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闺怨无梦
在去驿馆的路上,玳瑁和孙尚香同乘一辆马车。孙尚香给玳瑁讲了很多关于吴宫的逸闻趣事,甚至把步练师与孙权的往事都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阿茹不小心丢了他的父亲送给她的长命锁,怎么找都找不到!陆逊也帮她到处去找,你猜后来是哪里找到的?”
玳瑁摇摇头,等着她下文。
孙尚香说道:“哥哥和步夫人同我们一起找,明明阖宫都找过了,哪儿也没有,偏偏被陆逊给找着了,就在宫中假山旁边的一颗大石上,可是那那石头,我们找了好几遍,都一无所获,就是让陆逊找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玳瑁点点头:“是很奇怪!”
孙尚香倚在车厢里:“依我看,步夫人同我哥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就像……”她想了会儿也没什么头绪,一会儿忽然叹起气来,说道:“听说哥哥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和自己的母亲在街道上逃难,哥哥骑着马的时候就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她,那时候,她在人群中惊慌失措,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单衣,哥哥在马上望着她,偶然的相遇,一下子惊艳……”
她又说起孙权和步练师,那么认真嗟叹了一句。
玳瑁看她神色忧伤,说道:“民女没想到郡主是这样的!”
孙尚香满不在意地说道:“那你说我是怎样的?”
“你是吴侯的妹妹,丁夫人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养尊处优,脸上不该带着忧愁的郡主娘娘。”玳瑁想了想,说道。
孙尚香轻叹:“要是我可以不被烦恼纠缠,我倒也宁愿不做这江东郡主。”
“怎么,你也有烦恼吗?”
“很大的烦恼。”
“你说什么事情?”
“……”孙尚香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车外的婢女禀告道:“郡主,到驿馆了,请下车。”
待马车驶近驿馆,诸婢女将马车的上下一切安排妥当了,孙尚香的贴身婢女伸手将玳瑁扶下马车,孙尚香却是不要婢女搀扶的,掀开车帘便跳下了车。
此时陆逊已经在驿馆内等候,他的旁边站着的是江陵令。
陆逊躬身行礼,说道:“郡主,刚刚得到君侯的消息,说是郡主在江陵待了好些天也该玩够了,想让你尽快回宫。”
“不,我还没有玩够。”孙尚香瞪了他一眼。
陆逊跟上前:“郡主,你再不回宫,君侯会生气的。”
孙尚香冷冷地说道:“他生气好啊,就怕不生气。”
两个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陆逊还待要说,一眼看过去终于注意到了孙尚香身边站着的玳瑁,他心里不禁迟疑,这不是那家客栈里的女子吗?孙尚香怎么带她到驿馆中来?她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开客栈的?如今非常时期,万事不得马虎。
玳瑁见到此人用疑惑的眼睛望着自己,心想,这个人看起来端庄儒雅,但看人眼神却是如此犀利,好像一眼要把人看穿似的。
孙尚香见他盯着玳瑁看,眼睛一眨不眨的,以为他迷上了玳瑁。她说道:“陆逊,你看什么?”
陆逊连忙收回目光,说道:“这位姑娘是……”
孙尚香横蛮地说道:“她是我新交的好朋友,不关你的事。”说罢,她便拉着玳瑁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回到房间,孙尚香仍不是好脸色,直到她的婢女为她沏上新茶,孙尚香一连喝了好几口心情才慢慢变好了。
她凭窗望着外面的风景,百花绽放,空气中浮动着各种各样的花香,近窗的位置种了十几株竹子,此时开着窗户,那些碧绿的枝条给人一种要一拥而入的感觉。
身后有脚步声,她伸手请玳瑁饮茶。
婢女捧来新采摘来的献花,去了一些枝条,又去了一些叶子,方放在花瓶中。婢女拿着这些花瓶给孙尚香一观,说道:“郡主,请看。”
孙尚香看了看,问道:“什么时候摘的?”
“今天早上,摘得时候还带着露珠,因郡主早早就出门,还没来得及给郡主看到。”婢女低着头,说道。
孙尚香伸出纤手来挑出来几支献花,然后给它们换了下位置,方点了点头:“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孙尚香屏退婢女,原是有意不让婢女听见她和玳瑁的谈话的,只是刚才生了气,无心再谈下去了。当下,孙尚香决定领着玳瑁看看她随身携带的兵器。
孙尚香说道:“郭姐姐,我舞剑给你看,好不好?”
