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姮画眉的时候, 魏昭就站在她身后, 替她梳发。等到她开始梳发髻, 他就替她簪发饰。
“怎么样?”魏昭俯身在李陵姮耳旁问道。李陵姮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发簪, “还差一支主簪呢。”
显然, 魏昭也不是什么都会的。李陵姮这般想着, 唇边闪过一抹笑, 伸手拉开妆奁盒,想要从里面挑一支。
然而,不等低头的李陵姮找到满意的发簪, 忽然觉得发上一重。她抬眼,就见自己发髻上插了一支金凤衔珠的步摇,两只金凤精致灵动, 凤身上缀着点翠, 一上一下翻飞,口中的珠串轻轻摇晃, 璀璨夺目。
魏昭替她将步摇扶正, 然后收回手柔声问道:“喜欢吗?”
李陵姮面露惊喜之色, “你哪里买的?”时下步摇大多制成花枝状, 花叶摇动, 她还未见过金凤衔珠的步摇。
魏昭在她唇上吻了吻,“我亲手打的。”
李陵姮闻言, 大吃一惊。她知道魏昭天纵奇才,过目不忘, 学东西一点就通, 然而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都会。但想到魏昭当初送给她的木雕,她又觉得没那么惊讶了。
这本来是送李陵姮的生辰礼物,然而魏昭没忍住,还是提前拿出来送了她。他近来越来越觉得遗憾,五年前他们两人成婚时,他还是声名狼藉的太原公,没有给李陵姮最盛大的婚礼,还让她因为自己而受人嘲笑。
他将李陵姮抱进怀里,指尖轻触金凤,金凤颤巍巍抖起来,口中的宝石珠串左右摇晃。宝石的光芒璀璨耀眼,遮掩住了魏昭眼中的野心勃勃。
当大晋骑兵的铁蹄踏遍万里山河时,他要让李陵姮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李陵姮没有察觉到魏昭心中燃烧着的野心,她伏在魏昭怀里,嘴角微微翘起,带了几丝感慨,“刚刚得知我们俩的婚事时,我一心想和离,哪里想到最后我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从李陵姮口中说出来的和离两字显然触动了魏昭心中的某根弦。他说了一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后,便低头擒住那两瓣柔软的红唇,轻柔又霸道地舔舐着,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一样。
在李陵姮看不到的地方,魏昭目光温柔又森冷,生是他的人,死也只能是他的鬼,生生世世,李陵姮都只能属于他。
常山王婚后不久,魏昭就带着李陵姮回了邺城。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一朝开荤,魏昭恨不每晚都缠着李陵姮,但他知晓夫妻间房事不宜过多,否则于两人身体不好。魏昭小小年纪就能选择装疯卖傻的计谋,忍辱负重七八年,意志不可谓不坚。
但就算魏昭有所克制,两人行周公之礼的次数也不算少。
不知不觉间,离两人圆房已经过去四个月,天统三年变成了天统四年。
过完年,开春后天气回暖,花园里景色秀丽。五枝想到李陵姮最近一直情绪不高,忍不住出言劝她去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李陵姮歪在贵妃榻上,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一旁架子上苍翠欲滴的春兰。听到五枝的话,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五枝坐在贵妃榻的脚垫上,一边替李陵姮捶腿,一边问道:“殿下,您最近因何事困扰,奴虽资质愚钝,但也想为您分忧。”
李陵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叹一声,朝五枝摇摇头,“没什么。”
五枝见状,明白李陵姮是不会说了,她没有再追问,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能任殿下这么忧愁下去。
实际上,李陵姮发愁的事很简单。
两人成婚五年却一直没有孩子,之前李陵姮虽然也急,但好歹她还能用两人尚未圆房安慰自己。然而现在,眼看和魏昭圆房已有四个月,自己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尤其是,她想到上一世,自己和裴景思成亲好几年,却同样没有子嗣。再想到,这一世,她和裴景思两人各自嫁娶,而裴景思膝下有子。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和宁殿外,魏昭刚想走进来,却见李陵姮身边的大宫女五枝拦在宫门前。
“何事禀报?”魏昭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五枝低头,恭敬地将李陵姮最近这些日子的情况禀报给魏昭。
听完五枝的话,魏昭两道剑眉皱了皱,又很快松开,扔下一句话,“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有同样的事,也要来禀报孤”,便大步流星进了和宁殿。
魏昭一进殿,就看到李陵姮靠在贵妃榻上发呆。因为练武的缘故,魏昭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但在走近李陵姮时,他却特意放重步子,就怕自己吓到出神的她。
李陵姮连忙收起脸上的忧色,微笑着看向魏昭,“二郎,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魏昭没有答话,而是抬起手抚上李陵姮的眉头。他坐到李陵姮身旁,口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心疼,“阿姮,你有苦恼的事,为何不告诉我呢?你难道觉得我不能帮你解决吗?”
