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吻
“孟玄夜。”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虽变为肯定,心中却万般惊奇,筠落燕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却不明白为何将近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会在他面前出现,难道是为了亲眼见着他的落魄?呵呵,心中冷笑,如今的他,面对别人的嘲笑,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如此不敬的直呼兄长名讳。”嘴上虽这么说,但依旧附在嘴角的笑意表明孟玄夜并不介意。
“你不应该在这儿出现。”
“不该?那么燕子你认为我该在哪儿出现呢?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么?”孟玄夜反问,亲昵地称呼只惹得筠落燕紧皱的眉头再次纠结在一起。
“你和她的事我现在不想管。”冷漠的答复。
筠落燕现在关心的,只有柴房内的她,其他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时地向下瞟去,他庆幸林宓那个混蛋没有再次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不想管?”含着他说出来的这三个字,嘴角又一次上扬,孟玄夜肆无忌惮的笑着,仿佛筠落燕此时的窘迫与焦急都能够为他带来乐趣,又仿佛站在他眼前这个男人,筠落燕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笑话。“你认为,我和她的事你管得了?”
又是反问,而这个反问终于引起了筠落燕真正的注意,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邪魅男人,对于他,对于这个男人所干过的事,对于这个男人曾对他说过的话,对于这个男人曾经教过他的一切,对于这个男人现在阻挡他的行为,任何一样,都有足够的理由让筠落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他不能,多年前他就有足够多的机会动手,他都没有,那么现在的他亦不会,但是如果他继续阻碍他,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忍……
“我不想真的动手……”咬下心中的恨,他不想由于跟他的争斗令自己一时无法脱身,而将何芳子陷于危险之中。
“我也不想。”不置可否的回答,笑意更浓,孟玄夜觉得看着他,总能感觉到一种熟悉感,强烈而令人怀念。
“不——”撕裂般的吼叫声,何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挡着走近凤钗的两个男人,“别碰她!”她撕吼,拼命护住她身边的她。
走来的男人对于何芳子的行动显得有些窘迫,她毕竟是林宓的妾,对她动粗,他们两个地痞还是不敢的。由于她的阻挡,两个男人将在原地无法再向前,无奈的回头请求林宓给他们下一步的指示。
“看我干什么?没用的东西!”向地上啐了一口,林宓对于这两个男人的懦弱感到丢人,吩咐他们干这么点事他们也要请示?“把这溅人推一边去不就得了,让你们两个人办个丫鬟你们都不行?”亏他还特意挑选了这两个最健壮的地痞过来办事,没想到还是废物两个。
说罢箭步向前一把攥住碍事女人头上凌乱的青丝,向另一边托去,嘴上还不忘教训,“就凭你,还想保她?我没把你给这两个流氓你已经应该感谢我的慈悲了!”
“你说……过不动她。”发根处传来的钻心的痛使得何芳子被迫被拖至一旁,但她仍旧不停挣扎着妄想逃脱林宓的牵制,也妄想着林宓可以收回他的命令。“你……刚才说过不动她……为什么……别……”
“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林宓回问,对于自己的言而无信根本不在意。
“无赖,你跟那些流氓地痞根本没区别……你……唔……”又是一记火辣辣的巴掌,何芳子的脸如今已被煽得通红,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已经不知道挨过多少个这样的巴掌,脸上的感觉,与其说是不穷无尽的痛,不如说疼痛已经麻木了她,亦或许,心中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凤钗被两个男人拉扯着,眼看就要被拖出柴房了,她挣扎的叫嚷声已经穿不到她的耳中,她只能感觉到嗡嗡的耳鸣声,愤恨的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他的脸上如胜利般的笑容恐怖的令她全身战栗,这时候的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都用错了方法,用错了救人的方法……
如脱线般,何芳子无力得跪在地上,咬紧牙命令自己向身旁的男人低头,强迫自己将身体压低得几乎趴在男人脚边。
泪水,不再强忍,恐惧,不再禁锢,傲骨,不再坚持……
“求你,我求求你,放过凤钗……我求您……放过她,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您,求您放过她……不要让她被那两个男人糟蹋……求您……别……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不守妇道……是我没有把您的话牢记在心中……一切都是我……不管她的事……真的不管她的事……求您……放过她……别让那两个男人糟蹋她……别……”她颤抖,她哭泣,她的一切,都预示着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何芳子,她没了傲骨,没了坚持……她放弃了一切,只为能救回对她来说重要的人……