玳瑁微微点了点头。
孙尚香由婢女呈上宝剑,一手抓起剑柄翩翩舞了起来,剑光到处,能隐隐的听见剑声。
玳瑁看着她舞剑,这个江东郡主身上带着一股似乎与生俱来的英气,活泼开朗,看着她舞剑,便又想起了曹丕,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傍晚的时候,驿馆之中花灯初上。
婢女们帮他们铺床叠被之后便相继退了出去,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黑夜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听见窗外的几声鸟叫。
“我……”孙尚香欲言又止,不知道因为夏夜里太热,还是因为她靠烛台太近而被灯火映着,她的脸颊现在通红无比。
孙尚香说了一个“我”字便说不下去了,眼睛也转向另一边,而后又水波流转一般流回来。
玳瑁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说道:“别离烛台太近了,你瞧你的脸……被映的红红的……”她伸手指着孙尚香的脸。
孙尚香马上离得烛台远了一些,摇摇头,说道:“……不是烛台……”
“怎么了?”玳瑁问道。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爽朗大方的江东郡主竟还有这个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
孙尚香垂下眼睛,抿着嘴唇,踌躇着,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玳瑁的身边来,她弯下腰,嘴巴直贴到玳瑁的耳朵旁边,悄悄地私语了几句。说完,孙尚香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跽坐着,脸色仍是通红,甚至看起来比刚才红的更加厉害了。
玳瑁迷惑不解,这只是女子的平常之事,换句话说等到了这个年纪只要不出意外女子都会有的。她说道:“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郡主,你不必感到难堪。”
孙尚香见玳瑁回答很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便着急了,说道:“昨儿个,我的贴身婢女都看见了。”她一脸神秘,又莫名带着一点羞赧。
玳瑁的睫毛一翘一翘的,还是不明白孙尚香所指的意思。
孙尚香阳便咬着嘴唇凑上去对她讲:“婢女们把我的床单拿出去洗,都高兴坏了。我还听见她们偷偷议论,这便意味着人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她问玳瑁,“是不是?”
原来如此!
玳瑁向她道声恭喜,恭喜江东郡主长大成人,可是孙尚香的面容仍然是通红的,显然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讲出来。
“哎,郭姐姐,你可想过,可想过……”孙尚香愈加吞吞吐吐。
玳瑁不禁疑惑地问道:“想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道:“你瞧我哥哥和步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将这句话倒出来,像卸下重担,轻松落地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见玳瑁不说话,孙尚香追着她问:“怎么样?想过没有?”
玳瑁不答反而问道:“今天在回驿馆的马车上,郡主刚说了半句话就因为到驿馆而停住不说了,郡主是想说什么话?郡主在烦恼什么?”
已经把她少女的变化告诉玳瑁了,孙尚香也不再隐瞒了,她说道:“婚姻。”
玳瑁抿嘴一笑:“原来郡主是想嫁人了。”
孙尚香点头。
“郡主想家的人是谁?”玳瑁问道。
孙尚香迟疑着不想说。
玳瑁想了想,问道:“能让郡主这么为难……难道郡主想嫁的人是周公瑾吗?”
孙尚香听了她的话,赶忙摇头:“不是……不是他……”
“怎么会不是他?我虽是初次来到江陵,可是每次出去都能听到一些姑娘议论着南郡太守周公瑾如何如何长的英俊,如何如何的多才多艺,又是如何如何地值得嫁?”玳瑁说道。
孙尚香摇了摇头:“江东的男子之中,每个女子的眼中就只有周公瑾吗?”
玳瑁笑了笑,问道:“周公瑾现如今自有正妻,也有爱妾小乔,你身为郡主怎能屈居他的妾室,才为此忧愁的吧?”
孙尚香说道:“郭姐姐,你别胡说。如果你心中有心上人,再见得一个大家眼中都认为是最好的,难道你就舍弃掉你的心上人而去喜欢他吗?”
玳瑁怔了怔,她想她自己果真如孙尚香所说,从许昌一路来到江陵,见过不少的男子,或高或矮,或英俊或潇洒,她都不曾记在心里,更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反而会时不时想起曹丕如今在做什么。玳瑁叹了一口气,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江陵找一个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郡主,那就说你有心上人了?”玳瑁不禁问道。
孙尚香点点头,并不否认。只要想到陆逊,她的心里就感到无由的甜蜜,甜蜜过后,随即便是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涌上心头。
玳瑁看见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问道:“你既是有心上人,何不去嫁给他?”
“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爹娘已去,只有长兄如父,我的婚事是凭哥哥做主的……”孙尚香叹道。
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江东郡主做起事情来也有自己的无奈。
玳瑁说道:“那你去禀报君侯,让他答应你的所求。你那么受君侯的宠爱,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唔……”孙尚香说道,“若是哥哥同意就好了,但江东郡主的婚姻,哥哥是绝不会轻易答应的,而且还是有一件难事……”
“什么事?”
孙尚香的眼睛里含着泪光:“我虽是心中有他,却不知道……他是否心中有我。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她说着,心里不由得忧伤了起来,陆逊,陆伯言,你是否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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