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碧月显得有些惊慌,又暗藏着欢喜。
“你好好照顾皇妃。”此处人多眼杂,薄云弘不敢对她显露出异样的情绪来,只交代了她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碧月自然也知道他的难处,没有多做纠缠,只朝他的背影点点头,便端着参茶入内。
赵长欢没得歇息又没进过食,她的脸色实在太差,碧月得了林氏的吩咐,下去给她熬了一杯参茶,让她先喝下去垫垫肚子,也缓解一下憔悴的脸色。
她跪在灵堂旁边,原本是不想喝下的,可禁不住林氏劝了一句,她才答应喝下。今日来祭拜的人不少,忙一日下来她便熬不住了。到了夜间,林氏让碧月带她回去歇息。
赵池馥则听林氏的话,偶尔在灵堂前出现一下便好。
就这么过了三日,傅氏的棺木出殡了,赵长欢抱着灵牌,走在送丧队伍的最前头,上京的老少妇孺看着这场丧事,脸上都不是滋味。她滑胎的消息这段时日不知被何人传了出来,上京的街头巷尾最近都传遍了,如今再加上傅氏离世,世人纷纷看着赵长欢惋惜。
此刻的她脸色一片枯槁,像秋日里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等傅氏的丧事处理完,林氏留了赵长欢在府里多住几日,一来是想稳住她的情绪,二来是想让她处理好傅氏留在太史府上的丧物,她是傅氏的骨肉,来处理这些比较合适。
赵池馥先回了潜府,赵鹤唳没骗她,亲自送的她。
“殿下他在尚书局里一切都好,日日都在勤学苦读,希望这回他能好好长长记性。”
赵鹤唳坐在车厢内,先开口与她说了薄云暮的事。
“如此便好,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赵池馥亦是客气回着。
两个人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赵鹤唳给她倒了杯茶后,俩人便相对无言。
回到潜府里,赵鹤唳没送她进去,亲眼见她进了府内后,他才离开。轿辇没回太史府,直接去了尚书局。
薄云暮到尚书局里已有十日有余,他日日在尚书局的人监管下诵读六史六记,就像一个重回学堂的学生,好在他很配合,并没有找那些人的麻烦。
赵鹤唳叫陈仁礼安排了一个僻静处,他单独见了薄云暮。
“殿下在这里面可还习惯?”见到他,赵鹤唳便示意他坐下,他早已给他泡好了茶。
“又不是没待过比着还差的地方,大人有话可直讲,这尚书局里也有燕皇后的人。”
薄云暮提醒他一声。
“皇后娘娘近日来正在秘密派太医到承乾宫里,看样子是想趁着这段时日将大皇子的病情公布出来了。”
到时候众人若是知道薄云烨的病好了,这朝堂上的形势又会大不一样。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薄云暮冷哼,手中紧紧握着茶杯。
“二皇子还被蒙在鼓里,他见你被困在尚书局里,正加快在朝堂里笼络自己的势力,好将他早日推上太子的位子。”赵鹤唳有条不紊地跟他禀告近日朝堂的态势。
薄云暮没想到,这朝堂的局势变化得远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燕皇后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坐上太子的位子,薄云弘只怕得意不了多久了。”
“不过有明妃娘娘在,想必他不会跌落得太惨。”明妃在高桓帝身边多年,知道如何给薄云弘谋利。她也知道燕皇后的为人,她们此刻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必定不会全身心地信她。
“这个我明白,但是大人别忘了,当初大皇子被人下药的事,难道您从来就没怀疑过明妃?”
