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弈卿跟在雷禁身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一身如墨般漆黑的长袍紧贴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明黄色的金线在衣角各处绣着精致繁琐的图腾。象征着一国皇君的发冠端端正正的扣在头顶,收束着三千墨发。
暗金色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了一抹薄唇。不仅遮住了谪仙般的容颜,更平添了几分冷煞。
确实,这才真正是血宫宫主给世人的印象。
杀人不眨眼,抽筋还扒皮。
血腥,暴戾。
“唔?这位公子好生霸气,入宫给朕当个皇君可好?”
正在乖乖穿衣的纪凰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盯着走向她的御弈卿,语气里那天真烂漫单纯无害比起雷禁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弈卿勾了勾唇,一双眼里满是柔情,望着纪凰缓缓道:
“若是在下入了宫,那陛下可就别想要后宫三千蓝颜了。”
听着这两位主子明显已经开始有要撒狗粮的趋势了,弑云连忙上前揪着风鸣的耳朵,麻溜的把人打包拖走。
风啸也立马收起了防卫部署图,和弑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牵起雷禁的小胖手,把未及笄的雷禁小堂主给拖走了。
当然,在这期间雷禁小堂主还疯狂挣扎过,一脸想要被按着脑袋狂塞狗粮的期待。
看着房内的人一溜烟全撤了,还格外体贴的给带上了门,纪凰挑了挑眉,内心很是爽快的划过三个字——
嗯,涨工资。
“三千蓝颜是什么?朕是个夫管严,夫君可不会让朕知道这些的。这位公子,你长得就很像朕失散了一个时辰的夫君,不然你给朕当皇君吧。”
嗯,臭不要脸,这很纪凰。
御弈卿被她这副戏精上身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上,最后只能憋着笑,开口说了句:
“陛下,你认错人了。”
“唔?认错了吗?可你就像我一个时辰前跑丢了的夫君……”
纪凰抿着嘴,似乎还带上了那么一点点小委屈,一步步逼近御弈卿,缓缓开口道:
“不然公子给我抱一抱,我抱抱就能认出来你是不是我夫君了。”
嗯,大概面对御弈卿的时候,纪凰就是这么不要脸吧……哦,不对,是没有脸。
御弈卿本想抬手揉揉眉心,但无奈戴着面具。看着纪凰一步步逼近,他只好顺势把抬起的手伸过去,乖乖的献出一个抱抱。
“唔,公子骗人,你就是我早上跑丢的小夫君。”
纪凰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语气依旧单纯,目光却渐渐幽深。
“好了,别闹,我给你整理一下外袍。”
御弈卿实在是演不下去了,伸手在纪凰后背拍了拍,示意她先放开。
这次纪凰倒是难得的老实,乖乖的放开手,双手摊开站得笔直笔直的。
只是低头俯视御弈卿时,那眼神好像带上了火星子似的,越来越炽热。
早已经被这种饿狼视线盯了许多许多次的御弈卿还是难免有些窘迫,扣扣子的手都有点不受控制,在空中弱弱的颤了两下。
“……阿凰!”
这场无声又赤裸的挑逗,最后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宫宫主没稳住,率先开口低喊一声。
“哦,那好吧……”
纪凰幽幽的答了句,低头看着埋在她怀里为她系腰封的人,突然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迅速站直。
就在御弈卿嘴角抽搐想要咬人的时候,头顶却传来纪凰无比正经的声音:
“昨天夜里电岑带人潜入了驿馆,已经确定御萦雪就是武盟少主。还有,御萦雪好像和萧茹延在一起,也不知道萧阮琛知不知道。”
嗯,目前为止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自己当着天下人的面明媒正娶的夫君就这么被明争暗斗的嫡姐给睡了,哪怕御萦雪不在隐族族谱上,萧阮琛应该也很难心宽的出使。
“武盟少主?”
御弈卿听到御萦雪的身份之后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反应过来语气平淡道:
“武盟虽说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不过倒也不足为虑。只是萧茹延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朝江湖势力抛橄榄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能在御天皇宫里凌杀皇侍、皇子、甚至皇女之后还不被发现的御萦雪,必然有一支不小的势力暗中相助。若他是武盟少主,这些也才说得过去。
江湖四大门派——武盟、器门、药谷、毒宗,四大门派鼎立,实力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高下之分。若真说有,那也应该是器门为首吧。
说实话,江湖门派虽说看起来也挺风风光光,但实际上若不是像器门那样有隐世家族做支撑的,基本上是不可能与帝国实力相较的。
所以区区一个武盟,虽是个江湖大派,但也确实不足为惧。
而自视颇高的萧茹延竟然会对武盟动心思,这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其实天下势力众多纷繁,总体来说也就归为四类——朝堂军队、江湖门派、杀手组织、经商团队。虽然四类势力之间确实不可避免会有或多或少的交集,但却也不会太深,只能说是因利而聚吧。
就一般情况而言,各方势力之间是很少会出现像破晓、屠生、揽月、血宫、药谷、毒宗、弈凰帝国、西玖帝国之间这么微妙而紧固的关系的。
萧茹延突然通过御萦雪交好武盟,要说仅仅为了一段枕边情,那自然是说不通的。萧氏家族少主,必然是有所图谋才会这般放低姿态。
至于她所图谋的,倒还真是让人想得头疼。
“好了,阿卿先别想那么多了,江湖的事还有两位师傅看着呢,再不济不是还有简墨离那货么?”
