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坤宁宫后,把事情跟王皇后一说,王皇后当即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后送贵人妹妹肩舆本是为着她出行方便着想,谁想竟会闹出这事儿来,若她老人家知道了,定会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王皇后感慨了一句,又叮嘱众人道:“这雪下起来便没个完了,宫里人手有限,只能先紧着前朝、慈宁宫以及乾清宫先来,然后才能轮到其他地儿,这几日你们都仔细着些,有肩舆的也别坐了,可千万别再有人受伤了。”
福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别说坐肩舆了,嫔妾走路过来的,从景阳宫到这儿,一路上都趔趄了好几次,有一次险些后仰到地上,所幸及时被艾草拽住了胳膊。”
王皇后闻言,摆手道:“罢了,就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吧,你们都好生在屋子里待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罢。”
张婕妤奉承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呢,这般体恤咱们姐妹。”
王皇后笑了笑,没接张婕妤的话,反而将目光投向郑贵妃、安淑妃跟俞馥仪这几个高位份妃嫔的方向,说道:“这些日子劳烦三位妹妹代我打理宫务,真是辛苦你们了,如今我孕期已满三个月,身子骨比先前好了许多,不好再腆着脸皮窝在坤宁宫享福,所以从今儿起还是我自个来料理吧。”
安淑妃笑道:“咱们几个都不是伶俐人儿,比不得娘娘眼明心快有成算,自打接手之后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日日都胆颤心惊的,这会子娘娘自个接回去,咱们可算松了一口气,再也不必忧心的睡不好觉了。”
王皇后睨了她一眼,嗔道:“你说自个不伶俐也就罢了,偏要带上贵妃妹妹跟德妃妹妹,仔细她们打你们的嘴。”
被点了名,俞馥仪只得开口道:“嫔妾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木头人儿,若木头人也能伶俐起来,天上只怕要下红雨了。”
郑贵妃摊了摊手,似笑非笑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争着当笨人,那这个伶俐的名头就让我担了吧,从此我就是天下第一等的伶俐人儿,你们这些个笨的可得识趣的让着我点,不然我伶俐起来,叫你们哭都找不到坟疙瘩。”
俞馥仪眯了眯眼,笑道:“这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的名头,岂是白担的?姐姐既担了它,那往后我们这些个笨的遇到为难的事儿,譬如赵妹妹的猫儿跑丢了之类的,可都是要找姐姐出主意的,姐姐可不许推脱。”
“好啊,我说你这么个百伶百俐的人儿怎地不肯担这个名头,为此将皇上都搬了出来,竟是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我呢,偏我这个笨的不防备,还洋洋得意自个是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呢,真真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黑心促狭鬼!”
“瞧瞧,嫔妾只说自个是个木头人,多的一句也没有,是她自个哭着喊着要争当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这会子倒怪起嫔妾来,这个罪名嫔妾不认,娘娘您可要为嫔妾主持公道。”俞馥仪转过头去,一脸委屈的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一脸无奈的苦笑道:“快别叫我主持公道了,你们这些个人儿的嘴啊个个都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通响,我是被震的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脑袋也不转弯了,你们快些离了我跟前吧,我也好用个早膳,再回去歇个回笼觉。”
众人听了这话,自然忙不迭的闪人。
郑贵妃、安淑妃以及俞馥仪三个留下来,将该呈上的印章账册都呈上了,该交待的事项都交待了,该撇清的也撇清了,彻底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后,这才起身告退。
王皇后叫人端了三个托盘上来,每个托盘上放了两匹蜀锦两匹洋绉纱,对她们说道:“本宫知道你们并不缺这点儿东西,不过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们且收下罢,莫要跟我客气。”
她们几个不缺这点儿东西,王皇后自然也是不缺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三人也没有推辞,齐齐道:“让娘娘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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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殿出来后,侯在廊下的宫女忙拿了木屐来给俞馥仪穿,郑贵妃瞧见了,好奇道:“妹妹的木屐倒是新奇,只是底未免高了些,若一个没踩稳摔了,即便不像秦贵人那样摔断腿,脚脖子只怕也要肿上个十天半月的。”
作为一个前世穿不了高跟鞋只能拿松糕鞋来过过瘾的女汉子来说,这么点高度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况这古代的木屐脚底是钉了铁钉的,比松糕鞋平滑的底部要牢靠许多,摔了别人也摔不到她。
俞馥仪毫不在意的笑道:“多谢姐姐关心了,我会仔细着些的。”
郑贵妃不过随口一说,既然人家不听劝非要作死,那就去死呗,与她何干?抬脚往木屐里一套,随即搭着宫女的手,扬手挺胸的阔步走了。
俞馥仪瞅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即低头抬脚,套上木屐后,自回了长春宫。
回到长春宫后没多久,赵才人便过来了,一脸雀跃的说道:“这样大雪纷扬的天儿,窝在屋子里到底气闷,合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爽快。”
俞馥仪笑道:“这有何难,如今你位份也提了,月钱也涨了,想喝酒吃肉,打发人送点儿钱到御膳房,叫他们整治桌酒席送来便是了,他们还敢刁难你不成?”
