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有了朱砂矿就能有朱砂墨？错了！每一家出产的朱砂墨，颜色浓艳明丽自不用说，而且都有其独特的配方，密不外传的……”

　　还没等吴总管回过神来，三姑娘又把他叫了过去，交给了他薄薄的两张纸，上头写着——

　　朱砂墨的制作。

　　吴总管的心抖了抖。

　　捧着两张纸，飞快地看了一眼。

　　将朱砂矿石开采出来，碾碎用水冲刷，将比较轻的石土冲走，剩下朱砂……

　　配料包括鸡蛋白，鱼皮胶，牛皮胶，苏合香，白檀，珍珠粉……

　　将配料倒入锅中，再加入温水，熬制四个时辰……

　　朱砂粉和熬制好的配料搅拌……

　　成坯，烘蒸，捶打，定型……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三姑娘跟前，额头抵着凉凉的青砖。

　　“奴才唯三姑娘马首是瞻，上天作证，若有二心，必天打五雷轰！”

　　他明白，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有了这两页纸，不出三年，三姑娘就能成为京城里数得出的富豪。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何况自己还是在她微时就跟随的人。

　　三姑娘的声音还是那般淡然：

　　起来吧。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吴总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那个蛇形标记时刻提醒着他当初发生的那一幕一幕。

　　幸好，幸好啊，当初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吴总管的一番话，吴婶半懂半不懂。

　　他双手背在身后。

　　“回去吧。我们守好庄子，要不然，下一回三姑娘来了，要不高兴了。”

　　他也该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三姑娘把一切都交给他来打理。

　　三姑娘嘱咐过，一切低调进行。

　　他们如今身怀宝藏，确实应该谨慎小心。

　　暮春的午后，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微风吹开了桌上的书本，小区，笼罩在薄雾之中。我撑起一把小伞，走出了门外，我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在雨幕中寻觅着那片草地。

　　乡间。

　　疏疏落落的瓦房。

　　牧童放声歌唱，歌声回荡，为这静止的风景增加了些许跳动的色彩。

　　官道两旁，绿油油的草地依旧繁茂，只是花儿更鲜艳，树儿更高壮。

　　远处的山峦，高低起伏，彼此相连。山的形状，好似经过专门的雕琢，不断地伸向远方，直到视野的尽头。

　　马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几个呼吸间，停了下来。

　　只听马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姑娘，前面有个人，趴在路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甘蓝眉头一拧，正想说一句——别管，绕过去。

　　这时，裴若华开口说道：“我下去看看。”

　　甘蓝连忙低声阻止道：“姑娘，谨防有诈。”

　　三姑娘今日回府，是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庄子上不少人知道，马车也是府里派来的，趴在路上那人，是真有事？还是别有所图？

　　庄子上针对三姑娘的刺杀事件，使得甘蓝如今越发的谨慎。

　　裴若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做贼的可以天天盯着你，寻找你松懈的时候下手。

　　防贼的不可能天天守着，更不可能时时小心谨慎，一个人精力有限，总有松懈的时候。

　　所以，防贼不如先抓贼，让对方没有机会偷袭自己。

　　裴若华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你们两人隐蔽，不要现身。”

　　马车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击声。

　　裴若华听了之后，打开马车车门，踩着脚踏走了下去。

　　水芹听了裴若华的话，侧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甘蓝姐姐，姑娘才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甘蓝叹了口气，她没读过多少书，对姑娘的话也是似懂非懂。

　　“大概是说，一昧的防守是没有用的，要进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哦。”

　　水芹点点头。

　　其实她还是不懂。

　　她又不像是甘蓝，学过武功，什么进攻呀，防守呀，她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不过算了，自己不需要懂。

　　姑娘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甘蓝和水芹跟着裴若华下了马车。

　　只见趴在路上那人是一位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深蓝色粗布衣裳，头上包着碎花布巾。

　　裴若华蹲下身，发现那姑娘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嘴唇干裂，一副憔悴模样。拿起姑娘的手细细一看，那不是一只细皮嫩肉的手，宽大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还有一层老茧。

　　她轻轻将手放了回去。

　　“这里太晒了，去那边吧。”

　　说着，裴若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大树。

　　“是。”

　　甘蓝和水芹应了一声，麻利地抬起了那姑娘，放到了大树底下。

　　甘蓝又从马车里拿来一个牛皮水囊，用水湿了湿帕子，搭在了那姑娘的额头上。

　　半晌之后，那姑娘悠悠醒来。

　　“你们是……”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裴若华给甘蓝递了个眼神。

　　“先喝口水吧。”

　　甘蓝将水囊举到那姑娘面前。

　　“喏。”

　　那姑娘也不客气，从甘蓝手里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她抹了一把唇角边滴落的水珠，长长地舒了口气。

　　“多谢你们。”

　　裴若华淡淡一笑。

　　“我们也只是顺手为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往马车那头走去。

　　甘蓝和水芹见了，自然也快步跟上。

　　“哎，等一下。”

　　那姑娘从地上跳了起来。

　　裴若华脚步挺住，转身看她。

　　“姑娘还有事？”

　　“我……我……”

　　那姑娘吞吞吐吐，却始终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裴若华心下感觉好笑。

　　“我明白了。”

　　那姑娘眼睛一亮，太好了，自己不说她也明白。

　　只听裴若华开口道：“想必是姑娘身上拮据，没办法回家。甘蓝，给姑娘一块碎银子。”

　　“是。”

　　甘蓝肃着一张脸，反正她对这个姑娘是没什么好感。

　　但是三姑娘的命令，她一定会遵从。

　　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约莫有一两，甘蓝递给那姑娘，道：“应该足够你雇一辆车，再买些吃食了。”

　　那姑娘看着银子，目瞪口呆。

　　你不是说明白么？

　　可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呀。

　　甘蓝见她迟迟不接，眉峰一挑。

　　“怎么，银子不够？”

　　那姑娘连忙摆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若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边含笑，仿佛在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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