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无常先至
“咳咳，咳咳。”
一直在煎药的地方躲着不出来的玉暮杏，长久的被这炉火给熏着，也忍不住的咳了几声。
“你这性子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改，是打算把自己的给累垮了吗？”
沐之离原本想着在她睡着的时候，来这里帮她做一些事情，结果没想到又是晚了一步。
“我有休息过，撑得住，你不必担心。”
其实玉暮杏知道自己是根本就睡不着，因为每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幽兰的事，维桑的事，百姓的事，一件一件压在她的心里面，无法释怀。
“还撑得住，玉暮杏，你当我的眼睛是无用吗？”白兰坠露将手里面的药材放下，走过去夺过了她手里面的活，“立刻，马上，去休息，不然我敢保证你再进不来这煎药的地方一步。”
“你这沐世子今日，是不是特地要跟我对着干？”
玉暮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对他这样的举动就十分的反感生气，耐心全无。
“请你睁大了眼睛看看清楚，如今外面是个什么情形，我们若是拖延一刻钟就会有一个无辜的生命消散。你让我去休息，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思。”
“外面的人是人，难道你的身子就是铁打的了吗？”沐之离不打算跟他吵，所以说话的语气就淡了许多，“你也同样是个人，记住这一点。况且，大夫也不只有你一个人，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放的那么高。搞的好像除了你以外，其他的人就不行了。”
“对，我是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高了，我是觉得只有自己行了，算是我眼高于顶瞧不起你们可以吗？现在，你可以让开，让我做事了吗？”玉暮杏看他实在是碍眼的很，便想把他给赶出去，“别忘了，这里是宫外不是太医院，你没有这个资格让我不进来，我就要听话。”
“你当我的话，不存在是不是？”沐之离原本还是冷静的，被她这么一闹，也顿时就火了，“玉暮杏，你是打算把自己累到了以后，再让大家担心是不是！凡事都要有个度这点你就一直没有学会过，而且总是强势的一意孤行。你去休息一会又能如何，难不成少了你这个人这世间就会毁灭了不成！你能不能少给我们添麻烦，能不能懂得爱惜自己一点！”
“休息休息，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我只有不听不看不动乖乖躺在床榻上，才是最安分守己的时候！”
多日的负荷消耗，多日的情绪积压，多日的诸事叠加，早就让原本疲惫不堪的暮杏更是套上了一层重重的枷锁。
她心里面的苦，有谁能知道，有谁能看到？没有，因为她一直把它们埋藏在了心里面，不让任何人发现。
而今，因为沐之离的失态，秋风画扇再也忍受不了了，心里面的情绪一触即发。
“维桑的事情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幽兰又生病了，外边的疫病闹的那么凶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很自责，我很无能，我很崩溃，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感受！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面出现的就是盖着白布被一个一个抬出去的人，你让我如何能够好好的休息！我答应过幽兰我会救她，我会让她活着，让她相信我，可现在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益消瘦的样子那种折磨你感受过吗！”
白兰坠露只是静静的听着不说话任由她发泄，他知道她的心里面有一堆的委屈一堆的苦楚，说出来之后该是心里面会舒服多了。
“而你，还要本着一副为我好的样子，用你的思想用你的做事方式来强迫我，要求我，你这样对我可算的是公平！你能不能不要管我那么的多，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去理会只要你的重心不要放在我的身上可以吗！我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煎我的药救我的病人其他我什么都不想去想，所以你能给我安静吗？不要用你所谓的好来要求我可以吗！”
“你说我在管着你，在跟你增加烦心事？我在用我的想法，来为难你逼迫你是这个意思吗？”沐之离缓缓的说出了这几句话，看着玉暮杏的眼神里面都是失望，“原来，你竟然是这样子想我的。呵，说到底你是在嫌我烦吧。巴不得我，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最好是这个意思吗？”
一旁砂锅里面的药已经煮开了，不停的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整个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而两个人却浑然不觉。
面对面的站着，看着彼此，寂静中隐藏着即将爆发的暴动。
“你们两个人，药都煮好了，都没察觉到吗？”
凡羽漪闻到了草药的味道，就冲进来了，结果看到这两个人竟然还在吵架斗嘴简直是无语了。
抄起一旁的毛巾，将砂锅放在一旁远离了炉火，随后灭了这火光才转过身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还在一言不合就吵架，给彼此添堵好玩吗？这么大的人了，轻重还分不清真是丢脸。若你们真的还有这精神余力来吵架，倒不如将这些力气花在外面的百姓身上。这个样子，当真是想气死我！”
“你怎么进来了？”玉暮杏别过眼，不再去看沐之离，看着凡羽漪问道。
“我闻到这药的味道，就进来了。再晚一些，这药就毁了。”
“我先去送药。”
秋风画扇走了过去，将砂锅拿了起来准备将里面的药沥出来。
“画扇，快去看幽兰，她不行了！”
冷云愁带来的噩耗，将玉暮杏心里面的最后一层坚强全部溃败击碎，手里面的砂锅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
里面滚烫的药汁洒在了脚上，可是暮杏却没有一丝的察觉，呆呆的像是在这一瞬间她也被黑白无常索了命压根就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东西。
县衙，客房
“杏儿来了吗？”
冷幽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她还是死命的支撑着，只为了再见到玉暮杏最后一眼没有遗憾的离开。
“幽兰，你还有那么多的光阴年华，不可以就这样走了啊。你振作一点，人定胜天你会活下去的。”
玉锱衣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就从宫里面跑出来看她了。
原本这么一个活泼温柔的女子，今生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上天为什么对她这般的不公平！
