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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平

陛下心眼儿小 十二月酒 3793 2021-04-02 18:43

  李陵姮心中有了个揣测, 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而是笑意盈盈朝着崔氏道:“九娘酿的桂花酒当然是好的。”

  待崔氏等人走后, 李陵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唤来五枝, “之前在晋阳的时候, 可曾收到过九娘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五枝不明所以, 但还是如实禀报道:“并未收到。”

  魏昭登基后, 定下每月朔望之日举行公卿集议的规定。今天并非望日,魏昭应该在皇信堂和臣僚议事。

  李陵姮吩咐道:“你去皇信堂请俞中侍中过来一趟。”俞期是魏昭心腹,这件事她不信俞期不知道。

  皇信堂, 正在殿门外守着的俞期远远瞧见有个眼熟的人影朝这边走来。他眯了眯眼,随着对方越走越近,发现那人果然是皇后殿下身边的五枝内司。

  陛下对皇后殿下是什么态度, 俞期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见到是五枝,身为御前红人的俞期主动走下台阶, 笑脸相迎。

  “内司怎么过来了, 是殿下有事寻陛下吗?”

  五枝脸上同样挂着笑, 态度客气, “我是来寻中侍中大人您的。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皇后找他?俞期面上一怔, 随即挂起套近乎的笑:“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陛下将皇后放在心尖尖上,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替皇后办事, 他当然是千肯万肯。但他这心里怎么就那么慌呢?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中侍中大人去了就知晓了。”

  碰了个软钉子,俞期越发觉得这事他做不了主。他让五枝等等, 对同样守在门口的宫人嘱咐了两句, 然后才跟在五枝身后往和宁殿去。

  俞期离开没多久,那名宫人小心翼翼进了皇信堂。顶着皇信堂里诸位大臣的目光,他对着魏昭小声禀报了几句。

  阿姮把俞期叫去了?魏昭眉心显出几道皱纹,他倒不像俞期那样心里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只是觉得李陵姮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宫人已经重新出去,刚才正在陈说改良币制对策的尚书右丞杨云渡继续开口。时下币制混乱,盗铸盛行。市面上流通的依旧是前朝的永安五铢,但名目繁多,轻重不一,影响商贸发展,于民生有碍。

  这个问题去年杨云渡就提出来过,魏昭当时同意新铸一种铜币,以取代永安五铢。现在,新铸的,被命名为常平五铢的铜币已经摆在魏昭桌子上。他们这一个上午讨论的,就是如何有效的收回旧币,推行新币。

  杨云渡慷慨陈词,心情激荡,一心想让魏昭采用自己的方法。

  “新币发放之后,还需要——”杨云渡话未说完,就被突然起身的魏昭吓了一跳。“陛下。”

  魏昭拿起桌上的常平五铢,朝杨右丞以及其余大臣道:“众卿已经讨论了一个上午,不如休息片刻,喝口茶水用些点心,半个时辰后再议。”他对天下怀有野心,但这野心到底敌不过对李陵姮的忧心。

  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杨右丞正讲到最关键的时刻,忍不住想要出言喊住他,却被一旁同僚拦下来。

  “陛下突然起身,定是有事去办,不过半个时辰,你就等等。”那位大臣说着,用手指指侧旁的便殿。

  杨右丞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去更衣了。只是,这更衣用得着半个时辰吗?

  被误会是去更衣的魏昭却带着人去了和宁殿。

  他走进和宁殿的时候,正好赶上李陵姮问询俞期,俞期站在下首说不出话来。

  见魏昭进来,殿里宫人们纷纷行礼。俞期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怎么都没想到,殿下把他叫来,居然是问他在晋阳的时候,陛下是不是拦了她许多东西。

  李陵姮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魏昭早已看清殿中形式,他将李陵姮带到罗汉床旁坐下,问道:“我听说你把俞期叫走了,以为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来看看。”

  “也没什么事。只是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在晋阳的时候,九娘曾送了我两坛桂花酒,我问了身边宫女都说不曾见到,便想找俞中侍中问一问。”

  早在做下这个决定时,魏昭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但他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他心中阴郁,脸上却适时露出惊讶之色,“竟然有这种事?”

  魏昭转脸看向俞期,容色冷肃,“俞期,你可曾见过那两坛桂花酒?”

  “陛下——”俞期讷讷。

  魏昭眉心一皱,语气加重,“从实说来!”