纪凰伸手抚平御弈卿微微蹙起的眉头,笑着开口磨人道:
“皇君大人,你还是先帮你的女皇陛下束个发吧好不好?”
萧茹延和御萦雪那边她已经派人去监视了,既然她们有所图谋,就一定会有所动作。目前只有等她们有所动作,才能知道她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姑且先等着吧。
御弈卿被纪凰牵着走到铜镜边,还没从刚刚的正经事中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把木梳。
而刚刚一本正经和他谈着正经事的人,此刻已经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用一种闪着光的期待眼神盯着他。
他真的素来最佩服她这心宽但不体胖的天性,仿佛没什么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波动似的。
她总是端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游戏人间,却总能在适当的时机给人致命一击。
就像林间休憩的野兽,偶尔掀开眼眸俯视着这片森林,懒懒的舔舐着爪牙,等待着妄图朝她攻击的猎物。
极端诱惑,致命危险。
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事能让纪凰失了冷静的御弈卿干脆也没再继续想,拿着手上的梳子站在纪凰身后,顺着发丝从头梳到尾。
纪凰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前方铜镜里,本该是一身冷漠无情的男子却满眼温柔。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插,泼墨似的发与白皙的手交织出一片岁月静好。
清晨的细雪落在窗边,屋檐上融化的雪水偶尔滴落,清脆的水滴声浅浅淡淡,并不突出的声音却能在心间一圈圈回响。
……
帝都,涪陵山,行宫。
因为这次登基大典邀请了太多势力,单单是驿馆的话根本就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涪陵山行宫也被打开作为第二个驿馆使用,供早一批抵达的使臣暂居。
既然前北霄帝国耗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此处建造行宫,这涪陵山的景致可想而知。
虽说此处行宫距离最为繁盛的帝都皇区有些距离,但这景致却是帝都驿馆绝对比不得的。
……
行宫,沧澜楼。
沧澜楼当属这行宫里景致最好的一处居所了,安静却不偏远,南面山石流水寒松傲雪,北面又能恰到好处的俯瞰整个帝都。
想当初最早到的一批使臣被带来涪陵山行宫时,那可都是盯着这处宫楼的。只是这一处宫楼已经被早早的安排出去了,这才让那些人打消了心思。
毕竟她们都是夹着尾巴来出使的,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得收敛一点。东家怎么安排,她们就怎么住,这才是明智之举。
……
“宁郡侯若是真喜欢这沧澜楼的厨师,我倒是可以与你换换。”
月浮生坐在后院桌边,端着茶杯抹去浮叶。飘逸的衣袖随着风轻轻浮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纪宁缓缓开口提议。
陌上公子如玉温良,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了吧。
在月浮生对面,只见纪大郡侯抱着一只叫花鸡啃得无比欢快,一副恨不得把骨头都嘬干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了多少天呢。
一旁,卧在软榻上的简墨离看着这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人坐在一桌,顿时感觉眼前形成了一种视觉冲击。
也不知是好友的气场太温柔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喜欢、还是自家未来夫君太自来熟了以至于只要看着对胃口的都能交朋友,总之这两人之前也没见过几次面,现在怎么就跟亲兄弟似的,她在一旁竟然有些插不上话了。
“唔……不用吧,换厨师多麻烦。我过来蹭蹭饭就好了,还能找你聊聊天。”
纪宁吧唧吧唧嘴,抬起头朝着月浮生含糊不清的答道。
话说这弈凰帝国的女皇也真是体贴嘞,竟然还给使臣分配了私人厨师,专门照顾饮食。
这些厨师可都是揽月的金牌厨师啊,一顿饭好贵的那种啊,啧啧!壕啊!
只是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嘛,就像月浮生这里的厨师,做的叫花鸡那叫一个绝啊!他的那个厨师虽然也超厉害,但是叫花鸡做得没有这个厨师做得好吃。
想到这里,纪大郡侯再次扯下一只肥美多汁的鸡腿,一副要把叫花鸡这个神奇的菜种给吃绝种的架势。
然而,对于纪宁内心这些关于食物的各种想法,其余使臣表示:……
什么厨师?我们怎么没有?
揽月厨师是什么身价?雇都雇不起的那种身价!即使是出了钱,也不见得人家揽月会买这个账。
这天下有多少皇室想雇揽月厨师当御厨,那还不是被无情拒绝?想从揽月挖人,那就跟从雨凝那个精得冒光的人嘴里抠钱一样,想抠出一个铜子儿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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