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允安的年纪不断增长,排在他下面的庶弟都嫁出去了两名,他却还没有半点要出阁嫁人的意思,江海涌自然也有些焦急。”
“近两年因为江允安的事,户部尚书家的夫郎为此没少被后院那些侧夫们笑话。就连帝都内的许多夫郎公子也都拿此当饭后闲谈,只是没人敢当着江府人的面言说罢了。”
“或许是因为心疼父亲母亲的一片苦心吧,江允安虽然仍旧不太愿意提及嫁娶一事,但好歹也松了些口。”
御弈卿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走神,眉宇间染上几分凌厉。
他厌恶这个世界的不公,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却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他一步一步往上爬,试图站在足够的高度,去推翻他所厌恶的一切。
或许是她的平等尊重、她的细腻呵护、她的温柔信任……她的一切的一切,让他在她身边时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带来的所有压迫。
可此时提及江允安,他才猛然想起这个世界依旧不公,他只是幸运至极的找到了一个能为他撑起一片新天地的她罢了。
他很难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的这片天地分崩离析,那他……究竟何去何从?
或许……他会继续往上爬,继续挣扎到足够的高度,然后推翻夺走她的一切。
最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摔得粉身碎骨罢了吧!
“阿卿,在想什么?”
纪凰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两人之间的的距离一再缩减,紧贴到仿佛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刚刚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决绝,让她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危险,而是害怕失去他。
御弈卿闻言收回思绪,淡然一笑微微摇头,继续开口讲道:
“那江家三公子江允安,最喜欢的便是自然的青绿色。我这般说,你可知晓了?”
也幸亏那江家公子坚持到如今,坚持到王一辰有能力回来娶他,否则这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啊。
御弈卿刚才那些发散的想法也都被压回心底,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纪凰听到他的话之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钳住他的下巴。俯首一吻落在他眉心,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
还不等御弈卿反应过来,头顶便传来纪凰嘶哑低沉的声音:
“阿卿,你方才在想什么?”
虽然他现在与平常并无两样,但她方才分明看到了他眼底蛰藏的危险,那是一种……让她都觉得危险的危险。
说实话,她并不在意这危险究竟是对谁。因为不管她的阿卿想要做什么,她都愿意毫无缘由的支持他。但她在意……这危险会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这么久以来,纪凰头一次对御弈卿的实力有些无奈。
自家夫君太能干了,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御弈卿听到纪凰的问话,轮廓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鲜少会用这样严肃凝重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旦这样说了,那必然是心情不那么好的情况下。
被纪凰这么严肃的问着,御弈卿心里顿时涌上各种各样情绪。其中最为充斥胸腔的,竟然会是委屈。
“我在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样在这样的世上继续存留。”
这样软糯委屈的语气,若是放在两年前,御弈卿是打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的。
说直白了,两国大战时,她的死讯真的让他战栗至今。哪怕如今活生生的她坐在他身边,他也总觉得有些不安。
纪凰闻言心里一阵钝痛,仿佛被人拿着刀子在心尖上捅一样。
也确实,垂眸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刚刚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刀子,捅在她心窝里,控诉着她那时的不负责任。
她虽然考虑好了战场上的一切,却未曾考虑到身在家中的他。
帝都形势严峻,战场噩耗连连,他却还要死守在帝都为她坚持。哪怕她传回了安好的消息,可他怎么可能完全放心?
“阿卿……阿卿……阿卿……”
纪凰钳住御弈卿下巴的手也彻底松开,转而扶住了他的后颈。轻柔的吻不停落在他满是委屈后怕的脸上,爱意绵绵的呢喃轻唤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
马车里只有纪凰一人不停的呢喃,最后全数化为一句道歉。
御弈卿被她猛的拽进怀里,鼻尖充斥着她身上的浅淡幽香,箍紧的双臂让他无力挣扎。
当然,也不想挣扎。
就在纪凰心疼到难以附加的时候,在她怀里的御弈卿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伸手环上她的腰,抱得不比她松半点。
“阿凰,你我之间,不必道歉的。”
御弈卿趴在纪凰肩膀上,无处落下的目光顺着她的衣领看进去,恰好看到她锁骨上的某些红印和抓痕。
咳咳……!
再次红了耳尖的主君大人装作一副“这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淡定模样,伸手推了推纪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嗯,随后继续装作不经意为她理了理衣襟,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就在纪凰有些愣神,准备低头看看她的衣袍哪里没收拾好的时候,红了耳尖的御弈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道:
“此事我不再与你作难了,但你需得记得前段时间在边关答允我的话。”
说到这里,御弈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大有“你敢忘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日后哪怕是一起死,也不要丢下他一人。
……
“阿卿别怕,阿凰以后再不和阿卿分开了,好不好?”
……
纪凰闻言也没心思再去管自己的衣袍有什么问题,想起自己在边关对他的承诺之后粲然一笑,一字一句郑重道: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承君托付余生,纪凰荣幸之至!
穷碧落坠黄泉,纪凰一路奉陪!
……
西玖帝国,帝都,皇宫,繁酝楼。
“宸吟,凰丫头真的还来吗?可别是逗我的吧?要不我再派人去催催?”
