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帝国,帝都,皇宫。
御膳房内,众多御厨战战兢兢的望向拿着佐料的小女孩,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嘴里一直不停念着:
“十七皇女使不得啊!那是邪王殿下啊!若是她追究起来,草民们可都人头不保啊!”
蒸笼边的小女孩满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使着身旁的宫侍打开蒸笼,将手里一满勺雪白的盐均匀撒了上去。
盐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迅速化开,慢慢融进了糕点里,从外边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尝过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种酸爽。
“来人,将最后一份糕点放凉之后送去给邪王殿下。”
小女孩恶趣味的笑着,仰着下巴拍了拍了手,却在转身的瞬间表情僵硬愣在原地。
“不必送去了,本王亲自来拿。”
纪凰看了看那盘半放置在水盆中降温的糕点,噙着一抹危险至极的笑,伸手捻起一块糕点直接用内力降温,然后塞进了小女孩嘴里。
“呸!呸!好咸!快拿水来!”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抵抗,糕点就已经到了嘴里。那瞬间炸开的咸味,还夹杂着糕点本身的甜味,让她趴到一旁吐了半天。
“邪王……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众御厨与宫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胆子抬头看纪凰一眼,那就更别说去帮那个小女孩倒水了。
“十七皇女,本王自认为与你并无交集。你可否告知本王,今晚本王桌上那些特殊的菜肴是何用意?”
纪凰并不理会小女孩呛出来的眼泪,缓慢的在小女孩身边踱步。每一步都极其缓慢,却都好像踩在了满室人的心尖尖上。
跪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肩膀里,跪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小女孩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滑,气愤的瞪着纪凰,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后退的动作之后,小女孩有些恼火的又向前踏了一步,昂起头继续瞪着纪凰。
“哼!你这个四处勾引男子还不负责的女子,本皇女就是要替那些男子出气!”
“哦?”
纪凰挑了挑眉,倒是被小女孩这个说法雷得不轻。
“敢问十七皇女,本王勾引谁了?”
她纪凰自认除了勾引自家夫君之外,可没有再对任何男子动过分毫念想。怎么到这个小皇女这儿,她就成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那种混蛋了?
“哼!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杨家思卿哥哥?”
小女孩一听纪凰问起这事,怒火把心底的畏惧都压过去了,狠狠地盯着纪凰,等待着她的答案。
“自然敢。”
纪凰语气坦坦荡荡,眼神淡淡的扫过小女孩,见她脸上写满“我不信”三个大字,抚了抚衣袖继续道:
“恕本王直言,除了本王的王君之外,本王懒得费心记住其他男子。所以对于你口中的杨家公子,本王委实是没有印象。”
天地良心,纪凰这番话真的全是实话。
那日伊珀湖案件中,她只是顺手而为帮助调查,即使当时觉得杨思卿的名字很顺口,过了也就忘了。
更何况她当时觉得顺口,也只是因为她正在思念御弈卿而已。对于杨思卿这个人,她从头到尾压根都没仔细看一眼,那就更别说撩拨勾引了。
“可……可思卿哥哥那般心系于你,你为何不接受他?!大女子怎么能这样吊着男儿家的胃口、捉弄男儿家的感情?!”
小女孩捏了捏拳头,虽然对纪凰没那么敌对了,但还是很不满的。
“沐焕凡,在你心里,夫君的含义是什么?”
纪凰看着这个小女孩被时代带得奇奇怪怪的三观,忍不住想要给她普及一下以心换心的价值观。
小女孩见纪凰这么认真的叫她的名字,虽然有些不满纪凰岔开话题,却还是张嘴答道:
“夫君就是女子所娶的正夫,应该胸怀宽广接纳侧室、通得治理看管后院、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上尊父母下侍妻儿……”
沐焕凡还未说完,就看见纪凰嘴角那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还有眼底满满的不屑与厌恶。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开口问道:
“谨仪院的儒师就是这样教的,有什么不对吗……?”
纪凰环顾一圈,看到其余的许多糕点都已经放凉了,不紧不慢的吃着,等肚子不那么饿的时候才开口问道:
“女子三夫四侍、男子从一而终,公平吗?女子可以不学无术、男子必须宽容博学,公平吗?女子一夜快活、男子经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痛,公平吗?”
沐焕凡闻言,“不公平”三字脱口而出,之后便抿紧唇沉默下去。
纪凰凝视着她,半晌之后继续道:
“夫君是什么?夫君将一切都交付给你的男子,夫君是不论贫富贵贱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男子,夫君是陪你走过余生数十载光阴的男子。”
“他将一切都交付于你,你怎能忽略他的优秀排斥他的缺差?他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怎能左拥右抱拜高踩低?他陪你走过余生,你怎能要求他在容色衰驰时还要大度的把其他男子送到你床边?”
