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心里再恨赵长欢,碧月都没想过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刚听到落落与自己说这番话时,碧月的心里是害怕的,但一听到这物证容易毁掉,并且不会被赵长欢察觉到时,她便攥紧了落落拍过的绣兜,若是能弄掉她肚子的孩子,日后赵长欢在这昭王府里必定不会那么嚣张了,恐怕到时候她连都门都不敢出。
“好,奴婢记下了。”
心里坚定下这个恶毒的念头后,碧月点了点头,尔后用衣袖盖住自己的绣兜,小心翼翼出了她的屋子,往落云院里走。
闹了一场脾气后,薄云弘乖乖在落云院里陪赵长欢,哪儿也没去,脚步一要离开她的床榻,就被她握紧了手,他只好安慰她,“你放心,本王哪儿都不会去,都在这陪着你。”
怕她再动怒,薄云弘同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许多。
“嗯。”
她的眼皮子在打架,过了一会才缓缓睡熟。
碧月端了一杯参茶进来,呈给薄云弘,薄云弘抽不出手来,便让她打开茶盖,尔后他一只手拿起来,递到嘴边,“水温正好合适,你还真是够细心的。”此刻他不方便起身拂茶盖,碧月能想到这一点,让薄云弘很是欣慰。
“殿下过奖了,做丫鬟的哪能没有这点眼力劲呢。”碧月笑笑,将他喝空的茶盏端下去。
薄云弘凝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他一直陪赵长欢到第二日清晨,原来说要陪落落的,没想到又泡汤了,不过他要进宫去上早朝,便连她的迎春院都没能进去,就直接出了昭王府的门。
而赵长欢得了薄云弘陪伴一日,心情也变好了许多,晨间起来用完早膳后,便由傅氏扶着到花园里去赏花,恰好碰到落落也在花园里,在剪几株开得正娇艳的花骨朵。
“这花开得好好的,你做什么要把它给剪了?”碍了她赏花的兴致,赵长欢对落落一顿数落,脸上很明显透着不悦。
“回姐姐,我是想剪下来回去插花瓶的,不如我帮你也剪几株,你拿回去插花瓶可好?”
落落看出她脸上透露出的不悦,便讨好似的上前一步,手里还拿着个剪刀。
“哎呀!”
赵长欢见到眼前这锋利的剪刀就害怕,生怕她将自己弄伤,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个三长两短。
“干嘛?你想谋害皇妃啊?!”傅氏也眼尖,立刻就挡到赵长欢面前,指着落落的鼻子叫骂。
落落立刻将剪刀收起来,朝她们俩人解释道:“姐姐,老夫人你们误会了,我不过是一时心急,想着问一下姐姐的意见,这才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剪刀。”
“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傅氏不肯让步,说出口的声音越发变大起来,恨不得多招几个人过来看看落落这心怀不轨的行径。
“我真的没有...”
落落往后退两步,不敢靠近她们,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
赵长欢仔细凝着她,只觉得她有些奇怪,往日里她都是谨小慎微的,怎会连剪刀拿在自己手上这么明显的事都察觉不到?
“算了,娘,别为难妹妹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您都要把她吓哭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赵长欢拉一下傅氏,让她不要再步步紧逼。
落落的眉眼颤了颤,似是没想到赵长欢会这么好心,这才敢抬起头来,“多谢姐姐。”
“这些花你今后可不许剪了,我散步时要过来赏的,你都剪去了成什么模样了?真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赵长欢教训她两声,这日头越来越大,加上她受了些惊吓,这会儿汗流得厉害,便也没了什么赏花的兴致,赶忙摇着手里的蒲扇回了院子里。
待人走远,落落才抬起头来,凝着走在最后那个丫鬟的身影。
“姑娘,这园子里的花本就是殿下为了您找人来栽种的,她可倒好,散步散到这儿来不说,还敢制止您剪花。”玉兰呸一声,心里替落落愤愤不平。
“无妨,她爱占着便占着好了,也就今日了。”落落拿了剪刀,再拿上自己早前剪下的花骨朵,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兰听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落云院里,赵长欢的汗还是流个不止,傅氏叫碧月下去备酸梅汤来给她解渴,自己则扶着她进里屋去坐下,正好见到屏风处放置着一套洗净的衣裳,便问她道:“欢儿,要不要换套衣裳?你这衣裳都湿了,娘怕你会染风寒,到时身子就更虚弱了。”
赵长欢的眸光落到洗净的那套衣裳上,应了一声:“嗯。”她的身上黏黏腻腻的,肚子又大,她就更不舒服了,也想换套干净衣裳舒服舒服。
得了她应允,傅氏赶忙给她换下衣裳,见到她后背上的汗珠,还用汗巾沾水拧干给她擦了擦,嘴里不忘编排落落,“那贱丫头也真是的,手里拿着把剪刀在你面前到处乱晃,我看她是想趁着殿下不在要故意谋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赵长欢听了她这乱编的话,眸光蒙上一层深意,开口问她,“娘,您真这么觉得的?”