“御膳房做的有什么趣味,自个烤自个吃才好呢,也好消此永昼不是?”赵才人眨了眨眼,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嫔妾这里有我父亲从西北打发人送来的香料,用它烤肉,香的能叫人口水流下来。”
西北来的香料,俞馥仪所能想到的只有孜然了,若果真是这个的话,她还真是难以抵抗得住诱惑,要知道烤串啤酒可是她的最爱,一口气一百串下去都不带眨眼的。俞馥仪咽了下口水,在炕桌上一拍,豪爽道:“烤!谷雨,打发人去御膳房要半只羊来两坛好酒来。”
赵才人忙阻拦道:“怎好叫娘娘破费,还是嫔妾打发人去买吧。”说着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出来,递给她的随身宫女格桑。
俞馥仪被她堂堂主子竟自个保管银钱的行为惊了一瞬,随即笑道:“现下开始准备起来,等能吃上也差不多近午了,自然不需要再准备午膳,省下来的银钱足够抵这些个酒肉了,哪里需要另外拿钱出来置办?”
赵才人见状,便没再说什么。
谷雨亲自去了趟御膳房,除了俞馥仪吩咐的半只羊两坛酒外,御膳房的人还送了一块鹿肉跟一块牛肉,喜的赵才人拍手直乐,亲自跑去小厨房,指挥着小厨房当差的宫女切片、腌制以及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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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妥当后,俞馥仪叫人搬来烤架,也不用底下人帮忙,准备自个跟赵才人亲自动手烤。
谁知刚把炭火升起来,司马睿就跑来了,一见这架势,“哟呵”了一声,笑嘻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朕真是个有口服的。”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才人连忙起身行礼,俞馥仪也站起来蹲了蹲身:“请皇上安。”
“不必多礼。”司马睿抬了抬手,随即在谷雨搬来的太师椅上一瘫,催促道:“早朝上一堆破事,散了朝还不得清闲,又跟几位重臣在养心殿议了一个多时辰的事儿,饿的朕前胸贴后背的,这会子能吃下一头羊去。”
本来跟赵才人好生玩乐吃喝一回的,这会子来个大爷,还能轻松起来?俞馥仪斜了他一眼,慢声慢气的说道:“那可就麻烦了,嫔妾这里只有半只羊,恐怕不够皇上吃的。”
“有什么麻烦的,叫御膳房的人再送一只羊来就是了。”司马睿压根就没听出俞馥仪话语里不欢迎的意味,张嘴就将赵有福喊了进来,吩咐道:“打发人到御膳房要只羊来。”
这人到底是真傻啊还是装傻?俞馥仪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拿了十来只串串出来,架到了烤架上,两面都刷过芝麻油后,抄了把蒲扇在手上,轻轻的扇起风来。
“喂,该翻面了,仔细糊了。”司马睿哪是个能安静坐着等开饭的主儿,嫌弃的离开太师椅,要了个跟俞馥仪屁股底下一样的圆凳,拖着圆凳坐到她身旁,指手画脚起来。
俞馥仪自顾的扇风,司马睿急了,长臂一伸便要自个动手,还没等碰到铁签子呢,手背上就挨了她一蒲扇:“老实待着等吃,别乱动,免得烫了龙爪子,连累臣妾跟赵才人受罚。”
“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那么容易被烫到?”司马睿嘟囔了一声,到底没敢再伸手,只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跟前世俞馥仪养的那只等待投食的哈士奇一样,既蠢还有点萌。
竟然会觉得他萌?俞馥仪唾弃的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将烤好的几串抹上赵才人带来的孜然后,抬手丢到了他跟前的盘子里,他立刻一个饿虎扑食,抓起来铁签就啃,一边啃一边“嘶嘶”的叫着,等到把盘子吃个底朝天后,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怪哉,怎地爱妃这里什么东西都比别处好吃呢?好吃的朕险些把舌头咬下来。”
俞馥仪拿扇子指了指赵才人,说道:“之所以比别处好吃,是因为上头抹了赵才人父亲从西北给她送来的香料。”
“哦?”司马睿挑了挑眉,问道:“这香料叫什么?”
赵才人忙回道:“回皇上的话,叫孜然,是打西域传来的,许多人吃不惯,臣妾在家时倒是极爱这个,刚好近日有个相熟的世叔回京述职,父亲便托他给臣妾捎了些过来。”
司马睿点头道:“朕也极爱这个,回头朕给你父亲传个旨,让他进贡些上来。”
赵家根基不深,原就没有什么帮扶,西北又精穷,捞不到油水来打点门路,故而父亲这才一待十几年挪不了窝,先前太后寿宴上自己出了风头,已令父亲过了皇上的耳朵,现今又借孜然的事儿让他意外得了个进献贡品的差事,若能办得好,也算是不小的功劳,且是在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下次考评候缺时,吏部的人岂能再将他往西北派?赵才人激动的两眼含泪,蒲扇往地上一扔,便跪地磕起头来:“臣妾替父亲谢过皇上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司马睿只想着继续吃上孜然,更复杂的事儿根本没多想,因此颇有些不理解赵才人为何如此激动,不过她激动与否与他何干呢?故而也没有多问,见盘子里又被投了几串进来,忙伸手去拿,余光瞅见旁边俞馥仪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一脸惬意的眯了眯眼,他心中一动,立时将脑袋凑上去:“朕也要喝。”
俞馥仪朝谷雨一挑眉:“给皇上拿只酒盅来。”
“不要。”司马睿一抬手,阻止了谷雨,耍赖道:“朕跟你用一只。”
俞馥仪白了他一眼,抓起酒壶来,将自个酒杯斟满,然后塞到他嘴边,司马睿张嘴含住,一饮而尽,学她的样子,眯了眯眼,感叹道:“真甜!”
素日里只见过皇上威风凛凛脾气暴躁的样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赵才人心中诧异的不行,面上却眼观鼻鼻观心,只安静的烤安静的吃安静的喝,权当自己是个摆设用的花瓶,存在感降的越低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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