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四下也找不到东方吹云等人的棺材,料想自己和他们冲散了,便决定先上岸去。
她收拾了下棺材里的东西,将那些散落的瓶瓶罐罐捡起来,重新用包袱包了,便从里面出来,整了整衣衫,朝岸上人多的地方走去。
此时,正是清晨,天气也不热,只是南疆比迦澜更为潮湿,走不多时,苏璃便觉得浑身出汗,衣服都粘在皮肤上,甚是难受。
“这鬼地方,赶上桑拿天了。”苏璃兀自嘴巴里嘟囔了一句,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这里的人,穿着打扮和迦澜完全不同,倒是和七七有几分相似。黑色的粗布衣衫,上面用彩色丝线绣着花花绿绿的图案,有的是彩条,有的是花草、动物。人们有说有笑地走着,对苏璃这个“异类”视而不见。
“这位老哥,请问……”苏璃刚想向路边的一位农夫模样的人打听一下路,话才说了一半,那人便充耳不闻地径自走了,弄得苏璃好生尴尬。
“这么吊?当我是透明的吗?”苏璃皱眉嘟嘴,继续朝别的地方走。
这里看来是一个相当宁静祥和的地方,而且依山傍水,地界也不小。苏璃放眼望去,山下有无尽的农田,间或有些人影出没在田间地头。
再往前看了看,隐隐能够看到一排排房屋依山而建。苏璃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饥饿,便打算去村里买点吃的。
一路上,孩童快乐地追逐、嬉戏,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笑着、跳着,眼里流露着幸福和满足。
“或许,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也不错呢!”苏璃淡淡笑着,自言自语道。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南疆的村落和迦澜国迥然不同。这里的村口放着两根高大的图腾柱,上面绘着五毒,想必是南疆人崇拜的对象。柱子上面颜色鲜艳,五毒动态栩栩如生,苏璃有种进了中华民族园的感觉。
进去后,见到一片大空场,房屋很像现代苗族人居住的“吊脚楼”,一栋栋紧挨着。此时,在空场上,一个黄衣女子正在为一些人做着什么。
苏璃好奇地走过去,见那女子坐在一张竹椅上,身后是一个木制的高台,上面的东西用红布遮了,并不清楚。她的身前围了一些人,一看就是身体有些疾病的,他们逐一走过去,和女子说着话。
女子低着头,正给一个腹部肿胀的老人诊脉。不多时,她放下手,从随身的小篓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虫子,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便让那老人张了嘴巴,让虫子顺着他的口腔爬进肚子里,接着又开始念。
过不了多久,又让老人将嘴张开,虫子爬了出来,只是已经不再是瘦小的黑色虫子,而是浑身肿胀发红。女子将虫子收了,放回罐子里,老者千恩万谢地走了。
苏璃觉得甚为惊奇,那个女子用的,分明就是蛊术,而那老人应该是有些腹部积水的疾病,竟然用了一个蛊虫就给治好了?
南疆虽然高度自治,但也算是迦澜国的领土,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用已经禁了上百年的蛊术,这女子也太大胆了!
然后她又看到,那个黄衣女子给后面几个人“看病”,用的竟然都是不同的蛊虫,看来,这能够救人的蛊术,在南疆确实是存在的。
苏璃很好奇女子的样貌,她低着头,苏璃并不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只是觉得她似曾相识。
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人搭理她,苏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往女子那里凑了凑。
“嘟——嘟——”村寨内的号角声响起,吓了苏璃一跳,那女子闻言,也抬起头来。
苏璃看到她的脸时,差点惊呼出来。
七七?!那个给人看病的黄衣女子,竟然是七七?!
不对!仔细看,这个女人比七七的年纪要大,应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脸上也没有她那般的天真可爱,多了份成熟稳重。或许,是她的姐姐或者是亲戚吧?
苏璃这样想着,看女子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脸色有些沉重。而其他村民,也纷纷露出慌张的神情,一些在农田里干活的人,也纷纷朝村子里跑回来,人人面色极为紧张,又带着几分义愤填膺。
“乡亲们,不能让他们的目的得逞!拿起武器,反抗到底!”黄衣女子振臂一呼,立时有人响应,大家纷纷回到房屋里,拿出平日里的农具,同仇敌忾地涌向村口,前面是村里的壮丁,后面是老人和年轻的妇女,便是那些孩子,除了实在抱在怀里不能动的,也都一个个手拉着手,紧张地看向村口。
哒哒哒……马蹄声传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来到这里。
为首的人,身披战甲,苏璃认得,这是迦澜国的军服。
难道说,这里的人用蛊虫治病的事情,被迦澜知道,所以来抓他们了?
“我乃迦澜镇南将军麾下先锋,五毒村的村民们,毁掉巫蛊之术秘法、交出你们的圣女和圣石,皇帝陛下便念你们被人蛊惑,对之前行巫蛊之术的事情既往不咎!否则,便要以重犯对待!”为首的那个将领骑在马上,趾高气昂地朗声说道。
黄衣女子开口道:“你们这班强盗!圣石是我们巫族老祖留下来的,保佑我族世代守护这片土地,怎能随随便便交给你们!”
先锋道:“妖女!还敢在此妖言惑众!陛下已经下了敕令,迦澜境内,严禁一切巫蛊之术!你们身为迦澜的属地,竟然敢不遵从皇命?!”
“皇命?哼哼……”黄衣女子冷笑道,“迦澜国的皇帝,只怕是被蒙蔽了双眼,才会相信那无耻小人的谗言,不分青红皂白地加害我等!我看,不是皇帝怕这巫蛊之术,是那人对我巫族有所忌惮吧?!”
