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华一身湿衣粘在身上，唇色冷得微微发紫，举止却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扭捏局促。

　　齐穆微微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有漫天的星辰落在他的眸子里。

　　“隔间里有干净衣裳，自己先去换上吧。”

　　齐穆似乎对裴若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点儿都不惊讶，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还有伤口，一并处理了。”

　　裴若华怔了怔，很快应道：

　　“是。”

　　等裴若华进了隔间，齐穆转头对长风道：

　　“放一艘小船，将她们几个送走。”

　　舞姬们一听，心里可不甘，难得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晋王殿下，他尊贵，长得又俊俏，若是被他看上了，那下半辈子可真是不用愁了。

　　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舞姬抛着媚眼，柔声道：

　　“殿下，我们跳的不好么？怎么就要将我们遣走啊？”

　　说着，她扭动着柔弱的身子就要往齐穆的身上靠。

　　齐穆眼里冷芒乍现，扫视了她一眼。

　　只一眼，像是带着透骨的寒意，将红衣舞姬的动作吓得生生僵住了。

　　长风见齐穆明显已经不耐烦了，连忙道：

　　“快走吧，银子稍后会送到你们干娘那里，不会亏待你们的。对了，咱们晋王府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只把自己当聋子，瞎子得了，若是多嘴多舌，后果……”

　　三个舞姬急急地点头，道：

　　“知道，我们都知道。”

　　之前有一个歌姬，也算是妓寨里的花魁了，因着给晋王殿下唱了几首曲子，得了一句“不错”的评价，便开始得意洋洋，四处宣称自己攀上了晋王殿下的高枝。

　　后来，玄武卫来人，当着妓寨里所有人的面，灌那歌姬喝下了毒药。毒药很神奇，那歌姬变得又黑又胖，声音哑了，再说不出话来。

　　幸而玄武卫并没有赶尽杀绝，让她在妓寨的后院厨房里做帮工。

　　这就是前车之鉴。

　　对于那个歌姬来说，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美貌和声音，纵然活着，却是比死更痛苦。

　　三个舞姬当下也不敢多话，行了个礼，心有余悸地离开了画舫。

　　裴若华走出隔间，浅碧色的男式衣裳很宽大，松松地挂在她的身上，腰间束着腰带，更显得纤腰盈盈一握，垂在身后的乌发湿湿的，映着一点碧绿，真真清丽绝伦。

　　船舱里就只剩下齐穆，长风和她三个人。

　　齐穆抬眸望着她，眸光仿佛古井般深邃，仿若要透过皮相，望穿她的灵魂。

　　“坐。”

　　齐穆收回了望向裴若华的目光，淡声道。

　　裴若华识趣地没有多问，挽了挽衣摆坐在齐穆的对面。

　　只见齐穆跟前摆放着一张矮矮的四方桌，上头摆着一个铜质小冰鉴，一只水晶壶，一只高脚水晶杯。

　　水晶壶和水晶杯里盛着绿色的酒液，很浅很淡的绿色，像是春天新冒出头的青草。

　　齐穆对长风递了个眼色，长风便飞快地再另拿出一只水晶杯，用银夹子放入两块冰块，只听“叮当”的声响，冰块在水晶杯里打转，接着，长风提起酒壶，缓缓地倒入青梅酒，酒液一点点地没过冰块，带着微微酸，微微甜的果香。

　　“喝一杯吧。”

　　齐穆很是随意地说道，仿佛两人已是相识已久，今日只是相约小酌。

　　裴若华点点头，抬手握住水晶杯脚，对着光线轻轻晃了晃，杯子是以整块水晶雕琢而成，水晶很纯澈，内里没有丝毫杂质和气泡，杯子外部被雕刻成菱形多面，折射出七色的虹光。

　　将水晶杯送到唇边，裴若华小口地抿着，沁凉的青梅酒纯正，清爽，喝过之后满口留香。

　　齐穆波澜不惊，然而一双黑眸冷锐如刃。

　　“神仙下凡附身？”

　　“咳咳咳。”

　　裴若华闻言，嘴里含着一口青梅酒，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最后呛在喉咙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顺平了气，她道：

　　“你知道？”

　　齐穆勾了勾唇。

　　“只要我想。”

　　裴若华沉吟片刻，回道：

　　“不是真的。”

　　虽然齐穆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但和裴府里的人比起来，裴若华更愿意相信他，而且齐穆和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她也不介意说出真话。

　　齐穆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她竟这般直接。

　　京城里各个勋贵重臣的人家都有他的钉子，裴府自然也不例外。本来他对裴府并不大关注，但见到送来的消息有关于她，就不禁多看了两眼。

　　齐穆是不相信有神仙下凡附身这回事儿，很多所谓的得道高人在他面前都曾露出过破绽，但不得不承认裴若华做到了以假乱真。

　　齐穆点了点头。

　　“今夜又是怎么回事儿？”

　　裴若华闻言，眸光闪过一丝冷厉，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齐穆。

　　“就是这样了。”

　　她抬手支着下巴，美目盈盈，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肘，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齐穆却没什么反应，目光怔怔的望向她的手臂。

　　那直勾勾的眼神，就连裴若华也感到了不自在。

　　“怎么了？”

　　她秀眉微蹙，问道。

　　齐穆眸光闪了闪。

　　“赤珠雷蛟，你是什么时候得到它的？”

　　一旁的长风听了齐穆的话，竟是跳了起来。

　　“赤珠雷蛟，竟然真的是赤珠雷蛟！？”

　　齐穆的声音依旧沉稳：

　　“云端之神，名曰赤珠雷蛟，吹为雷，呼为电，不饮，不食，身长千里，通体黑色，双瞳赤如玛瑙。”

　　长风倏然间靠近裴若华，双眼放光。

　　“想不到我竟能亲眼见到神兽榜排名第七的赤珠雷蛟。”

　　裴若华被齐穆和长风的举动弄糊涂了，很是不解。

　　“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真不知道？”

　　长风瞪大了眼睛，问道。

　　裴若华瞥了他一眼，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齐穆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着环成一圈的小黑蛇，认真道：

　　“它就是赤珠雷蛟。”

　　裴若华恍然。

　　“哦，你们说的是它呀，我在庄子附近的山上找到的，就带着它一起回来了。”

　　“庄子附近的山上？不是吧，那里很普通啊，没什么特别，神兽一出，必然引起天地异动的。”

　　长风喃喃道，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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