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尘手指连点,一丝正宗玄门之气从指尖透入乞丐的身体,却猛的被弹了回来,他一皱眉头,惊讶的出声,“魔气?”
“什么?”幻冰举步离去的想法在这一声中活活憋了回来,手指飞快的搭上乞丐的手腕,劲气微微一伸,熟悉的气息与她触碰着,“果然是魔气。”
与她目光对视,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找到对方想法。再看看四周,沐清尘手指一捞地上的人,“随我来!”
清雅的竹林中,幽静的简单茅草屋,药圃中簇簇草香弥漫着独特的清新,若不是沐清尘带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里会是他的居所。
看那团团长势正好的草药,一簇簇才窜出头的不知名小苗,都在告诉她,他在这里居住的时间早已不短,那丛丛的药草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长好的。
竹林清幽,间或着山间淙淙流水,的确符合他出尘世外的气质,难道此刻的他,真的已经放弃了争斗之念?
“他身上有魔气,你出手比较不伤他。”沐清尘清润的嗓音传入耳内,让她暂时放下了所有的疑惑,“蜗居简陋,只有清茶,还请见谅。”
不再理会那个人影的飘逸而去,她低下身子,手指扣上乞丐的脉门,气息探入他的体内。
纯正的魔气,既不是刚刚修炼的小魔那种充满杂质的气息,也不是速成巧取来的充满血腥气息的魔气,仿佛是上千年的炼化,完全舍弃了糟粕的醇厚,这样的气息,与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身体,是完完全全的人身,肉眼凡胎弱到她伸手就能取了他的命,身上寻找不到一丝修炼过的痕迹,仿佛深藏着宝藏的山脉,无人发掘,永远都只是一座荒山。
再想要深入,那股魔气居然包裹上他的筋脉,抗拒着她更深的探索,她只看见一团混沌之气在他的内府,不断的试图将她弹出,她不敢强行,生怕自己强悍的魔气会伤了眼前这个凡人的身躯。
“没,没关系的,这,这是老毛病了。”微弱却犹自坚强的声音轻轻的传来,那乞丐慢慢推开她的手,抱上脑袋缩在角落中。
明明声音已经颤抖,他还是坚定的垂着脑袋,不发出一点声音,静静的,一个人犹如秋风中的落叶顽强坚持着。
她知道,那是魔气强大的侵蚀力在蚕食着他的身体,自己当年也这般痛楚到失去神智,可自己毕竟从小被沐清尘压制着魔气,说摧残并没有承受太多,而这个人,这么多年,是什么样的意志让他坚持到现在?
看不到他的脸色,却能从他身体的抖动中感觉那份疼痛,想要伸手帮忙,转而想起他的倔强,幻冰慢慢走到他的身前,“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能立即止你的疼。”
“不,不用了……”他依然固执的摇了摇头,“大夫都说这不是病,治不了。”
“哧!”一声嘲弄的笑,“凡夫庸医自然治不了,因为这根本不是病。”
他一愣,依旧低垂着头,半晌,慢慢的,还是选择摇头。
“我没有诊金。”不待幻冰开口,他喘息着,“也不想欠你的情。”
“不想是吗?”娇媚的唇角勾了勾,她的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上他的穴道,在他不及反抗间已然让他瘫软,手中劲气弹出,将他郁结在几处筋脉间的魔气全部打散,让它们重归平和。
这一切,不管在弹指之间,她没有去探入他的内府,只是如同自己当年一般,让气息顺流,对于熟知魔气的她而言,再简单不过。
顺手解开他的筋脉桎梏,幻冰拍拍手站了起来,“不想欠,现在你也欠了,暂时是不会疼了。”
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人,宁愿拿自己的身体去硬抗,也不愿意得到帮助,还是送上门的。
“我,我不会谢你的。”他抱着身体,凌乱的呼吸渐渐趋向平稳。
“我说了要你谢吗?”冷傲的一瞥他,“姑娘我高兴救就救,不高兴我让你承受刚才十倍的痛苦。”
他身体动了动,朝她的方向缓缓抬起手,就在她的笑容才刚爬上眼角的时候,那男子的声音不带任何迟疑的响起,“那你还给我十倍的痛苦好了。”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流期一脚踹出,把他在地上连踹了几个跟头,“君上好心救你……”
“别!”拦下流期的动作,幻冰施施然的望着地上那个人影,“千万别打死了,我还要他继续欠着呢,给我看好了,要是再发作喊我,我让他欠我欠到数不清。”
把四名护卫外加一个倔强的乞丐丢在屋子里,幻冰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步,嗅着风中的草药香气,嘲笑自己刚才情绪的失控。
七百年了,她收敛了单纯的玩闹,用冷静自持独自面对着一切,再小的事情都要在心中无数次徘徊再做出决策,因为她不能错,也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激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欺负’人的能力。
你不要,我偏给你;不想欠也欠了,想还无处可还。
当年,曜痕何尝不是如此?