最近李陵姮掩饰得太好了,若非五枝告诉他,只怕他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李陵姮没想到会被魏昭发现,她想过把担忧告诉魏昭,但这件事不同寻常,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当真是她身体有问题,那——
魏昭双臂一展,李陵姮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进了怀里。魏昭将她搂住,捏了捏她莹白如玉,在阳光下甚至有些透明的耳垂,耐心道:“阿姮,你常说我们是夫妻,你愿意承担我的麻烦,难道我就不能替你解决你的烦恼吗?”
被魏昭这么说,李陵姮都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瞒着他,显得自己不够诚心了。她靠在魏昭胸口,深吸了一口他衣服上清清洌洌的香味,心里忽然觉得安定下来。
“我们圆房已经——已经四个多月了,这么久,我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李陵姮低垂着眼眸,颤抖着睫羽,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会不会是我身体有问题。”
魏昭还以为她这些天在担忧什么,没想到会是这件事。闻言,他松了口气,脸上严肃的神情也被无奈的笑意取代,“阿姮,你瞎操心什么。你的平安脉每半个月都要请一回,若当真身体有问题,我难道会不知道吗?”
李陵姮却没有在魏昭安慰中放松下来,如果自己当真身体有问题,不能怀孕,只怕魏昭会将消息瞒得死死的,根本不会告诉她。
见李陵姮不信,魏昭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我们一直没有孩子,难道就不能是我的问题吗?”
对大多数男子来说,绝对不可提的问题,魏昭却毫不在意地提出来,只为了让李陵姮宽心。
“不可能!”李陵姮下意识反驳,声音斩钉截铁。
对上魏昭疑惑的眼神,李陵姮没有多说,只又重复了一句不可能的。想到上辈子魏昭是有孩子的,这辈子,裴景思也有孩子了,李陵姮神情又低落下去。
如果她真的不能生育,魏昭作为皇帝,怎么能没有子嗣呢。
魏昭不明白,李陵姮为何一心肯定是她的问题。他抱着李陵姮思考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很久以前,他刑讯西梁巫女时,对方似乎提到过李陵姮一生未有子嗣,结合这辈子的情况,裴景思有了儿子。
魏昭眼睛亮起来,他找到解决法子了。
他一直派人监视着裴景思,很早之前就知道裴景思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那个小妾,外面还有一个姘头。
只要把这件事告诉李陵姮,相信她就能相信,孩子这事确实不是她的问题,只是他们缘分没到罢了。
“阿姮。”
李陵姮抬头,看向魏昭,眼中有几丝困惑,不知魏昭要和自己说什么。
魏昭望着李陵姮的眼,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件事你别瞎想,我们只是和孩子的缘分没到罢了。”他忽然想起来,他不该知道李陵姮和裴景思的关系。裴景思的事,不该由他透露给阿姮。他需要找一个人。
他握住李陵姮的手指,心中渐渐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李陵姮和魏昭提起这件事后,虽然还不曾找到真正的解决办法,但到底心情好了一些。大约半个月后,接到穆元颖约她去游河的邀请时,她也有心情赴约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河岸边绿柳飘扬。
李陵姮带着人登上游船时,穆元颖已经在里面了。见到穆元颖时,李陵姮微微有些惊讶。上一次她见到的穆元颖,周身气息沉寂,明明不到双十年华,却活得心如死水。然而,这回,虽然还是穿了襦裙,但颜色比上次鲜亮了许多,她站在船头,神情激昂,妆面艳丽,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一样。
“穆娘子,你今天?”
穆元颖似乎是想笑,又在努力克制,导致脸上表情有一丝丝的怪异,她心情极好地朝李陵姮说道:“不用叫我穆娘子了,叫我阿颖就好。”
李陵姮从善如流,“阿颖。我们今天游河是从这里到那一段河?”
穆元颖终于笑了出来,“不急,我先请你看一场好戏。”她笑容里有三分神秘,又有四分得意还有三分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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