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妍做了好心里建设,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保持礼貌的微笑转过身。
——入眼就是谢依五彩缤纷风云变幻的脸色,以及王珩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司马妍的微笑变作干笑:“你们继续。”
随后给王可瑶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溜了。
谢广回来的时候,看到王珩坐在水石上,脸对着淙淙溪水,似乎在发呆。
应该……没事罢。
谢广被静好的气氛迷惑,下马,打了声招呼,却见他突然转头,神色冷然,眸子跟浸了雪似的。
吓得谢广一哆嗦。
就,就是让堂妹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不至于罢?
“我错了。”谢广态度良好。
却听王珩问:“公主和阿瑶怎么会在?”
“啊?”反应了一会,谢广懵逼道,“什么情况……”然后声音立马拔高,“她、她们也在?”
王珩没理他,回头继续看溪水。
谢广被他莫测的态度唬得更哆嗦。
他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小心翼翼问:“怎么回事?她们全看见了?”
王珩:“不知道。”他很头疼,阿妍听见了么?听了多少?谢依问他是否恋慕她……她怎么想的?
回到山脚,司马妍询问侍卫长萧翊的情况,侍卫长说派去盯萧翊的人还未归。
于是司马妍坐在位子上等,不多时,侍卫长带一人过来,禀报情况。
第一句话就是。
“廷尉大人被人围起来了。”
这么刺激?
司马妍激动道:“怎么回事?”起身道,“路上说。”
侍卫:“……”公主跟廷尉大人有仇么?知道他出事那么开心。
听了侍卫的叙述,司马妍感慨建康城太小,这段时间认识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她听墙角的同时,谢广跟宗明锡因为采衣吵了一架,宗明锡气不过,拉弓对准谢广,想要教训他,远处静观的萧翊见势不妙,一箭吓走了宗明锡。
也不知宗明锡怎么知道是萧翊动得手,跑去找萧翊麻烦。
树林,宗明锡带着五六人包围萧翊。
竟然敢吓他,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揍死他不能解恨。
“竟敢朝小爷我射箭,活腻歪了?”宗明锡狞笑着靠近。
萧翊冷眼瞧他,全无害怕的模样,也不跑,似乎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他这么淡定倒让宗明锡有些忐忑了。
这人是谁?什么身份?不会踢到铁板了罢。
宗明锡的跟班们适时道:“这不是萧翊么?”
原来是他啊。
宗明锡虽贪玩好乐,但也挺关心政治。
一个打完仗来建康做官的坞主而已,朝臣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收拾他,夺他的部曲,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敢招惹他,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
“一个小小的坞主,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叫声爷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宗明锡冷笑。
萧翊面无表情。
跟班甲以为他不知道宗明锡的身份,指着宗明锡,趾高气昂道:“建康城鼎鼎有名的宗四郎听说过没,宗刺史的儿子。”
萧翊还是面无表情。
宗明锡见没吓到他,火了,瞧不起他么?
“不说话是罢,我打得你跪地求饶。”
正要招呼兄弟们一块上,司马妍突然冒出来。
“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宗明锡不耐烦转头,公主来干什么?想了想,似乎公主回京就是萧翊一路护送的。
怎么?送出感情了?想护他?
想得美。
但态度还是要好的,毕竟她是公主,而且父亲还来信说要讨好她——父亲想他做驸马。
当然他不愿意,不然刚刚就不会得罪她,不过明面上不能闹太过,于是宗明锡瞬间变脸,先是一脸“真巧啊”的热络模样。
“竟然又遇见公主了。”接着温和道,“我们在解决私事,还请公主离开。”
哪想公主跟听不懂人话似地追问:“什么私事?”
司马妍没有想到刚刚那个杀千刀的,就是宗明锡。
宗绍曾上奏建议阿兄让宗明锡当驸马,阿兄跟她说起这事时,满脸的鄙夷和愤怒,骂宗明锡是不学无术的破烂货,骂宗绍气焰嚣张,是以她对宗明锡没有好感。
本来就看不顺眼,还跟她有过节,现在还要揍萧翊,就升级到讨厌了。
宗明锡心中不耐烦,表情还是维持温和:“一些小纠纷。”
小纠纷?
司马妍目光扫过五六个围着萧翊的郎君,最后看向宗明锡,也温和地问:“你们要打他?”
宗明锡:“……”
跟班:“……”
萧翊:“……”
宗明锡按捺住脾气:“我们不打,只是有些事要跟他理论。”
司马妍:“可是我刚刚听你说要打他,你们不能这样,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
宗明锡明白公主打定主意要多管闲事了,挑明问:“公主想怎么样?”
司马妍满脸天真:“你们可以放过他么?”