以无法抗拒的姿态让她接受他的付出,明知道欠了他的情偏偏还不了,还越欠越多。
曜痕呵,你在哪啊?
“你怎么在这?”身后平和的男子之声轻柔的传来,“那人的魔气找出原因了?”
“嗯!”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那株凤凰树下。
记得当年山里,也有一株几百年的凤凰树,她靠在他的肩头,坐在树下吹着凉爽的风……
“这是我从师门移来的树枝,没想到才几年,这么粗了。”同样的眼神落在同样的地方,几乎不需要猜测,他依然能懂她的心思。
别开眼,她的手指蹭过那些花花草草,“你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不算长,几年就换换地方。”他手指拂过,花落如雨,艳丽耀眼,纷落撒下,“毕竟一张不老的容颜会让世人恐慌的,我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居住。”
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所。
这是当年沐清尘心中的痛,排解不了的心中魔障,如许多年,他依旧是到处飘零吗?
不管如何,这已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事了。
小小的篱笆院墙,清清的竹枝气息,临风而立的身影却各自怀着心事,沉默不语,微风传来淡淡的凤凰花香……
“还没有找到他吗?”几乎是肯定的语句让她一愣。
沐清尘看着她片刻间的错愕表情,那刹那的纯真可爱落在眼底,沉甸甸的,了然的声音已出,“他若回来了,定然舍不得你奔波劳碌。”
“我的奔波劳碌又是拜谁所赐呢?”话语出口,她才惊觉那腔调中的指责在毫无掩饰中就这么冲着他而去了。
七百年,她以为她早淡忘了那份恨,直到心底那份酸意翻涌,才恍然自己的内心,只是她无法分清,这恨,究竟是因为曜痕,还是为自己。
她没有错过他眼中瞬间的受伤,没有错过那低低的嗓音中心绪的纷扰,“对不起,你还恨我吗?”
轻吸口气,她微笑着抬头,“不恨,因为没有爱就没有恨,我早已不恨你,我相信曜痕也不会恨你,出嫁从夫,我尊重他的选择。”
是的,无爱就无恨,她这么告诉自己。
沐清尘衣衫无风自动。仿佛那层层叠叠拍打的心潮,一声叹息中,“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到你。”
“不用,我能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拒绝了他的想法,眼神落在他手中的药碗上,“给他熬的药?我们进去吧。”
两人刚踏入门内,幻冰一眼看见那个男人正坐在门口的地上重重的喘着气,因为生病而孱弱的身躯强硬的站了起来,摇摇摆摆的继续往门外撞去,流期抱着双臂,只在他一动间拦住他的去向,伸手打回原地。
她知他倔强,知他不愿意受人任何点滴恩情,却不知道他如此的顽固,明知不可能是流期的对手,身边还有三个看上去同样的人,居然还这样一意孤行的想要冲出去。
伸手从沐清尘手中拿过药碗,她晃到男子面前,冷冷的一哼,“这是他为你熬的药,你可以选择接受他的恩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不待他开口,她的语气突然森冷,“如果不接受,我会选择象刚才一样点住你然后灌下去,你自己选择吧。”
这一次,男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一口气灌到底,转身对着沐清尘长揖抱拳,“谢公子赐药之恩。”
幻冰的眼睛都直了,他对沐清尘的恩情如此轻易就接受了,为什么对自己……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古朴小鼎,神秘的花纹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鼎,上面更铭刻着古怪的文字,散发着吸人魂魄的力量。
男子恭恭敬敬的将小鼎伸到沐清尘面前,“在下无以酬谢,希望这个小药鼎能给公子一点帮助,肯请收下。”
幻冰的身体里,气息开始猛烈的冲撞,仿佛感应般,那个小鼎上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慢慢的鼓胀出圆形的光环。
就在光芒越来越大的时候,又是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压制着那红色的光环,彼此斗争冲击着,倏忽间,又全部消失了。
‘招魂鼎’!
幻冰的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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