那件事不是魏良娣干的,亦不是燕皇后自导自演的,依当时的形势来看,最获利的便只有明妃和薄云弘。
“可我们得找到证据才行。”
赵鹤唳怀疑过,但没有证据他便不会去冒这个险。
“本王记得,明妃身边的宫女落落最近待在薄云弘身边,兴许她知道事情的内幕。”
落落的身份薄云暮派乘风去调查过,她自五岁起入宫,就一直待在明妃身边伺候,十多年过去了,她虽没亲历过当年的事,可在明妃身边这么多年,必定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她是薄云弘身边的人,必定只会守口如瓶。”
这一点,赵鹤唳不必想便会知道。
“是,但也不是,我们到时候可以设计。”薄云暮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但他没跟赵鹤唳明说,眼下还远不是时候,他还得在这尚书局里待上两个多月。
赵鹤唳微微点头,便起身离开,他在里面待得已经够久的了。
陈仁礼秘密将薄云暮带回书堂里,好在路上并没有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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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府里,落落已经忐忑不安好几日了,她没想到傅氏去一趟青莲寺能把命给丢了,这件事虽与她无关,可赵长欢之前怀疑过她滑胎的事与自己有关,这回傅氏出事,她自然也是要怀疑到自己头上。
好在她这几日并没有回府,她便还能想着对策。
这一日,趁着薄云弘下朝回来,她早早便在前院里候着他了,见到他人回来她紧忙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道:“殿下,姐姐过几日便要回府了,您说妾身要不要给她布置一下她的院子,等她回来的时候,不会那么冷清。”
“不必了,这些事有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就别操心了。”她这副总爱操劳的样子,惹薄云弘心疼,特别是她改不掉从宫里带出来的臭毛病,他更是不许她再过回之前的日子。
“那姐姐她若是闷了,我便过去给她解解闷。”落落十分殷勤地提议道。
“不必了,在本王心里,你跟她是平起平坐的,不存在谁的位份低,谁的位份高,你若是觉得累便不用去。”
薄云弘将人搂到怀里,其实赵长欢不回来他更高兴,这府上少了她那副终日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还觉得自在些。
“妾身不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姐姐能好好的,我便也放心了。”落落这话说得委屈,像是将赵长欢当成亲姐姐了似的。
“可惜啊,她却是没把你当成亲妹妹,上次将你打成那样,你都不知道本王有多心疼。”薄云暮怜惜地道。
“妾身这不是好了嘛。”
落落一边说着,一边任由他带着自己回院子里。
“本王有个好主意,可以让你省下去管她的闲事。”
回到迎春院里时,薄云弘对着她神神秘秘说了这一句话,便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屋子。
玉兰见了,急忙将屋门关上。
“什么好主意?”
落落疑惑不解。
“就是赶紧给本王生个大胖小子,父皇默许了你和我的关系,只要是你能诞下子嗣,于本王如今的现状来说,便是极大的帮助。”
薄云弘迫不及待放下帷帐。
“殿下...”
落下撒娇似地叫了一声,他更是难掩激动,人直接就压了下去。
到了下午,玉兰忽然来到门口禀告道:“殿下,姑娘,明妃娘娘到府上来了。”还在熟睡中的薄云弘和落落听到这话,急忙从床榻上起身,落落给他穿戴好衣衫之后,便让他先出去迎人。接着,自己才好好装扮一番。
明妃极少来到昭王府里,一般都是薄云弘有事便进宫里去找她,她此刻突然过来,薄云弘出现在她面前,便是不知所措的。
“慌慌张张的,一点殿下的仪态都没有,你这样不成器如何坐得了太子的位置?”
一见到人,明妃便像是吃了枪药似的训斥他。
“母妃突然过来,是不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薄云弘忍受着她的辱骂,这么多年,他都挨骂挨习惯了。
明妃人都走到迎春院外了,也不见落落出来迎接,便开口问道:“落落来到昭王府里竟变得这么矜贵了?连我来了都不出来迎接一下?”
恰好此时,落落整理好衣裳,急忙开门出来了,她朝明妃行礼道:“明妃娘娘过来,奴婢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她说得极为诚恳。
“你还知道自己以前是本宫的奴婢呢,没想到到了这昭王府里,你倒是要成我的主子了。”
以前她在宫里很得明妃的厚爱,可如今她服侍在薄云弘身边,明妃的心里多少不是个滋味。
“奴婢不敢...”
落落将头埋得极低,就差给她跪下了。
“母妃,这不能怪落落,她...”
“行了,你就用不着替她说话了,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必定是见不得她受委屈的。”
明妃绝情地打断他的话。
薄云弘没敢再多言,他过去将落落扶起来,三人便一同进了屋。
“近日皇后娘娘秘密宣召太医进承乾宫,你可知道?”明妃在宫里到底是耳线多,她知道此事后便来到这来薄云弘商量对策。
“儿臣不知?”