“可不是嘛,古往今来就没有这么好心的妾室,看着正室怀有身孕,她非但不着急还替你高兴?这怎么可能嘛?我看她是巴不得你这肚里的孩子没了!”傅氏口无遮拦,说完后看到赵长欢瞪她一眼,方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呸呸呸”几声,“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她尴尬地赔笑道。
赵长欢才收回眼神来,沉目道:“我看着倒是不像,她可没有那么蠢,趁着殿下不在的时候光明正大对我下手,要是殿下回来看到,她一样脱不了身。”
“那你觉着她是?”傅氏不明白了。
“我觉得她倒是像故意那样做的,等我上了她的当责罚她之后,她就好向殿下告状了,到时殿下恐怕全身心都扑在她一人身上了,眼里哪还有我们母子两个?”
赵长欢的预感便是这样的,只有这样,落落才能牢牢拴住薄云弘的心。
“你这么说来也有道理,这丫头的心计真是深啊。”傅氏眼里带着鄙夷,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难看,若不是刚才赵长欢将自己拦下来,恐怕她就上了落落的当了。
真是蛇蝎心肠!
“可不是嘛,您今后可得小心些,别动不动就被她的激将法给迷惑了!”赵长欢嘱咐她,自己的母亲最是一个兜不住事的人,这个她心里都清楚。
“好好好,为娘记下了。”傅氏也没脸让她教训这么多,赶忙便应下了。
碧月端着准备好的酸梅汤进来时,看到赵长欢已经换上那套她晨间放在她屏风处的衣裳,这是她的习惯,每日都会让碧月给她先备着一套衣裳在屏风处,这样她沐浴时才好穿,不必日日等着她去备好才能沐浴。
此刻的碧月才忽然想到,或许落落就是注意到了赵长欢的这个习惯,才会生出那样的计谋来。她将酸梅汤搁置到桌上,给赵长欢盛上一碗,“小姐,这是加了冰块的,您喝喝看。”她耐心说着。
赵长欢接到手里,便有一阵凉意自掌心袭来,令她身心都松快不少,酸梅汤自喉间滑入腹中时,她更是觉得舒适了许多。
心情变好起来后,她对碧月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你这做酸梅汤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下去备午膳吧。”眼瞅着也要到中午了,她用完膳坐一会儿后还得午歇呢。
“是。”
碧月应下之后,便麻溜地去后厨吩咐厨子们备午膳。
“哎呀,你怎么这么着急,娘还没验有没有毒呢?!”现在赵长欢的一切吃穿到傅氏手里边都要验一下,特别是吃的,她方才就收拾了一下她的衣裳,转身来就看到她已经在喝了,心里头自然是急得不行。
“没事的。”
赵长欢喝得正起劲,但说出口的话也弱了许多。
“我先验验,你先别喝了!”傅氏拿出验毒的针来,片刻后见没事,她才放心让赵池馥继续往下喝。
“我就说会没事的。”赵长欢显得有些无奈。
“谁知道那个臭丫头会不会往里面放什么东西。”傅氏嘟囔着。等午膳备好端上来时,她也用银针将每道菜都验了一轮,方才放心她食用。
赵长欢今日太累了,用完午膳后倒头就睡,不过不知怎的,平日里她午歇时觉得没那么热,只要身边有人摇着蒲扇,是不会出太多汗的,可今日不知怎的,她在睡梦中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热,让她流了不少汗,歇了两个时辰醒来时,软枕上,垫着的薄被上竟然全都是汗,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在还是隆起的,她才知道是自己做了梦靥。
“小姐,您要不要去沐浴着泡一会儿,您这衣衫也都湿透了。”碧月小声问她,她流的汗比晌午那时候的还要多。
“嗯,去备些热水来吧。”她以为是自己做了梦靥和怀有身孕的缘故,便没怀疑其他的,等热水备好后,她便脱了衣裳到屏风后沐浴。
碧月吩咐映蓉在里头伺候着,自己拿着赵长欢换下的衣裳下去清洗了。等去到空无一人的偏院后,碧月赶紧将衣裳扔到水桶里,反复给她清洗,直到那衣裳连赵长欢身上的一丝味道都闻不出来了,碧月才将衣裳晾晒起来。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回到落云院里时,看到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手忙脚乱的,往屋子里进进出出,碧月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跑上前问:“发生何事了?”
被她抓住的丫鬟手里端着一盆血水,她差点叫出声来,那丫鬟更是被吓得不轻,嗫嚅着道:“皇妃她,她流产了...”
