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楼下,站在春风楼里专门为投壶而设立的场地上,苏云牧一边摸着箭矢,一边看着沈念真,忽然有了个想法,于是开口道:“沈兄弟,咱们只是光练习投壶,那多没意思,不若咱们下个赌注比试一场,如何?”
“好啊,苏兄想比什么?”顾盼兮兴致勃勃的问。
沈云澜从身后拉了她一把,提醒她悠着点,不然等下输了很惨。
沈念真并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苏云牧。
又来了。
明明眼前这个小子长的其貌不扬,可他为何却觉得他有些好看?
苏云牧别开脸,目光望着旁边楼梯上那一大群朝着这边张望娇笑的莺莺燕燕,轻轻咳嗽两声,
道:“也没什么,你若是输了,就到苏家来,给我做七天小厮,如何?”
“不可以!”
沈云澜当即开口拒绝,见到苏云牧与沈念真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弟弟是读书人!最近春闱近了,他很忙的,恐怕抽不出时间来去苏家,还请苏公子见谅。”
“哥,我未必会输,你紧张什么?”沈念真闻言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苏云牧一眼,笑盈盈的道:“苏公子,若是你输了,就给我一千两银子,如何?”
“成交!”
苏云牧闻言,一口应允。
一千两银子算什么,他今夜里出来,光身上的银票就带了五千两。
这个赌注,小的可以忽略。
比起他姐今日输掉的那一千两金子,就更像是个玩笑。
双方都没有异议,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苏云牧兴致高昂,站在那儿摩拳擦掌的热身,他的小厮在身后忙着将他宽大的衣袖规整好,省的待会儿投壶的时候受到影响。
沈念真被沈云澜拉到了一旁。
“我说,你真的有把握?待会儿若是输掉了,会很惨的!”
“放心,你妹妹我不会输的。”
沈念真开口安慰他道。
沈云澜无奈的住了口,心下觉得,自从来到了这里,事情就渐渐的超出他的掌控了。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还有他。
“商量好了吗?谁先下场?”苏云牧开始喊人了。
沈念真当即走过来,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架势,不由勾了勾嘴角:“苏公子既已经迫不及待,你就先场吧!最后,以投中者多为胜。”
“好!就先让你欣赏欣赏小爷的风姿!”苏云牧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要太崇拜我哦!”
沈念真:“……”
她忍住了笑,慵懒的靠在栏杆上,点头道:“好的,不要浪费时间了,快开始吧。”
等苏云牧骄傲得意,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场了以后,沈念真凑到沈云澜身边,低低开口问道:“你叫鱼肠出去打探消息了没有?苏云牧的人真的进宫去请刘太医了?”
“已经去了,鱼肠悄悄的跟在后面的。”沈云澜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你只用担心你自己,等下不要输的太难看。”
这边两个人说着悄悄话,那边苏云牧已经拉开架势,举着竹矢,准备投壶了。
春风楼里这块地方是单独辟出来做投壶用的,没有拥挤的客人,也没有桌椅,有的只是八面锦绣屏风,以及摆在四周的花花草草,倒也是一片文雅之地。
刚这样想,沈念真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一片欢呼:“大家快来看哪!苏二公子在投壶!”
随着这一声娇滴滴的叫喊,很快,二楼上便簇拥着奔过来一大片的莺莺燕燕,嘻嘻哈哈的笑着,摇着香帕朝这边张望过来,其中,不乏一些酒楼里的客人,俱都十分好奇。
苏云牧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为了增加悬念,举着那竹矢久久没有投掷出去,眼睛倒是微微的眯了起来。
沈念真忍不住一笑,这人实在是太骚包了。
下一刻,嗤的一声,苏云牧手里的竹矢朝着前方的银壶激射而去,碰的一声,投中了。
“中了中了!”
楼上楼下,顿时一片欢呼雀跃。
苏云牧再接再厉,第二支,第三支也都投了出去,一一而中。
倒是有些本事,沈念真微微一笑,如此,方才有趣,不是吗?
她不急不躁,反而走到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招招手叫过楼内小厮,叫了一桌子酒菜。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吃喝?”
沈云澜跑过来问道。
“不然呢?”沈念真将一双筷子递过去,嘴里咬着半片蘑菇,声音含混不清:“吃饱了才有力气投壶,你不饿么?”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都没有用晚膳,沈云澜此时的确是有些饿了。
看着沈念真递过来的筷子,再看看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他心一横,伸手接过来,什么话也不说,低头开吃。
“这家的鲜笋炒肉不错,回去让厨房的人学学。”沈念真边吃便道。
沈云澜嗤笑:“这春风楼里的大厨可是宫里退下的御厨,咱们府里的厨子不过是一般人,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沈念真撇撇嘴。
吃饱了以后,她拿出帕子来擦擦嘴,对笑着走过来的酒楼小厮道:“账记在苏二公子账上。”说完,便起了身。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欢呼雀跃。
人群里有人叫喊:“太棒了!苏二公子一口气连投了一百二十!全中!”