  俞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请罪道:“殿下,奴想起来了。年前,宫人们确实收到了两坛子桂花酒。外来的吃食,奴不敢直接送到殿下面前,想请太医丞查过之后再送过来。只是后来事情一多,奴把这件事忘了。奴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他自小伺候陛下,听到魏昭的话,就明白这个时候,该把所有罪名都背自己身上。

  “确实该罚,皇后的事怎能不放在心上!”魏昭冷声呵斥,命人将俞期押出去打五十大板。

  处置完俞期,魏昭坐到李陵姮身边,“阿姮,你看这样怎么样?”

  李陵姮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魏昭。能怎么样?她当然是不信俞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但戏都让魏昭和俞期两人一唱一和唱完了,她还能怎么样。

  “俞期不愧是你的忠仆,我看这五十大板不如也免了吧。”

  魏昭握着李陵姮的手,声音无奈,眉间也是一片忧色,“阿姮。”

  李陵姮被那一声阿姮叫得心中酸软。在晋阳的那段时间,她找了许多魏府的老人打听过魏昭的情况。知道的越多,她就越能明白魏昭这种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李陵姮慢慢抽回手,神情肃穆,“魏昭,这种事我不希望见到第二次。我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如果再次发生,后果你不会想看到的。”她话语中满是认真。她能为魏昭留下来,但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类似囚禁的生活。

  魏昭神色一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道凶光。他一把将李陵姮抱进怀里,紧紧地箍着她,在她耳旁连声道:“阿姮,我知道这回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会了。”

  “不要离开我,阿姮。”他声音里少见的透着几分脆弱和恐慌。

  李陵姮听出魏昭中的不安,轻叹一声,慢慢回抱住魏昭,“二郎,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魏昭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李陵姮的双臂越发用力。然而,在李陵姮看不到的背后,他脸上没有半丝脆弱,有的只是阴鸷决绝。

  李陵姮因着心中对魏昭的怜惜,这次才给了他一个机会,没有和他吵起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对魏昭“如果有下一次,就可能离开他”的威胁,反倒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进一步激化了魏昭心中的不安。

  从他对李陵姮越陷越深开始,心中想要将她关起来,只有自己能见她的念头便一天比一天清晰。他太清楚了,人的心有多小。李陵姮对别人关注多了,对他的关注自然就少了。阿父阿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阿父尚未发迹前,家中就只有他和大兄还有阿姊三个孩子,他那是虽然貌寝,但阿父阿母依旧会关心他。阿父发迹,阿母的亲生骨肉越来越多之后,他所能分到的关注,相应的也越来越少了。

  魏昭侧目,望着李陵姮雪白的后颈,压抑着心中咬下去的欲/望。不,他不会停止,他只会做得更加隐秘,让李陵姮在无知无觉中落入他的牢笼。

  罗汉床的炕桌早已被魏昭推到一旁,他抱着李陵姮靠在罗汉床上,把朝上的政事当故事一样讲给她听,心里遗憾现在还是白日,她头上梳着发髻戴了发簪,不方便摸。

  说着说着,魏昭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个给你。”

  李陵姮掌心被塞进一个又硬又圆的东西,她摊开掌心一看,发现是一枚崭新的铜币。

  和平日里用的铜币不同,这上面印着的是常平五铢四个字。

  “这是?”

  除了某些特殊时刻,魏昭面对李陵姮态度都很温和,就像当初还未拆下伪装时那样。他耐心地解释道:“常平五铢。我打算以后用这种新币代替前朝的永安五铢。”

  李陵姮心思一转,蓦地想到上辈子的事,“你打算整顿币制了?”

  魏昭点点头。

  “那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李陵姮是真的不解。

  “这是常平五铢的母钱,待会儿找个荷包放起来,以后都带在身上。”魏昭俯到李陵姮的耳旁,声音低沉而温柔,“阿姮,你一定要平安常在。”

  他将这批新币命名为常平,又将第一枚母钱送给李陵姮,就是希望能借天下人之力佑她平安常在。他不敬鬼神,不信佛陀,只知道人活着一天,就离不开钱这东西。只要常平五铢还在使用一天,他的祝福就不会消散。

  魏昭在和宁殿耽搁的已经够久了,早已超过他之前说的半个时辰。他步履匆匆地离开和宁殿后,李陵姮对着掌心的钱币有些发愣。

  母钱都是工匠一刀一刀雕出来的,这枚母钱铜色金黄表面细腻,常平五铢四个字流畅优美,架构匀称,字口如斩,刀痕犹存,是难得的佳品。

  魏昭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让她从耳尖一直酥麻到心底。

  李陵姮慢慢收拢掌心,心尖泛上一抹甜意,像是咬到了蘸着糖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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