薄云弘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自己和燕皇后是合作的关系,但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燕皇后没派人来监视他,他便也没那么做。
“薄云烨的病极有可能好了,不然她这段时日这么着急着将薄云暮赶走,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这段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就怕薄云烨的痴傻病变好,若是好了,那便没有薄云弘什么事了。
“这怎么可能?皇兄他当年喝了那药,不是永远都不好变好的吗?”薄云弘是不信的,当年他可是亲眼见到燕皇后哭得死去活来的,薄云烨也是真的变傻了。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其中有什么变故谁都不敢说。如今在朝堂上你的风头最大,若是她真要对付,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你了。你这段日子给我安安分分的,还有,皇妃还待在娘家里,她好歹是这个昭王府里的正妃,你明日便到太史府统领人接回来,做好你身为人夫该做好的事,莫要被人落下口舌了。”
这事事关重大,明妃坐不住,便亲自出来嘱咐他。
“儿臣,知道了。”
薄云弘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张口便答应了下来。
“还有,这段时日子在朝堂上也不要出风头了,你之前拉拢的那些官员要好好维护,莫要给燕皇后抢了去。据我所知,她这段日子已经拉拢了不少官员,我想她必定不会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了,毕竟皇上的眼睛并不瞎,他能看得到,是以,燕皇后这段日子会安分些,但也是她给薄云烨制造机会的好时机。我们应该赶在她向众人宣布这个消息之前,让你父皇对你刮目相看,只要你沉稳些,别再搞出事来,便不会被燕皇后抓到机会。”
他之前惹下的那些破事,明妃都处理干净了,这段日子只要他能安分守已,便能安然无恙度过去,至于还能不能坐上太子之位,明妃先不考虑,等过后再做打算。
“儿臣明白。”
听她说了这么多,薄云弘都一一记下了。
“你能记下就好。”
明妃的语气变了沉重了些,“只要能熬过这段时日,日后我们母子俩就不用怕燕皇后了。你父皇之所以怜惜她,是因为薄云烨傻了,若是薄云烨的病真好了,皇上对她的那点怜惜便也消退一半了。”
这其中的深意,明妃都看得明明白白。
“母妃明鉴。”
她的谋局,薄云弘还是佩服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过来都听她的了。
“可儿臣心里还有一疑惑,若是皇兄的病真的好了,父皇就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他至今可还从未处理过一件朝政。”薄云弘觉得高桓帝不会轻易将这太子之位传给薄云烨。
“那就要看看他恢复得如何了。你可别忘了,他一出生便深受皇上的喜爱,骑马射箭哪一项不是他亲手教的,就算是他没处理过一件朝政,皇上的身子骨如今也还可以熬几年,大可以再亲手教他。”
明妃都记得当年的事,不然她也不至于会下毒手,燕皇后生下个那么优秀的儿子,满后宫的嫔妃都将薄云烨看做眼中钉。
“母妃说的是。”
明妃的话提醒了薄云弘,他决定不再掉以轻心。
“行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就行。”她叮嘱他后,看向落落,“还有你,好好伺候殿下,但是别越了自己的位子。”她不是向着赵长欢,是向着她的身份,她身为薄云弘的正妃,得有当家主母的权势。
“奴婢谨记明妃娘娘的教诲。”
落落颔首应下,跟着出去将人送走。
等明妃回宫的轿辇渐渐离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薄云弘知道她委屈,赶紧安慰了她一番,“母妃她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我心里是看重你的,必定不会让你在府里受气。”
落落瞧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殿下多想了,妾身怎会觉得是受气呢,姐姐她本来就是正妃,明妃娘娘教诲的是,妾身并没有委屈,也没有怪任何人。”
“你的心胸可真是广,那些官户家的千金小姐们,气量恐怕都没有你的一半。”薄云弘欣慰地道。
“殿下言重了。”落落扶着他往里走,开口道:“明妃娘娘方才说让您明日去将姐姐接回来,正好妾身这会便去她的庭院里收拾屋子去了。”她没想到,上去刚跟他说的话,这会儿便要去做了。
“还是你思虑周全。”
薄云弘捏了捏她的鼻尖。
第二日,薄云弘上完早朝后,去了太史府上,他不敢忤逆明妃话。只是赵长欢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是以没有任何准备。
碧月眼疾手快,抓紧时辰给她收拾好了行礼,似乎比她还要心急回去昭王府。
赵长欢凝了她一眼,但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轻飘飘说了一句,“好像你比我还要高兴?”
“奴婢,奴婢不敢...”碧月立刻低下头去,从薄云弘出现到此刻,她就只在他进门来看了他一眼,全程几乎跟他没有任何交流,她敢笃定赵长欢并未瞧出任何异样。可此刻听到她这么说,她心底还是点心慌了。
“赶紧回去了,这府上没个正妃如何行?你日日在太史府上住着,这上京的流言传得可不好听。”
薄云弘说的话不算轻,但也没有那么重。
“殿下突然这么过来,妾身没有准备,去跟大娘子告个别总可以吧?”赵长欢并不想回去那么快,可他都亲自过来接了,她也不能做得太过火。
“嗯,去吧。”
他松口道,继续坐在芷兰苑里等着。
碧月扶着她走之前,悄悄看了薄云弘一眼,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映蓉看在了眼里。
林氏听了赵长欢的话,放下手里的茶碗开口道:“既然殿下亲自来接了,你便跟着他回去吧,这边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多谢大娘子。”
赵长欢的眼睛一热,差点要流下泪来,她拿帕子擦了擦。
“要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没什么的,我不会撵你的。”林氏知她心里不好受,傅氏死了她定是觉得这府上便没了别的亲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日后也不敢轻易回府里来。
“嗯,欢儿记下了。”
赵长欢终于顶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落,这一刻,她感受到了除傅氏以外的亲情,让她一颗变动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人走后,林氏便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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