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深渊IV
从梅轩逃出,他封了笔,烧了画,尘封了自己与她的所有一切。
他毁了计划,翻了牌,那日桌上的几位大人均在数月后的刑场上掉了脑袋,在那之前,筠落燕倾尽半数家产从南方水运大批粮草,亲自运往北荒,下属们拦过他,筠靛劝过他,就连开封的纪师爷也对他的行动感到惊讶,北荒之地,瘟疫横行,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灾祸之地,如果不是筠落燕肯花大笔钱财,根本没有人愿意冒险随他运粮进入北荒。
启程之日,纪思凡致信于他,诺大的信纸上只以楷书有力的写了三个字。
敬如兄。
他翻山越岭,彻夜不眠,路途中遇劫匪抢夺,他持剑挥之,遇灾民跪求,他放粮救之,花了足足一月有余的时间抵达北荒,到达之时晋王已经奄奄一息,他迅速安排随行御医为晋王诊治,又过一月光景,才得以将其从鬼门关中救出。
但是好景不长,赵光义的身体刚刚康复,纪思凡一封飞鸽传书便抵达北荒。
吾皇号令,**烧北荒,望吾兄速带晋王撤离。
筠落燕闻讯立刻上告晋王,然而赵光义得知此事非但没有马上下令逃离,反而将剩余粮草分派给北荒受困灾民以及士兵。
他说,火烧北荒断绝瘟疫的蔓延并非不无道理,皇上远在开封看不清北荒的局势,如今瘟疫之势已去了大半,如果现在离开任由皇上派兵将北荒焚平,就枉费了那些与病魔抗争得以存活的灾民,也枉费了冒死运送粮草至此的士兵与落燕。
他说,如果他是王,也会做同样的决策,以大局为重,宁可损北荒千里之地,也不可纵容瘟疫蔓延一厘;但他不是王,他是臣,是臣就必须做王想做而无暇顾及的事,是臣就必须尽全力为民而动,哪怕殃及自身性命,哪怕散尽自身荣华。
他的话,至今徘徊在筠落燕的耳边。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自心底打消了对他的芥蒂,一国能有此尽心尽力的臣子,万民能有此为家为民的晋王,还有何求。
在那一刻,他提笔,回给汴京纪师爷的信中写下了十几名贪官污吏的罪证。
而那一句鬼将不得不除,也在那一刻全数被他吞于心灵深处,悉数封存,结成伤疤。
如今,结成痂的伤疤再次被人用双手扒开,筠落燕站在孟玄夜面前,看着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姹风云的鬼,他明白晋王的执着,理解纪思凡的顾忌,但又有谁看到了他的苦痛,即便看到了,他们也是视而不见,否则何苦一次又一次的将他逼入抉择的深渊。
他不再逼问七哥的答案,因为就在此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始终都在对七哥的苦与痛视而不见,当年他为何出现救他,如今他为何出现救他,他早已心知肚明,当年红如烈火的蝶姬,如今冰如雪山的蝶夫人不就是他的缘由吗?他不是为他而来,为的只是那一生一世四个字。
他,鬼将孟玄夜自始至终从未放手。
即使化为一只真正的鬼,他也要她一生一世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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