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端午宴会,变成了秀恩爱的皇帝专场,姒锦还不得不配合。
其实心里跟过的是感动,她知道,萧祁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别人他的态度。
宴会并未结束,萧祁便带着姒锦离开,皇后带着人恭送。
帝妃二人离开之后,大殿里有短暂的安静,但是很快的皇后又让人献舞高歌,瞬间又热闹起来。
然而,大殿里是能热闹无比,可是心里如何却又有谁知道。
淑妃坐在皇后之下,熙贵妃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的对面坐着的是贤妃。
她知道,这次贤妃是跟新进宫的几个出众的秀女走的挺近,不过就是打着有朝一日能把熙贵妃踩下去的心思。
君王心易变,妾颜两三年。
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而已,纵然如熙贵妃姿容出众,但是毕竟已经进宫六年,孩子也生了两个。
贤妃大约猜测着,皇上也该是腻歪了。
但是……今日皇上的举止,却是狠狠的在众人心头上击了一掌。
其实她也很羡慕,她也想成为熙贵妃。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有皇后端庄公正主管后宫,有苏贵妃貌若天仙大敌当前。她纵然姿色不俗,然而在苏贵妃面前还是一败涂地。
那时,她亲眼看着苏贵妃万丈高楼起,看着风光无限,看着她冲冠后宫。
为了生存,她只能拜在苏贵妃脚下,做她的附属,为她出力,充作先锋。果然,苏贵妃把她举荐给皇上,自己也慢慢地有了圣宠加身,位份一升再升,最终到达妃位。
那时候,自己还想,没有跟错人。
那是,就算是皇后娘娘,也被苏贵妃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宫中行事多有掣肘。
但是,很快的,熙贵妃进宫了。
皇后娘娘果决坚毅,看到熙贵妃的第一眼,就力排众议将她留在宫中。
如今看来皇后娘娘果然没有选错人,当初熙贵妃被苏贵妃一系陷害,贬至漪澜轩,人人都以为她再无翻身之望,可现在呢?
淑妃的目光有些恍惚,她这个淑妃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也是运道好,苏贵妃倒了,皇后要收复苏贵妃一系的人,于是自己变成了那睿智投诚,位份高升,替皇后宣扬大度宽厚之辈的手段。
一朝进宫门,一朝君王侧。
如今再回首,不见帝王心。
她一直以为皇上待苏贵妃用了心。然而今日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苏贵妃待皇上不过是侍君而已,皇上待苏贵妃,也不过是用其家族。
唯独待熙贵妃……
她犹记得,满堂美人献艺当前,不过是博君王一笑。
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睛里,只有身边那人,看她吃好,喝好,心情好。
低头浅浅一笑,淑妃看着贤妃一脸的阴沉之色,想着,这个蠢货,大概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什么地方。
她想明白,看透了。
所以她成了淑妃,压了贤妃一头。
又看着大殿上新进宫的嫔妃们,个个神色不甘,心有图谋的样子。
叹息一声,若是不及时收手,不过是下一个苏贵妃的下场而已。
而她们,只怕未必有苏贵妃的运气能保住一命。
若论佩服,淑妃佩服的不是独占君心,宠霸后宫的熙贵妃。
佩服的只有坐在那凤座之上的,皇后!
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能上能下,能进能退。
若生为男儿,皇后娘娘必当时人杰。
可惜了,生为世家女。
如若不是世家女,
也许就没有熙贵妃的荣宠不衰了。
浅斟一杯酒,轻抿下肚。
这大殿里明明丝乐声声,热热闹闹,她却觉得空空的。
她这辈子,唯一能被人称赞的,大约只有识时务了。
呵呵,其实也挺好。
而此时,萧祁牵着姒锦的手一路慢慢踱步回颐和轩。两侧虫声鸣叫,鸟语花香,远处的天色渐渐沉入黑暗中,只留下一丝光线还在挣扎。
握着自己的手,强劲有力,温暖干燥。
宫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姒锦看着他,轻声说道:“今儿个在宴席上,你可是做的太过了啊,明儿个后宫里不定怎么传我呢。”
“你怕了?”萧祁轻笑,言语中还有几分得意之色。
“谁怕了,我才不怕。”姒锦白了他一眼。
“不惧勿生畏,无畏当向前。轻言,以后这样的事情也许还会很多,你要学会习惯。”
秀恩爱还要习惯的,姒锦也这是……跟着萧祁,这脸皮功真是修炼的越来越厚了。
“你倒是敢说。”
“有何不敢说,你我正是人生最美年华。如今朝堂稳固,暂无忧虑,再过十年,国力强盛,当是我一家之言,国威强横之际,再无忧虑当头。”
姒锦听着这话心潮澎湃,感受到萧祁那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的,君威当头,令人臣服。
“无需十年,以你勤劳执政之功,只需五年,大域必当强盛起来。”
“所以,国策已定,群臣臣服。四海之内,百姓安康,而我现在只想与你好好地享受这大好年华。”
姒锦站住脚,看着萧祁,心口砰砰直跳。
萧祁摆摆手,管长安带着一众人立刻后退,并把这里闲人清走。