玉锱衣在来这里的时候，时刻的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哭，不能让幽兰再难过。
可是，她看到这个样子的冷幽兰，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就忍受不了内心的悲伤。
眼泪，也就自然忍不住了。
“锱衣，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学会欺骗你自己了？傻瓜，人的命数一旦到了尽头，不管是谁来救都无济于事的。”幽兰牵着她的手，脸上并没有悲伤的表情，而是淡然甚至还有着浅浅的笑，“我与这世间的缘分既然已经尽了，那么又何必强求？我能遇到你们，还有这么好的哥哥和姐姐们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所以，你莫哭，该笑着送我离去不是吗？”
“幽兰……幽兰……”
琴瑟和鸣管不了那么多了，伸出手抱着她的身子，靠在她的怀里面泪如雨下。
“真的，是一个傻妹妹。”
寥笔浅墨被她这么一搞，也忍不住了，眼眶里面盈满了泪水。
“杏儿！杏儿！”
外边，传来了冷云愁着急的声音，由此可见来的此人内心多么急躁。
“杏儿。”
幽兰看到她，突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秋风画扇看着她这个样子，喉咙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扼制住了，嘴唇不停的在哆嗦着，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杏儿，不管怎么样，你先冷静！”
冷云愁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害怕，抓着她的手腕试图劝她。
“你们都出去，出去！”
声嘶力竭的吼叫，足以证明她此刻内心的奔溃程度。
冷云愁，沐之离，凡羽漪三个人互看了一眼，便先离开了。
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冷幽兰的床榻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面让人痛不欲生血流不止。
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血在不停的滴着，每一滴血落下都让玉暮杏摇摇欲坠即将支持不住昏倒过去。
“你说的，会等我找到办法救你，可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就这么狠心的先走了呢？”
‘噗通’一下双膝跪在地上，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泪也已经干涸没有了。
玉暮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心很乱很乱，乱到无话可说了。
“是幽兰对不住你，杏儿，你想怪我怨我气我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命数到了，你不要责怪自己。世事无常，我们谁都不知道先来的是明天的太阳还是死亡，所以杏儿你不要难过。”
“我怎能不难过，我没有这个能力救你你知道吗幽兰。我现在的心很痛很痛，痛到无法呼吸无法自拔，是我太没用了。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说好了自己一定会救你的。可我到现在，连怎么解决的办法都没有找到，而你……而你却再也……等不到了。”
越是说到后来，越是哽咽。
“杏姐姐，你没有错，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这个样子，让幽兰看着也不好过不是吗？”玉锱衣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知道你尽力了。”
“我从没想过，在我离开人世的时候还会有人为我伤心为我难过，这辈子能有那么多的人惦记着我这就已经足够了。”寥笔浅墨的眼角也滑下了眼泪，咳了几声，“当年，我因为额娘不受父皇的喜爱而受到牵连，呆在自己的宫殿里面整整十年没有出来过。原本想着，就算哪一天自己花自凋零了也该没有人在意才是，可现在看来上天也当真是待我不薄。只是……我真正抱歉的是，我的离去让你们伤心了。”
“大家都很珍惜你，都很在意你，你知道吗？”玉暮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生怕她一松手冷幽兰就永远的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了，“幽兰，我求你，再撑几天几天之后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是还说等你自己的病好了以后，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维桑吗？如今你还没有完成这个心愿，你能放心的走吗？”
“杏儿，你能抱我一次吗？从小到大除了我的母妃抱过我以外，就没有别的人抱过我了。”冷幽兰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了，而玉暮杏还没有勇气去面对，便也不强求了，“所以，你就当满足我这个心愿好吗？”
“好。”
玉暮杏和玉锱衣两个人站起身来，帮着将冷幽兰扶了起来。随后，玉暮杏靠在床榻上，伸出手将幽兰搂在了怀里面。而锱衣则是帮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之后，也坐了下来。
“杏儿，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靠在别人的怀抱里面了。”幽兰的体力慢慢的开始不支，睫毛不停的开始抖动着，但她还是伸出手摸着玉暮杏的脸颊，“因为，真的很温暖很可靠，给人一种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感觉。”
“等你好了，我会时常这样抱着你，好吗？”
“我怕是……没有……这一天了……”
冷幽兰说完这句之后，眼眸就紧紧的闭上，身子往旁边一倾手也跟着从暮杏的脸颊上面滑下。
“幽兰！幽兰！幽兰！”
秋风画扇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来的竟然这般的快，沉寂了一小会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撕心裂肺的呼喊了。
“幽兰你醒醒！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的狠心！怎么可以！”
站在外边的冷云愁，沐之离，凡羽漪三个人，听着房间里面痛不欲生的喊叫声，心也是同样跟着悲痛。
三个人就这样站着，不做声也不打算进去。
等她们发泄完了，再商量之后的事情，现在她们既然想哭便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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