宗明锡面色一沉:“私人恩怨,公主硬插一脚,不太好罢。”
司马妍:“有话好好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太过分了。”
宗明锡盯了司马妍好一会,露出和善的笑容:“既然是公主的请求,自当遵守。”
司马妍笑道:“这样才好嘛。”
宗明锡背过身,笑容消失不见。
一伙人拍马离开。
司马妍转身,笑眯眯对萧翊道:“我救了你哦。”
她今天打扮得很好看,上穿碎花短襦,下着天青绿垂柳纱绣裙,束带掐得腰肢纤细,身段窈窕,此时正俏皮地朝他眨眼。
萧翊看着她,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下马行礼,恭声道:“多谢公主殿下出手相救。”
司马妍觉得有必要说说他的问题:“廷尉大人可否满足我几点要求?”
萧翊:“公主请说。”
司马妍一条条说:“第一,别老对我行礼,第二,别跟我说安啊谢啊什么的,怪生分的,第三……”想了想,“还没想到,以后再加。”
萧翊张口要说话,司马妍立刻道:“就这样,不可以拒绝。”
萧翊没接话,换了个话题:“飞箭无眼,此地危险,臣送公主回去罢。”
司马妍苦脸道:“你那么不想看见我么?”
萧翊:“臣还需行猎,无法看顾公主,公主若是受伤,臣万死难辞其咎。”
司马妍:“好罢。”
被送到山脚,司马妍没再离开,等到晌午,少年少女们陆续回来。
宣元帝和司马妍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吃水果,听到外头的骚动,宣元帝问:“怎么那么吵?”
这时一内侍来禀告,萧翊和宗明锡在外头起了争执。
宣元帝立马跳起来,比司马妍还激动。“快带我去看看!”
侍卫:“……”皇上和公主不愧是兄妹。
宗明锡没有放弃,他被谢广羞辱,还被萧翊一箭吓得落荒而逃,丢尽了脸,若不报仇,
他身边这些酒肉朋友,表面上碍于身份对他恭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他,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笑话他。
谢广不能惹,宗明锡把所有的仇算在萧翊头上,公主在不好动手,那就再找机会,所以宗明锡一直悄悄跟着萧翊。
临近晌午,萧翊下山,山脚空地聚集了不少人,长桌上摆满了装瓜果的篮子和装猎物的布袋。
萧翊牵马进入空地,忽然一道身影窜过,马上的布袋被人勾住,消失不见。
布袋被宗明锡夺走了。
“哈哈哈。”宗明锡骑在马上牵着辔头,在萧翊面前停下,晃了晃手中的布袋,眉头高高挑起,“萧兄的猎物都归我了。”
与此同时,马喷了个不屑的响鼻,热气扑了萧翊一脸。
这一幕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停止手头的动作,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俩。
萧翊会怎么做?
两个选择,第一抢回来,第二不理他。
此地人多,宗明锡在马上,公然争抢,容易发生事故,还会惊动皇上,宗明锡是宗绍之子,没人敢动他,是以罪责一定会归到萧翊头上,天子脚下闹事,不成体统!
就算皇上不怪罪,大臣都会帮皇上怪罪,皆因萧翊的兴湖部曲太惹人忌惮,正愁找不到借口谴责他,眼下就有个不错的理由。
后者也不是好选择,士族们平日没事就爱出来交游唠嗑,日子太过无聊,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能翻出来,唠个五六遍,何况这种主角都是名人,极具看头的争端,不愁传播不开。
士族们尤爱品评人物,萧翊若不反抗,就是懦弱畏缩,不把他从头批到脚就仿佛自己也是个孬种,接下来一段时间,萧翊绝对是话题中心人物,士族们的才华会发挥得淋漓尽致,作诗编曲,全方位无死角讽刺挖苦萧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萧翊胆小怕事的名声就能传遍天下,往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明里暗里讥笑。
甚至还会有人把这事写进专门记录时下名人言行的杂记,萧翊不仅会被天下人耻笑,还会被后人耻笑,当真凄惨。
大家不觉感慨宗明锡实在阴险,选择前者就是主动递出杀向自己的刀,选择后者,下场更糟糕。
一个人的仕途,取决于其声望和家世,家世生来注定,能运作的只有声望。
要么靠军功获得民望晋升,要么靠清谈,靠为人处世获得官职,若一个人善清谈,气质卓绝,必然被大肆赞美,人人想与之结交,自然而然就会被推举做官。
是以在权贵圈的声望,相当重要,关系到职位高低,萧翊名声坏了,无人愿意与之结交,做得再好,都不会被举荐晋升,仕途差不多到头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同僚都是士族,都不愿与萧翊说话,工作便难以开展,太容易出错,本来就有无数人盯着萧翊,一旦犯错,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照样被收拾,这么一想,还不如跟宗明锡硬碰硬。
萧翊会这么做么?
萧翊扫过一张张或是冷眼旁观,或是幸灾乐祸的脸,最后看向宗明锡。
宗明锡面上带着恶劣的笑,无论怎么选,萧翊的下场都不好。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招惹他,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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