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琛原本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御萦雪和那黄衫男子厮打,并没有半点要插手的意思。
她内心甚至还有些希望这两人打个两败俱伤算了,都安静的回院子躺着,省得一天天的在她面前闹心!
可自从单倾颜踏进了这扇门,她的视线就没从单倾颜身上挪开过。
看都没看是谁,就急忙推开了她身上依偎着的一名夫侍,让那男子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反射性将人推开的萧阮琛,此刻也顾不得那男子摔成了什么样,直挺挺的站起身,看着单倾颜衣角溅到的菜汁,声音夹杂着几分怒意:
“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汤水溅得四处都是,当真没规矩!
萧阮琛这话很明显,就是对御萦雪和那黄衫男子说的。
御萦雪怎么也是宫里长大的,各种各样的做态都见得多了。一见萧阮琛这副模样,再看了眼站在门口单倾颜,顿时心里明了,气不打一处来。
而地上的还扯着御萦雪头发的黄衫男子,被萧阮琛这么一吼倒是老实了一点。
不过他盗没看出有哪儿不对,只觉得是被御萦雪牵连了,才挨了萧阮琛这顿训斥。
这么想着,心里对御萦雪的恨意更浓了。嚣张跋扈的劲儿一上来,硬生生又在御萦雪头上扯下一把头发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站起来。
“蠢货!”
御萦雪低骂一声,但那毫不掩饰的声音还是被厅内众人听了去。
黄衫男子神色一怒,又有要扑上去打一架的架势,但还是被萧阮琛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从进这主厅开始,除了刚刚那一句讽刺之外,单倾颜完全就是一副旁观者看戏的态度,直到现在看这两人老实下来了,才懒散的朝着萧阮琛开口道:
“跟我来,有事找你。”
话落,也不管萧阮琛是个什么态度,单倾颜自顾自的出了主厅,朝着府内一处院子走去了。
“你们都给本王老实一点!若是不想待在这府邸,就自己拿了休书滚!”
萧阮琛盯着单倾颜离开的背影,冷硬的朝着厅内花花绿绿的一众男子撂下这么两句,立刻抬腿追了上去,留下满厅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眼瞧着萧阮琛就这么被个样貌绝佳的男子给叫走了,其余身份低的夫侍心中有怨,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倒是那黄衫男子,虽然往常对靠近萧阮琛的男子满是敌意,但现在竟然并没多在意。
只见他狠狠甩了甩袖子,甩下来几片菜叶,然后像他来的时候那样,又气势汹汹的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
走过御萦雪身边时,还不忘铆足了劲撞上御萦雪的肩膀,直接将御萦雪给撞得差点再摔一跤。
他是萧阮琛在萧氏家族里明媒正娶的正夫,比这里这些人跟着萧阮琛的时间都久,名字也是被载入了萧氏族谱的。
两年夫妻,他对萧阮琛得口味也了解,知道她喜欢干净的男子,绝不会盯上别人用过的货色。
虽然单倾颜的样貌让他很是嫉妒,但萧氏家族内,谁人不知这单倾颜就是萧茹延豢养的一个玩物?
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根本不可能被萧阮琛瞧上眼。
这样卑贱的身份,犯不着为了他再去惹恼萧阮琛,平白丢了自己的面子。
这么想着,黄衫男子也没再去想单倾颜的事儿了。带着自己的一群侍卫,嚣张的来嚣张的走。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御萦雪突然被黄衫男子这么一撞,没有半点防备,被撞得踉跄几步,才被自己的小厮扶住。
“萧河!这贱人!简直就是个蠢货!”
御萦雪冲着黄衫男子离开的背影气愤的跺了跺脚,看着厅内一片狼藉,直接掀了桌上的桌布,将桌上剩余的菜肴掀了个干干净净。
碗盘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碎,吓得一旁众多夫侍抱起了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
国师府,沁枫院。
这满院的枫树,在秋天时恍如一把火,烧得连了天,煞是好看。
可惜在这冬天,却是积了雪,看着让人生寒。
单倾颜站在一颗枫树下,伸手轻抚上树干。
他小时候,院子里也种了一片枫树,还是父亲亲手种下的。
现在想想,真让人心中生恨呢!
想着,他轻抚树干的手一点点攥紧,不知不觉指甲已经在掌心留下了四个血红的月牙印。
一阵冷风吹过,染血般猩红的衣衫在风中微扬。
单倾颜嘴角带笑,眼中却积着散不开的恨意,也难怪总有人说蛇蝎美人。
这美人,勾心、勾魂、也勾命。
等到萧阮琛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让人不忍打扰到一幕。
单倾颜此刻的模样,就真的像刚从地狱爬上来一样。
诡异、魅惑、还带着冲天的恨意。
似是不愿看到他这副模样,萧阮琛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率先开口问道:
“倾颜,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她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起来,单倾颜顿时觉得不止是伤口疼,心也跟着抽疼。
该死!
