解脱,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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