沈云澜一听,顿时便有些焦急,看向沈念真,却见她依旧不急不缓,稳稳的走回场上,苏云牧已经投的有些累了,一张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到她走过来,当即咧开嘴得意一笑:“怎么样?你怕了吧?”
今日投壶,实在是痛快!
“不错。”沈念真笑着点点头,道:“你还能接着投么?”
“什么意思?”苏云牧走过来,坐着一边歇息,一边问。
“你要是还有体力,就接着投,等你实在投不动了,就该我上场了。”沈念真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凑在鼻子底下一闻,随即笑了:“六安瓜片,不错,我喜欢。”
苏云牧:“……”
“好啊!”他咬咬牙,看着一直处变不惊的沈念真,笑的目光幽深:“今日让你见识见识小爷我的真正实力!”说完,一把抓过手边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又上场了。
楼上那些莺莺燕燕又开始呐喊。
沈念真老神自在。
沈云澜走过来,无可奈何的道:“你干什么刺激他?想待会儿输的更惨烈一些?”
“大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沈念真道:“你不是说,我投壶技艺高超,在江州无人能敌么?又何必这样害怕呢?”
“我那只是随口一说……”沈云澜抚额道。
“那等下,妹妹就让你开开眼界。”沈念真看着他微微一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边再次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随即有人激动不已的喊道:“二百中贯耳!苏二公子真是厉害啊!”
投壶场上摆着的几口铁壶里满满的都是竹矢,像是最耀眼的勋章一样。
苏云牧放下发酸的手臂,喘着气走过来,看着沈念真得意的笑:“怎么样?服不服气?”
“服气,二公子真是本领高绝,令人钦佩。”
沈念真放下茶杯,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随即站起身来,轻轻松松的走到场子中央。
刚一站定,楼上就有人惊呼:“咦!那人是谁?你们快看,长的好丑啊!”
随即,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沈念真:“……”
看来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能震慑住这帮老娘们,还有苏云牧!
沈念真勾勾嘴角,放弃原先的想法,忽然从地上抱起了箭壶,原地转了个大圈,背对着远处的银壶,拿起竹矢,都不瞄准,随意的往身后一抛。
碰,正中壶心。
楼上的笑声顿时一个停顿。
第二支,第三支,沈念真投的十分随意,几乎都不用瞄准一样,但扔出去的竹矢,却没有一个落在地上,就像是后背上长了一双眼睛。
这是什么投壶法?
虽然也有背对铁壶的投法,但从来没有人投的如此轻松惬意,随意慵懒。
场上众人的嘲笑声渐渐停歇,后来全都变成了全神贯注。
苏云牧老神自在的喝着茶,心里还沉浸在刚刚万众瞩目的兴奋中,没有缓和过来,就被一旁的小厮扯了扯衣袖:“公子,您快看一眼吧,苏公子投的也很厉害……”
“还能有你家公子厉害?”
苏云牧嗤笑一声,随即漫不经心的抬起了头。
随即,他愣住了。
沈念真动作飞快,一根竹矢投过去,都不等落地,下一根便抛掷出去,碰的一声响,是两根竹矢一起落在铁壶之中。
这才过去多久?那场上的五口铁壶里,已经有三口插满了竹矢!
“那些……都是他投的?”苏云牧目瞪口呆。
小厮疯狂点头:“是啊公子!你没看大家都已经看呆了么……”
苏云牧视线缓缓上移,看着刚刚自己投壶时不停发出尖叫呐喊的一群莺莺燕燕与看客,此时已经全部呆若木鸡,愣愣的站在那儿,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场上的画面。
显然,他们太吃惊了。
苏云牧深吸一口气,捧着胸口视线下移,最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场上面不停投壶,偶尔停下来擦一擦额头上汗水的沈念真,神情颇为复杂。
都不用等结束,他已经彻彻底底的输了。
“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八……”
场上唯一一个兴奋的人是沈云澜,沈念真投一支,他便高声的念一句,等到二百支投完,他兴奋的鼓起掌来:“好!投的好!”