“住口!妖女,切莫再胡言乱语!”先锋提枪指着一众村民道,“你们听着,迦澜一万铁骑兵就在你们的村外,想要活命的,就将这个女人和圣石交出来,否则,本将军一声令下,叫你们的五毒村巫族再无立足之地!”
“你废啥子话?!我们巫族的人,不论男女,从来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你们想要得到巫族的圣物,是不可能的!”人群中,一个男子喊道。
“对!我们从来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另一个人也响应道。
“宁战死,毋偷生!”全村老小齐齐喊道。
先锋闻言,气急败坏地说道:“既然如此,便休怪本将军无情了!”
说完,他朝身后一挥手,高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啊!!!!!”身后的将士闻言,纷纷策马扬鞭,朝他们冲了过来。
“哼,当我巫族是好欺负的吗?!”黄衣女子柳眉倒竖,伸手拿起木架上被红布包裹的“圣石”,一把将红布扯了,露出它的本来面貌。
“巫族的老祖宗啊,庇佑你的子孙,将这些侵略者赶出去吧!”黄衣女子说完,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在石头上。
那石头立时发出耀眼的红光,全村老少,登时双目通红,浑身肌肉虬结,便是身形也暴涨了不少,也嘶喊着,拿起武器冲了上去。
苏璃站在空地上,惊望着这一切,黄衣女子手里拿着的,拿到就是七七所说的“南疆圣石”吗?这么大颗,想必应该是极品了吧,它不是在什么圣殿里供奉吗?怎会跑到这个五毒村巫族的手上,而且还引来这么多官兵?难道说,东方吹云的老爸也想要这个劳什子石头?
“妖女!竟然激发了巫族人体内的血蛊!”先锋骂了一句,然后指挥着人继续冲锋,“杀光他们,不要留情!他们有血蛊护身,不斩断他们的手脚,砍掉他们的头颅,是不会停止进攻的!”
村里变成了杀戮的世界,苏璃呆呆地站在那里,甚至都忘了找地方躲藏。她眼睁睁地看着村里面的男女老少,人人红着一双眼睛,拿起手中的农具砍向迎面而来的士兵。
血与血交织成一条河,喊杀声和哀嚎声谱成曲,无数军士与村民的残肢散落在村里的土地上,被马蹄和人们的腿脚践踏成一滩滩肉泥。
村民们红着眼,即使手臂被砍掉,只要还有牙齿,就绝对不会轻易松口;即便头颅被砍掉,也要死死咬住敌人的咽喉!
军士们被这些巫族人的顽强吓得有些退缩,却被先锋的话激发了残忍。
“杀了他们!杀人最多的,回去官升三级!”
自古以来,唯利是图是人的劣根性。军士们出生入死,如果真的能够官升三级,荣归故里,便是对家乡父老最好的慰藉。
于是,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和长矛,刺穿了一个个村民的胸膛,砍掉了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刀剑上沾满了鲜血,长矛上串着好几个兀自扭动身体,最后却无能为力垂下的村民的尸体。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杀戮着,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修罗。
“圣女,逃吧!”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来到黄衣女子身前,此时,她已经连续三次用自己的血激发圣石的力量,有些虚弱了。
“不,我巫族人要誓死守护这片土地!绝不容许有人践踏!”黄衣女子倔强地喊道,眼中的坚毅丝毫未减。
“圣女,我们看来是守不住了,请您为了保留巫族最后的血脉,一定要慎重啊!”女子再次奉劝道。
“哇——”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传来,在厮杀声中显得极为突兀。
黄衣女子抿了抿唇,最后点头道:“好,我将我的女儿拜托给你,你带着村里的孩子们走吧!”
苏璃远远地看到,黄衣女子进屋,将一个襁褓抱了出来,眼中满是慈爱地在那小家伙脸上亲了又亲,解开了衣服,喂了她最后一次奶水,便忍痛将她交给了那个女人。
“走吧!带着我们的圣石和希望!绝对不能让蛊术落入这些人手里!”黄衣女子说完,狠了狠心,将女子和一群孩子们朝远处推去。
然后,她自己咬破舌尖,激发了自己体内最大的力量,拿着一把弯刀,如同利剑一般射了出去。
然而,没有了圣石的庇佑,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杀了数十个士兵后,被一群士兵围住,以长矛刺穿了身体,就那么站在那,不肯倒下。
“可恶的妖女,死了还这么倔强!”先锋官抽出腰中的剑,将她双腿齐齐斩断,最后又砍掉了她的头。
“给我烧!烧掉村里所有的传承!”先锋官吼道。
熊熊烈火在苏璃周围燃烧起来,她却没有动,她低头看着那个死去的黄衣女子,她那张不屈的脸孔和不肯瞑目的双眼,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极深的震撼。
卡啦啦——天空一道惊雷,接着便下起了大雨。
便是那雨水,都无法浇灭五毒村的火焰。
苏璃感受到雨水打湿了她的身子,竟然忘记找地方躲避。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群迦澜国的士兵在火焰中将剩下的村民悉数杀死,又毁掉了整个村子,才扬长而去。
这就是她所认识的迦澜吗?
这就是东方吹云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迦澜吗?
竟然如同一个野蛮的强盗,残忍、嗜血。
大雨哗哗地下着,苏璃愣愣地看着周围,如同被火点燃的绢布,一点点斑驳了画面,显露出火焰背后的景象。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里的人们对她视而不见。
她看到的,根本就是百年前残留在这里的往事,它跨过时空,再度呈现给她,或许就是为了让她知道,在遥远的过去发生的事情。
时间在前进,所有的过去已然成为了历史,她苏璃即便知道了也无力改变。
她只能静静地站在雨里,看着已经化为焦土的村落,回忆着曾经有过的那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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