“一直以来,你伴我优,伴我苦。为我献计,为我奔走。那些辛苦担忧忙碌的日子里,我记不得那些锦衣华服的美人,记不得争权夺利的嫔妃,记不得那后宫殷切期许的目光。只记得你冥思苦想替我出谋划策时的辛苦,记得你因我受困怒骂世家时的激愤,记得你夜晚不安于枕辗转反侧的煎熬,记得你……因我之忧而忧,因我之喜而喜。”萧祁说完这一句,捧着姒锦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姒锦没想到萧祁忽然之间会说起这些,想起当初的艰辛,眼眶不免也红了。
从当初想着生儿子做太后,到后来想要主动提他分忧,再到后来见不得他被人欺负,只想以她之力为他解愁。
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到如今的心心相印,再难分舍。
其中艰辛、难熬、困顿,不亲生经历,无法言说其中之苦。
今日,萧祁忽然提起来,不免令人想到了那时的日子,心声萧瑟之情。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姒锦有些不自在,半低着头说道。
萧祁目光灼灼,她竟一时不敢直视。
“我唯一遗憾的便是,不曾与你一起长大。”
好家伙,说了半天,还是因为那青梅竹马。
姒锦囧。
正想开口,又听到萧祁道:“你幼年之时我不曾陪伴身边,不免有些遗憾,所以就忍不住想有个女儿,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儿。捧在掌中,安在心上,免她苦,免她忧,让她有枝可依,有人可靠,荣华富贵,康泰一生。轻言,时光不能倒流,人心却能守恒,你年少时所受之苦我无法参与,但是你这后半生,却时时有我,一生无缺。”
所以,萧祁是觉得自己当年被秦屿川之母退亲,进而怒而进宫,所以她是心疼自己当时受委屈了。
他无法弥补当年之伤,就想跟她生个女儿,然后想要宠个霸王公主出来吗?
这种诡异的心理历程,怎么就这么滴……令人哭笑不得呢?
其实说到底,萧祁心里最终介怀的不过是,原主曾经喜欢上别人吧。
纵然现在两人两情相悦,然而,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
他只想,以他的方式,圆满两人的人生。
时时有他,一生无缺。
所以,他是在跟自己表白心迹,一辈子不会变心吗?
都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是世事无常,纵然两情相悦,能白头到老的又有几人?
可是对上萧祁的目光,姒锦信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姒锦看着萧祁,一字一字说于他听,“今生你能遇上你,方知何为情之至,心甘矣。”
萧祁眸光越来越亮,握着姒锦的手越来越用力。
日光即将消逝,暗夜悄悄来临。
人生漫漫长路,今不过几步始。
牵着姒锦的手慢慢往回走,一弯新月爬上柳树梢,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融为一体。
清风鸣唱,虫鸟和音。
人生不外如是。
端午节过后,宫里顿时安静下来。
新进宫的嫔妃们也难得沉寂,宛若秋风将至,万物萧瑟般。
然,不过是即将入夏耳。
“是,如今现在宫里头谁还敢跟您作对。那几位不安分的,现在也已经不敢折腾了。”齐昭仪看着熙贵妃笑着说道。
姒锦也笑了笑,看着齐昭仪说道:“安分不安分全看自己,这事儿由人不由己。”
齐昭仪听了熙贵妃的话,细细一想就笑了,“娘娘说的是,这事儿还真是全看自己怎么想了。”
往往人心不足,才会多生事端。
“我听说端午宴之后玉珍病了,现在怎么样可好些了?”姒锦转开了话题,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讲下去。
齐昭仪就叹口气,看着熙贵妃欲言又止。
姒锦心中微微一动,但是并未主动开口,而是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静静等着齐昭仪开口。
“玉珍这孩子其实心地并不是很坏,就是之前被人教坏了,这才目光短浅,行事莽撞。如今她虽然知错,但是毕竟到底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如大人一般想的透彻。所以心中有些不解,这才闷闷不乐倒下了。如今太医开了舒心解郁的药,喝了两天已经好多了。”齐昭仪的神色带着几分恼怒又带着几分无奈,毕竟那人是玉珍的生母,很多事情她都没有办法去说,去指责,总要给玉珍颜面。
而且,就算是虎落平阳,那也还是贵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待她如此厚重,她若还是不能往前走,倒真是辜负了你这一片心了。幸好这孩子还是个清明的,将来会有个好结果的。”姒锦除此之外也不能再说别的,玉珍公主的事情,她现在不想插手。
上有皇后,下有齐昭仪,更何况还有萧祁这个爹,她跟苏贵妃有仇,不管做什么,都难免会被人怀疑,索性全撇开。
齐昭仪也知道熙贵妃的为难之处,因为也只是说说,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讲。
两人又闲谈几句,齐昭仪就起身告辞了,姒锦送她到门外。
齐昭仪走了两步,回头对着熙贵妃一笑,这才缓缓离开。
