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能问出“朕的太子还在吗？”这样的话。
天机便知圣人定是心中有数，才敢如此发文。
只是徒弟宋井颜来信中所言若属实，他也实在不好回答。
太子还是不是太子了。
见天机迟迟不回答，景隆帝淡淡道：“他不愿意回来助我大周了是么？”
天机想了想，垂首拱手道：“皇上，太子乃天选之人，贫道无能无法参详。”
“才二十多年而已，因果来的如此之快。”景隆帝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轻叹道：“罢了。”
“皇上保重龙体。”
景隆帝不再揪着太子东篱的事问他，在身旁总管的伺候下缓缓坐起身倚在靠背上，因为身体虚弱，中途停顿了几次。
即使身体孱弱，帝王终究是帝王，不肯落下半分弱相。
天机想到来之前，师弟同他所言。
师弟冷冷提醒他，不要被皇室的人拖下水，坏了我们的道行。
本来他还以为师弟想多了，现在再看面前景隆帝，心中不由戚然，或许曾经跟皇家打过更深交道的师弟，预料到什么了吧。
天机暗暗在心底里掐算了一下吉凶祸福。
卦象不是很好。
不好糊弄过去啊。
景隆帝缓了缓气息，才抬起头说出今日召他入京之意。
“朕今日请道长前来，是想问天一事。”
天机恭敬道：“敢问皇上想卜何事？”
果然是不好应对之事。
“请道长帮大周向天卜问一下朕膝下皇子谁身上有龙兴之相。”
天机惊愕抬起头，这种事他怎么敢僭越？！
像是了解他心中顾虑，景隆帝道：“道长不必顾虑，朕心中已有决断，只是想问问是否顺应天意。”
天机心想，这有什么区别？
他一凡修，妄自卜问如此天机，终究是要损道行的。
“大周危在旦夕，朕有一劫心知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可祖宗基业不能断送在朕手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民之首为帝，这既是上天赐予朕无上的荣耀，却也是不得不担起的责任，座下龙椅位极至尊，朕不能，也不愿将其传给误国误民之辈。”
景隆帝轻咳一声，叹道：“若吾儿东篱尚在朕身边，朕大可放心，可太子不在，朕该提早做些事了，还望道长帮朕。”
“贫道不敢言帮，皇上既然信得过，那贫道就斗胆向天问一卦。”
景隆帝对他礼敬七分，他却不敢妄自尊大，今日怕是避不过这一遭了。
景隆帝此时方才露出一丝笑容，嗓音苍老低沉却不减丝毫威严。
“有劳道长了。”
三天三夜，这一次无人知道景隆帝和天机道长在内殿里到底在谈论何事，往日各家安插在内廷的眼线暗探全都像是突然哑了一样，只言片语都传不出宫外。
后宫上空隐隐笼罩一丝阴霾，诸位娘娘们突然不约而同开始虔诚起来上香拜佛为皇上祈福。
太子府，院门前。
莫臣自外门下马，腋下夹着一长条檀木盒急匆匆穿过前院，来到书房门外。
“殿下？”
不大会，里面传出一声沉重的轻咳。
“进。”
东宫侍卫统领莫臣推门而进，顺手关上房门，来到书案前拱手：“回主子，属下寻到一物。”
说完，将腋下长木盒捧在前胸双手奉上。
夜孤城执绢捂住口鼻连连咳嗽，闻言挑眉。
“何物？”
莫臣伸手打开木盖。
一股摄人剑气突然袭来，夜孤城只觉心口一阵重压，身形微晃了晃。
定睛再瞧，一把剑身布满莲纹的宝剑正静静的躺在檀木盒中。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来到剑前，伸手抚摸莲花剑身。
“这是……墨莲剑？”
莫臣道：“正是！”
“哪里找到的？”他惊喜不已，手指顺着那剑身剑纹滑动，隐隐觉得丝丝阴寒之气顺着指尖充盈到体内，令他不适的身子感到舒服许多。
真是一把好剑！
他从剑盒中将其拿出，托在手中细细打量，爱不释手。
莫臣侧身在旁，“此墨莲剑一直在西凉宸王府中的藏剑阁中收藏，失踪后在江湖中辗转几手，过手之主皆已不在人世。”
夜孤城闻言勾起嘴角冷笑道：“凡夫俗子蝼蚁身，怎配得上此等古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的确该死。”忽然想到什么，他抬起头皱眉，“此剑为何从宸王府失踪？若本宫记得不差，那藏剑阁中应有护阵，有人破阵了？”
“唯独此事寻不到源头。”
夜孤城笑了，“那看来冥冥之中连天也助本宫举事。”
他如今这样的身体状况，有墨莲剑在手好比如虎添翼，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没想到本宫今生有幸见到墨莲雄剑。”越观赏夜孤城的心情越好，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今日格外舒爽开怀！
“殿下，属下携此剑回来途中，遇一怪事。”莫臣想起一事觉得有必要向主子说一下。
“哦？说来听听。”一心沉浸在喜得宝物的喜悦中，夜孤城倒显得很好说话。
莫臣将剑盒放好，斟酌了下措辞，这才把他回京途中所见道出。
“属下看见六王爷福王殿下在宋将军府门前拉扯。”
“嗯？”夜孤城抬起头，不太明白莫臣这话什么意思。
莫臣：“六王爷想要去宋将军府中借住。”
夜孤城：“那个胖子有家不回，去宋家住？”
“正是。”
此事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年不节的，福王为何想去讨好宋家。
夜孤城皱了下眉，放下墨莲剑，沉思少顷忽然笑起来，可黑眸中却不见一丝笑意，“是哪个高人给那我那胖弟弟出了这么个高招啊，居然想去讨好宋家。”
“不过……”
夜孤城挑眉，“不过什么？”
“福王殿下吃了闭门羹。”
“哈哈哈——”
难得开怀一笑，夜孤城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开心事一个接一个。
他放松的靠向椅背，目光越过窗户望向院子里的松柏，“连本宫都吃了宋家的闭门羹，六弟若是能进去，那本宫还真是要羡慕了。”
莫臣一时摸不准主子这话是冷是热，决定不发表意见。
夜孤城忽然转头问道：“祁王如今可安分？”
“祁王已经私下拉拢朝中过半数文武官员。”
“应者如何？”
“有些大人还在观望，有些悄悄来咱们府上探过话。”
“都回了吧，那些本宫看不上。”
不知想到什么，夜孤城忽然好奇福王那个胖皇子蹲在将军府前的样子。
“老六还在那吗？”
莫臣一愣，“福王还在。”
夜孤城随即起身，兴致颇高，“走，去镇北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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