“求我?哈哈哈哈哈……”林宓开怀大笑,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够令他如此开心,他的芳儿居然跪在地上求他,他那个自是清高的芳儿,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芳儿居然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他。“芳儿,你终于学会如何讨我欢心了,但是……”
紧张的抽气声自男人脚边传出,夹杂着不尽的颤抖。
似乎享受着这紧张感,林宓刻意多作停留才继续往下说,“芳儿,我说过很多次,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难道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即使你像现在这样像狗一样跪着求我也于事无补了?”得意的说完他的话,林宓随其他人步出柴房。
生硬的关门声,震断了何芳子所有筋骨以及思绪。
夜空下,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锋利的剑尖没入孟玄夜前胸,筠落燕俊美的脸庞上只剩冰冷。“让开……”
依旧张狂的笑,如鬼魅般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前胸的伤势而退缩,反倒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几近割破筠落燕咽喉。“我说过,愤怒只会导致冲动做事,何况你现在有的,并不只是愤怒。”
“让开。”剑尖刺得更深。
“他是该死,但不是现在。”他重复自己之前说过的。
不再回答,筠落燕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过他,他不会,他亦不会被他所阻挡。抽回手中的剑,使得孟玄夜由于伤痛身体抽痛了一下,但是别妄想这小小的痛楚便能使他有一丝松懈,而筠落燕也是明白人,没有趁机妄想抽身,反倒大步向前跨区,以自己的咽喉迎向刀刃。
未曾料想他会出此一招,孟玄夜迅速收刀,而他的措手不及,恰恰给了筠落燕反击的机会,狠狠的挨了一掌。
拇指滑过颈间伤痕,筠落燕冷眼望着有些错愕的孟玄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杀他,就想他筠落燕不可能杀他一样,而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如果他要说他卑鄙,他不会反驳,但他应该明白,他的自私,卑鄙,都是他孟玄夜教给他的,所以他根本没资格说他。
回望着他,孟玄夜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交出了这么一个好徒弟呢,还是该哀叹他的这个徒弟只对他这个做师傅的使用他教他的技俩,也许,他更多的感觉应该放在感慨上,因为筠落燕现在这个不为人知的一面,像极了多年前的他……
“你杀了林宓以后准备做什么?”
“带她走!”坚决的回答。
“你带的走她么?”讽刺得问。
筠落燕沉默,但他的沉默,恰恰令孟玄夜找到了答案。
“你认为,你现在杀了林宓,何芳子就会跟你走了?”
再一次的沉默,令黑暗黑得更浓。
“如果会,孟玄燕这个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还会有今天的筠落燕?”
“我和你不同!”他反驳,却显得如此无力。
“那么她和她呢?”他再问。
“不……”他的回答颤抖而不确定。
“真的不同么?”又是一问。“我和你,她和她……”
沉默……
沉默……
沉默……
冰冷的抽气声在这样的夜里听来格外骇人,沉默中的等待亦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筠落燕鼓起勇气开口,“我该怎么办……”
“从这里到城西的凤凰阁途中有个朋客来的客栈,林宓今晚便是自那儿而来……城南郊外有个名叫莫归坊的书轩……”闭口,孟玄夜不再多说。
会意的点点头,筠落燕翻身潜入柴房之中,温柔的将昏厥的人儿抱起轻轻放入草堆之中让其躺好,以指拾去何芳子眼睫上的泪珠,以指描绘着她脸庞的轮廓,行至脸颊处的那片红肿,猛地抽回手,生怕一不小心触痛了她,将她惊醒。
紧皱的眉头被人轻柔的舒平,眼睫上的湿润被人一扫而空,疼痛,不再困扰着她,眉间又传来一阵淡淡的痒痒的触感,顺着眉尾滑至眼角,痒痒的,却是舒适的,她留恋着这份触感,眷恋着这份舒适,直至它沿至脸颊,忽的消失,火烧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她不觉皱眉,渴望着一丝清凉……
两片冰凉细腻而胆怯的在她的脸颊处摩擦,带着一丝湿润灭去了那份火辣,像那阵痒痒的触感一样,冰冰凉凉的感觉也慢慢移动着,有脸颊向上到鼻梁,有鼻梁向下,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缓缓睁开双眼,何芳子独自一人卧于柴房之中,手指轻点红唇,她清楚的感觉到,这里,还留有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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