出了颐和轩,齐昭仪本来想直接回自己的寝殿,但是想了想,又看向长乐宫的方向。微微犹豫一下,还是往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颐和轩往长乐宫的路以前有数条,自从皇上砌墙反而封了后宫之后,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就算是皇上要来颐和轩,也是要走这条路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齐昭仪瞬间停住脚,听到前面似乎有声音传来,眉头轻轻皱起,往前走了两步,借着花枝的这样探头往去。
首先入眼的便是一抹明黄色的龙袍,不由心中一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皇上。但是皇上明显是顿住了脚步,齐昭仪心里忽然涌起一抹不太好预感。
又悄悄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就听到一声娇媚婉转的声音传来,“嫔妾跟鲍娘子再者园子里赏花,没想到会遇到皇上圣驾,请皇上恕罪。”
是乔宛的声音!
原以为经过端午的事情之后,她能多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手了。
说起来也是,这样的好年华,好颜色,怎么会甘愿在这后宫里日日消磨。
忽然又有脚步声细细传来,齐昭仪又听到,几人行礼的声音,竟是禹云英跟栗轻瑶她们也到了。
今儿个真是奇了怪了,这些新进宫的嫔妃,是约好了一起来花园堵皇上的不成?
齐昭仪虽然对熙贵妃很有信心,但是皇上面对的毕竟也是娇花美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而此时,萧祁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的眼神淡漠中带着几分冰冷,扫了一眼,就转过头,淡淡的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都带了几分光彩,果然没有熙贵妃在跟前,皇上待她们还是不一样的。
乔宛心里松了口气,今日之举当真是让她存足了勇气才敢来这里。只是没想到,禹云英跟栗轻瑶两人这么不要脸,居然跟在她们后面,瞧着皇上并未生怒,就想出来分果子,简直是恬不知耻。
乔宛跟鲍静心里自然是憋屈,但是当着皇上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免得印象不佳。
“嫔妾略会些茶艺,不知道可否有荣幸能给皇上泡一杯茶喝?”乔宛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皇上,露出一个最完美无瑕的笑容。温柔中带着几分娇怯,好奇中又有几分羞涩,把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演绎的活灵活现。
栗轻瑶正要上前打断乔宛的好事儿,却被禹云英用力拉了一下。
栗轻瑶一愣,微微侧头看向禹云英,就见她对着自己轻轻摇头。
栗轻瑶心有不甘,挣脱禹云英的手臂,笑意盈盈上前一步,蹲身福了一礼。姿态宛若三春娇柳,轻盈无双煞是好看。
“皇上,嫔妾……”
“无圣谕传召,私自拦截圣驾,该当何罪?”萧祁脸黑如墨,他又不是那没见识过后宫争宠的手段,自然知道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儿?
敢凭着自己几分姿色,就敢打听他的行踪,前来堵人,胆子果然够大!
看来,管长安这厮还是要好好的训一顿,御前的人嘴不严!
“臣妾不敢!”
“皇上恕罪!”
众人吓得脸都白了,忙跪地求饶,怎么也想不到黄山居然会直接变脸。要是真的治罪,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脸都吓白了!
萧祁理都没理她们,拂袖离开!
管长安额头上冷汗直冒,脚底下发软。那个小兔崽子泄露出皇上的行踪,回头让他查出来,剥了他的皮!
管长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鼻子里哼出一声,连忙追着皇上去了。
齐昭仪屈膝行礼,恭送皇上离开。皇上瞧了她一眼,也没说别的,只道:“听闻玉珍好些了,你有大功,回头朕会赏你,早些回去吧。”
齐昭仪松口气,只道自己这一关过了,不然一个偷听的罪名跑不了。
等到皇上走远了,齐昭仪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手心里全是冷汗。扶着她的宫人,也是手脚发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皇上没处罚这几个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怎么处置了。
凤寰宫里,皇后知道了这事儿,伸手揉揉额头,看着童姑姑说道:“一个一个的都不省心,皇上……哎,你去让她们没人抄写百遍宫规,禁足半年,无诏不得外出。”
“是。”童姑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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