眼看着原定的开宴时间就快要到了,别看坐在首位皇椅上沐瑾宣端着一身王霸之气,实际上心里已经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以那小兔崽子的性子,答应了的事便不会作假的。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些宴场交际,必然踩着点来。”
纪宸吟白她一眼,喝两口小酒,继续优哉游哉开口道:
“你让宫侍们继续上酒上菜便是,不然一会儿那小兔崽子饿着肚子带人来了,指不定还会冲到御膳房去。”
啧啧!破晓军里那些将士们的饭量,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沐瑾宣闻言眼角一抽,开口嘟囔了一句“好好的神兵勇将,被你说得像土匪似的”,但还是立马吩咐宫侍下去准备,生怕饿着了她的凰丫头。
纪宸吟听到沐瑾宣的嘟囔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笑不语。
等你明天看到御膳房的支出账目之后,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瞎说了。
那小兔崽子麾下的一群下属,可是比土匪还土匪!
……
此刻,已经踏入西玖皇宫的破晓大军成员先后捂鼻,喷嚏连连。
谁?!谁在念叨咱们?!
丫的!肯定是北霄那群玩意儿!过段时间咱们就去端了她们的老窝!
在西玖已经被神化成守护者的一众破晓军成员们齐齐揉着鼻子,心里的小人恶狠狠地把袖子撸起来,只准备等她们主子一声令下就立马扛刀冲向北霄皇宫了。
……
繁酝楼里,九皇子捂紧荷包,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家和他同一条裤裆里长大的表哥,小眼神里有着满满的警惕。
“阿宁,这可是我点着灯没日没夜绣了三个月的,你小心点看啊……”
正说着,在纪大郡侯又哄骗又恐吓的眼神威逼下,九皇子欲哭无泪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缓慢的动作,活生生的就像被调成了零点一倍速。
纪宁哼哼唧唧的笑眯了眼,似乎对沐梓昕这上道的态度很是窃喜。虽然全程又哄又骗,但好在最后还是坑来了啦!
只见向来粗野狂躁的纪大郡侯,生平头一次用上了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力道,去拿一个男儿家完成了的刺绣工艺品。
这流光潋滟的材质、这精致严密的针脚、这栩栩如生的刺绣……
还不等纪宁感叹完,一旁的沐梓昕弱弱的扯着他的袖子,满目渴求的望着他。
那眼巴巴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你可以还给我了吗”八个大字。
以他对阿宁的了解,他的荷包现在还很完整,没有出现断线撕口,这已经是阿宁最大的温柔了。
别的荷包倒无所谓,主要是这个荷包的材质是星辰琉璃锦啊啊啊!
在凰儿表妹给他们送来星辰琉璃锦定制的服装之后,他就找母皇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求来一匹星辰琉璃锦,准备亲自给那个人做成生辰礼物的。
这个荷包,正是不知道废了多少锦缎之后,才做出来的唯一一个能看得入眼拿得出手的成品。
阿宁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啊!
一想到那个人,沐梓昕看向那荷包的眼神愈发渴望,看得纪宁都不好意思再逗他了,连忙把荷包还给他了。
本来嘛刚刚阿昕拿着这个荷包问他好不好看,他也就正是觉得好看,才想要拿过来看看的。
可谁知道这小子就像守什么宝贝似的,死都不让碰。所以咯,他就连哄带骗的像拿着看看,想要感受一下闺中男儿们的精致细腻嘛!
沐梓昕拿到荷包后连忙装回了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盒子了,那防贼的模样,看得纪宁一阵汗颜。
不过话说回来,看这小子这样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啊!
“阿昕,你这荷包不是自个儿戴的吧?”
谁会把自个儿戴的东西这么慎重的收着啊?他见舅母收传国玉玺的时候也没阿昕现在这么认真呢!
首座上躺枪的沐瑾宣:……宁小子你给舅母留点面子不好吗?
沐梓昕听到纪宁的问话之后眼神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纪宁的眼睛。
连忙把手里的盒子收到袖子里,双颊绯红的低下头,轻咳两声之后开口岔开话题问道:
“阿宁……凰儿表妹和表妹夫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纪宁的眼神明显就又多了几分深意。只见他摸着下巴猥琐的打量着沐梓昕,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一圈,猛然瞪大。
“阿昕你该不会是……唔唔唔!”春心萌动了吧?!
纪宁的话还没问出来,沐梓昕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掐断了他被卡在喉咙里的话。
沐梓昕一边捂着纪宁,一边飞快抬头。看了看聊得欢快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家长们之后才松了口气,对着纪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纪宁疯狂点头,眼里满满的求知光芒都快爆炸了。
阿昕啊!你终于要被拱了啊!
沐梓昕试探着松开一点,见纪宁真的非常配合之后才松开了手。
其实他也想和阿宁说道说道,问问阿宁的意见来着,毕竟阿宁可是把简墨离的事第一个告诉了他的。
但是前段时间他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就没说。后来确定关系之后阿宁又冲去了边关,他又没机会说。
今天阿宁和大军一起回帝都,他才有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这件事。
就在沐梓昕害羞不已、纪宁激动不已,两人正准备压低声音来一场直击灵魂的脱单畅谈时……
“邪王殿下、邪王君驾到!”
“破晓军诸位将领将士到!”
霎时间,满场宾客齐齐弯腰行礼,就连首座的几位家长大佬都起身迎向门口。
沐梓昕自然也不会掉队,只能提着袍子跟上。
好奇心已经快要爆炸的纪宁欲哭无泪,纷纷的咬了咬牙,不过还是连忙蹦跶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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