下一刻,整个春风楼里楼上楼下,全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众人齐声欢呼。
今夜里,这一场投壶实在是精彩,几乎将整个春风楼里面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沈念真一下场,苏云牧便走了过来。
“苏兄弟,你果然是深藏不漏露,我愿赌服输。”他神情复杂的道。
“苏兄也很厉害,假以时日,定能胜过我。”沈念真客套的一笑,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苏云牧知道是要银子,于是爽快的伸手入怀,掏出一千两银票来,捧在手里面道:“能认识沈兄弟这样的朋友,是我苏某人生之幸。”
“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沈念真微微一笑,接过了银票,心里美滋滋的。
“该撤了。”沈云澜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随即拱手作揖道:“苏兄,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
“等等!”
苏云牧忽然开口喊住了他们,上前一步,道:“明日,我能去沈家找你们么?”
“不行!”
沈念真与沈云澜异口同声的道。
苏云牧不由一愣:“为什么?我们都是朋友了!”
“苏兄,不是不欢迎你,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家母病重,实在是不宜让外人上门。”沈念真不好意思的道:“等家里事情过一段落,我定亲自设宴,招待苏兄!”
“那就这样说定了!”
苏云牧并没有怀疑什么,闻言笑眯眯的伸手在沈念真肩膀上拍了一下,由衷的赞叹道:“苏兄弟,你的投壶技艺的确是高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些不算什么,我还会好些投壶的玩意儿,下次教你。”沈念真微微一笑。
“好!”苏云牧点点头,亲自送他们出了春风楼。
沈念真扶着沈云澜的胳膊上了马车,回头冲他一笑,很快,马车便离开了。
苏云牧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身边的小厮阿木,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少爷!您觉不觉得这位苏三公子有些奇怪?说是男子,但是身形却是太消瘦了,而且……”
“而且什么?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苏云牧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账结了没有?我们也该回去了!”
话虽如此,他却不经意的想起沈念真那令人惊艳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似……
……
沈念真与沈云澜两个人偷偷按原路返回沈家,依旧从后门入府,没有惊动什么人就回了各自院子里。
沈念真一回去,便让如画出去打探消息。
“小姐,刘太医一个时辰前便已经请进了府,给二少爷把了脉,更换了伤口的药,现在,二少爷的高热已经退下来了,呼吸也平稳了,太医说,只要熬过了今夜,性命便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沈念真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担心沈云琦,只是担心父亲,只有沈云琦的病尽快好起来,爹爹的日子才能好过。
太医请来了,二夫人也不闹腾了,沈家众人终于度过了一个平稳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
顾盼兮坐在桌边陪沈老太太用早膳,周嬷嬷亲自去西院里探望,回来春风满面的回禀道:“老太太!大喜啊!太医说,二公子的病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的休养上几个月,便没事了!”
“阿弥陀佛。”
沈老太太当即拿起了手边的念珠,念了好几遍佛号,这才睁开眼睛,一脸欣慰的道:“只要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念真早知道这个消息了,闻言握着汤匙的手一顿。
随即,她抬起了头。
“祖母,二堂哥已经无碍了,是不是送他回去徐州的事情,也该跟二伯父商议一下了?”
昨天夜里,一大家子人为了沈云琦的病四处忙活,唯有沈二叔,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喝闷酒去了,一大早,人醉倒在府门前被小厮发现,抬了回来。
沈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淡。
她抬眸扫了沈念真一眼,笑眯眯的道:“真儿啊,你先别急,祖母记得答应你的事情,等你二堂哥病一好利索,祖母立刻派人送他们父子回徐州!绝不心软!”
沈念真也不是逼着老太太表态,她只是想提醒她,二叔一家在上京里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沈云琦能有一条命在,当真是祖宗保佑。
“祖母,不急,只是给二房提个醒而已。”沈念真微微一笑,低头喝粥。
视线外,一个在外头伺候的三等丫鬟,不动声色的往外退了一些。
吃过早膳,沈念真有些困倦,便去了东厢房,打算补一觉。
不料刚躺下,正跟如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呢,外头忽然传来阵阵嘈杂声,阵仗挺大。
沈念真立刻翻身坐起,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吩咐道:“去看一眼。”
“是,小姐。”如画领命而去。
沈念真重新躺下来,却毫无睡意,耳中听到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激烈,甚至就连周嬷嬷都出动了,她便翻身而起,穿了鞋子推门出去。
正好碰到如画气喘吁吁的回来:“小姐!不好了!咱们府门被人在外头围住了!停了两具尸首!很多百姓都在围观!”
“尸首?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念真有些震惊。
“据说,是二少爷在妓院里打死的那两个平民百姓的家人,将他们的尸首抬了来,堵住了咱们家的大门。”如画焦急道:“现在,大统领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大少爷也不在府里,根本没人出面解决问题啊!”
沈念真又是一惊。
昨夜沈云琦高烧不退,性命垂危,如今好容易控制住了,将人从鬼门关里抢回来,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祖母怎么受得了!
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推着事情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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