“若你有朝一日想要娶一人为夫,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责任,也希望你能记住那名男子走向你时眼中对未来的憧憬。他将一切押在你身上,千万不要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话落之后,满室陷入一片无言的安静中。连地上跪着的那些御厨与宫侍,都被这番话震撼了心扉,一时间忘了惧怕。
沐焕凡沉默良久,稚嫩的声音认真道:“你这番话,本皇女会记住的。”
纪凰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在心里点了点头。
教育还是要从小抓起,不然长大后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就难以拔除了。若是沐焕凡真能记住这番话,也不枉她在这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就在纪凰按照御弈卿的口味挑选完四菜一汤一糕点之后,跟在她旁边的沐焕凡纠结着问道:
“那别家公子对你用情至深,你不管不顾,会不会对他太过不公?”
纪凰听她还是把话题扯回了原点,酝酿好最无情的话,冷着声音道:
“爱是最无私的,也是最自私的。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时,他的欢笑就是你的毕生追求,你的眼里除他之外容不下任何事物。”
“这种感情是两个人之间心与心的碰撞、魂与魂的契合,容不得任何一个第三者插足。”
“所以纵使别家公子用情再深,纪凰能给的也唯有一句抱歉。那份爱意并非是纪凰想要的,若是那位公子觉得不公,就请收回。”
沐焕凡听完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以来她好像都弄错了什么……
总之,听完面前这人的话,她有一种世界颠覆的迷茫感,可却又像误打误撞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纪凰见她呆傻的站着,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端着托盘朝习风园走去。
她的答案已经给了,能不能接受就看沐焕凡自己的了。自家阿卿还在宴席上饿着呢,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耽搁。
纪凰离开后,地上跪了一片的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有些劫后逃生的庆幸。
沐焕凡魂不守舍的带着宫侍回了自己的宫苑,懒得管身后御厨的行礼恭送。
她目前是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嗣,由于父亲身份不高,加上她年纪也小,所以其余皇子皇女很少与她交往。
从小到大,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就是四皇姐沐引涧。所以对于四皇姐夫杨思言、还有杨思言的胞弟杨思卿,她都比较亲近。
最近杨思卿哥哥对纪凰牵肠绞肚,杨思言姐夫也看得揪心。而纪凰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杨思卿哥哥的一片深情,这让她对纪凰很是反感,一直误以为纪凰是个撩拨完还不负责的女子。
今天听闻纪凰带了个内定的邪王君参加姻月宴,她一时间气不过才想到这么恶整纪凰一下,可没想到纪凰却是那样一个对感情忠贞不渝的人。
这件事……好像真的是她做错了。
……
此刻的习风园,御弈卿坐在席位上喝着茶,面前的菜肴都让人撤了下去,只留了一些水果。
而中间的高台上,一位接一位的公子请命上台表演。得了女皇圣旨钦赐婚姻的公子羞涩雀跃,被赐婚的女子也是倍感荣幸,对于钦赐的姻缘很是满意。
能让女皇在赐婚时惦念着,这就已经是赐予她们的圣恩了。至于赐婚的对象是谁,这些都不并不重要,反正娶回去例行公事就行了。
而且能在姻月宴上登台的公子,想必也不会差,不管怎样她们都不会亏。
台上典雅悠远的笛声轻柔收尾,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让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胡笛献丑了,希望这一曲《与卿说》能入得了女皇与皇君的耳。”
沐瑾宣和纪宸竹对视一眼,眼中深色莫名。纪宸竹挂上了和蔼的微笑,朝着胡笛道:
“胡家公子以笛为名以笛闻名,这一曲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不过这《与卿说》……胡家公子可是已经心有所属?”
纪宸竹虽然笑着在问,但眼底并没有太多亲和,反而带了些失望。
《与卿说》是男子心有所属、委婉向女子表达情意的曲子,胡笛才丧了小弟,这么快就动起了这方面的心思吗?
而且胡笛如今是胡家独子,他这样的行事,必然是经过了胡天的许可。看来自两国大战之后,有些武将真的自傲起来了啊!
胡笛在台上含羞带怯的望了席间沐嫣桐一眼,沐嫣桐好像有些意外、又好像有些惊喜,文雅的对胡笛笑着点头。
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幕,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看惯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沐瑾宣和纪宸竹。
台下的胡天虽然心中也期待着,但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先看看胡笛、再诚惶诚恐的望向沐瑾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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