猛然间,碧月松开手,跌跌撞撞跑进屋子里,人都要摔倒在地上,跑到屏风后面一看,发现赵长欢泡着的浴桶里满是血水,她正靠在浴桶边上的,整个人哀嚎着叫,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滑落下来,沾湿了她的发丝。
“欢儿,你别吓唬娘,别吓唬娘啊...”饶是经过人事的傅氏,见到这场面也害怕得紧,尤其是浴桶里还躺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更是控制不住地痛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赵长欢低头看着浸没在自己身上的血水,眼神早已失了焦,可嘴里还不忘喃喃自语。
“太夫呢,太夫到哪了?!”傅氏着急得很,朝着满屋子的人质问。
“映蓉姐姐她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离得她最近的丫鬟小声回着。
“你!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殿下叫过来!”傅氏见碧月惊愕地看着,伸手指着她骂道。
“是,奴婢这便去!”
碧月反应过来,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急急往迎春院而去,这个时候薄云弘早就已经下了早朝,只是昨日他没能陪落落,今日下了早朝后定是一心便往那边扑去了,这个碧月心里都清楚得很。
见她出现在迎春院里时,落落并没有太惊讶,还抢先道:“殿下您看,妾身就说了姐姐那边定是会叫人过来唤您的,您还不如一回来就到姐姐的院里去呢。”
薄云弘心里本就对她有愧,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便对赵长欢生出一阵厌恶来,用手不耐地催着碧月道:“回去回去,本王晚些时候再过去陪皇妃。”
“殿下!”
岂料,碧月却痛哭流涕地跪在了他面前。
“你要作甚?”
她这么一跪,更是惹薄云弘反感。
“皇妃,皇妃她流产了!”碧月躬着身子,将头埋得低低的,说出这句话时连身子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
霎时间,薄云弘手里的杯盏落到桌上,“咣当”一声从桌上滚落到地上,砸了个满地。
“您过去看看她吧...”
碧月哽咽着道。
这回不等落落劝慰,他自个麻利地甩袖离开,步履匆匆赶去落云院。
“起来吧。”
等人走远后,落落亲自弯下腰去扶碧月起来。
“多谢姑娘。”
起身时,碧月的眼泪已经止住了,脸色也没了方才的焦急和伤心欲绝。
“你做得好,那衣裳都洗好了么?”她握着她发凉的手,轻轻抚着安慰她,让她放松下来。
“嗯,都洗好了。”
碧月点点头,如实回着。
“以后你的日子便不会再那么难过了,还有府上的下人们也是,我替她们给你道声谢。”
她说完,还朝碧月鞠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姑娘。”碧月急忙将人扶起来。
“要的,她们不知道是你将她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可我知道,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
落落拍拍她的手。
碧月的罪恶感减轻了一些,觉得身上充满了全新的力量,在推着她往前走,更让她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做错什么。
“有姑娘护着,奴婢就什么都不怕了。”碧月心底的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喜悦。
落落点头,提点她道:“回去吧,不然她们该怀疑了。”
“是。”
碧月应承下来,赶忙出了她的屋子,出去后,她又恢复了进来时的神情。
薄云弘赶到赵长欢的屋子里时,映蓉已经请了太夫过来,正在给赵长欢把脉,她身上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衣裳,人正卧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双眼空洞的盯着白色的帷帐发呆。
“殿下...”
傅氏见他过来,已经泣不成声,连说出这两个字都艰难得很。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怕影响赵长欢的情绪,薄云弘带着傅氏到一旁小声询问。
“命妇也不知,就今日欢儿午歇起身后,她身上出了许多汗觉得难受得很,便洗了个澡,谁知道她刚坐到浴桶中,腹中的胎儿就流了...”傅氏心里难受,说出口的话都不成句,想到一句便说一句,神智已经不清晰了。
“会不会是泡澡的水有问题?”
他冷声质问。
傅氏恍若被他一语点醒,忙开口道:“那命妇这便吩咐人去弄。”好在那浴桶里的水还没倒完。
薄云弘点点头,她便匆匆走了出去,吩咐下人们将浴桶里的水盛上一小碗,好好搁置,等太夫给赵长欢诊断完后再查一下那碗水。
半个时辰后,给赵长欢诊完脉的太夫才站起身来,他走到薄云弘身边低声道:“殿下,皇妃腹中的胎儿已经流掉,但流产的起因还不得而知,不是误食用滑胎药,倒像是触碰到了某些有毒的物品。”
“那,可有法子能查得到?”太夫说得模棱两可,薄云弘心里也没底,他就想知道赵长欢为何会流产,若是不小心的便也罢了,若是有心之人加害,那他日后便要加倍小心了。
“老夫还不能确定,还是先给皇妃开些养身子的药,都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突然弄成这样,对她的身子伤害很大。”
医者仁心,太夫最先想到的伤者,等薄云弘应允后,他便走到案桌边写下一张药方,给碧月拿去抓药。
碧月拿了药方,急急退了下去。
薄云弘走到床榻边,抓起赵长欢的手时,却被她狠狠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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