纪凰竟然……竟然真的就是弈凰!
血宫那位和他作对那么久的宫主大人,竟然就是御天帝国多年来无人问津的残废皇子!
好!好!好!
好她个纪凰!
好他个御弈卿!
竟然连蛊炼尘都没能毒死他们,还让南罡帝国被他们收入囊中!
揽月屠生破晓血宫长达一个月的追杀,折损他手下近百名不死人!要不是他有各种毒药傍身,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到现在为止,他的画像,还在弈凰帝国的大街小巷贴着呢!纪凰的诛杀令,还在屠生和血宫的各个分部挂着呢!
而他折兵损将不说,还受了一堆伤。好不容易逃到了萧氏家族,还要立刻协助她们为庞氏家族复仇。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单倾颜胸腔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周身冰冷的气息,让萧阮琛立刻改了口:
“本王……我……我并非是揭你伤疤,只是担心你罢了。我这段时日派人搜集了不少珍奇补药,一会儿便差人给你送去可好?”
堂堂萧氏家族三小姐、敢与萧氏少主萧茹延一争族主之位的继承人、东辰帝国如今的摄政王,何曾在谁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过?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必了,我的伤,我心里有数。”
单倾颜敛了所有思绪,一双眼平静无波的望着萧阮琛,语气寡淡道:
“我来只是和你谈一笔交易,你不必如此关怀备至,不然反倒让我觉得你另有所谋。”
听了单倾颜这话,萧阮琛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满腔热忱被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她也知晓单倾颜的性子,虽然心中受挫,但还是僵硬的扯开一抹笑,放柔了声音道:
“好,你说。”
闻言,单倾颜收回了放在树干上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萧阮琛,似是眺望着皇宫的方向,语气生冷:
“萧茹延的父族势力本来与你不相上下,但如今庞氏家族倒台,不管这块肥肉能不能夺回来,短时间内她都撑不起她手下握着的军队。”
“没了庞氏家族支持,萧氏家族内的军队只能靠东辰帝国的财力供给。”
“要想稳定萧氏家族,又不想让东辰帝国因财力消耗而生乱,将萧氏家族私军融入东辰帝国军队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一旦萧氏家族的私军融入了东辰帝国,那整个萧氏家族十成兵力,你一人独占九成,何愁萧氏家族族主之位?”
他确实是抱有目的而来,但他的目的与萧阮琛的利益并不冲突。
萧阮琛在他被屠生杀手追杀时救过他两次,若要在萧茹延和萧阮琛之间选一人合作,他自然选择后者。
报恩也好,谋利也罢,左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但至少萧阮琛的做派,比起萧茹延来要让他舒服一些。
萧阮琛闻言一愣,随即握了握拳,笑得无奈。
“东辰帝国和家族私军一直都在母亲的监视下运转,虽然名义上是我和萧茹延在掌管,但实际上都握在族主和族中各位长老的手里。”
“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但可曾想过,若是庞氏家族夺回来了呢?一旦庞氏家族继续向萧茹延提供财力支持,这家族私军就必须要上交。”
“私军交到母亲手上之后,转手就又到了萧茹延手里供她驱使。我就相当于拿着自己势力的钱财,替萧茹延养了兵。”
“至于你刚刚说的九成兵力,实际上九成里有五成都是我和萧茹延目前无法调动的。至于另外四成,能不能完全被我掌控都是个问题。”
“即使我有外祖母在族中帮衬,也只能勉强在那五成兵力里抽出一成来。仅仅靠着这些,是无法一举掌控萧氏家族的。”
这种家族夺位的谋划,向来讲究一击致命。因为一旦失败,很可能就面临死亡,能否保命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卷土重来了。
而且虽说现在母亲有些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勉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若她现在主动出手,成功还好说,失败了必然惹来母亲不快,到那时相当于将萧氏家族拱手让给了萧茹延。
她与萧茹延先前本就势均力敌,现在萧茹延那边更是折损一大助力。相信只要再等上个三年五载,她们之间就能决出个高下来。
现在眼瞧着庞氏家族倒台,萧茹延跟着一起垮台也只是时间问题。她们二人这么多年都僵持过来了,最后这区区几年,她还忍的起。
萧阮琛思绪飘转,但目光却始终不曾从眼前那人的背影上挪开。
世间草枯花凋、白雪覆地,她却独独看到了那一抹红影。
从此,便不顾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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