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胎气
沐子卿手握茶杯, 满目慵懒的看着眼前忽然认真的小东西, 还真是几年不见,这丫头又长大了几分, 特别是这双清澈的眸子,虽说与以往相同, 却多了几分内敛,沉着。
她掩去嘴角的笑意,语气淡淡,“领罚之前,你便先说说, 都查到了些什么。”
梵殷不敢隐瞒, 把这些年所去过的地方,所知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如实告知了沐子卿, 却不知这些事在她对着地下宫殿诉说时, 早已就被沐子卿听了去。
做好心理准备的梵殷,却看见一只手伸到眼前,抬眼看着沐子卿,不解道:“这是……何意?”
“若此时阴阳阁还在,身为冥殿的大祭司犯下此等错误, 这确实是死罪。”沐子卿把梵殷拉起来, 忽然一笑,笑容微露几分让人读不懂的深意, “所以, 你这条命我先记着, 在这之前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梵殷愣在原地,心跳甚至开始加快,“不许……死。”
“你可知,若不是那修罗犬已然年迈,你此去几乎是送死。”沐子卿语气直转,变的清冷,“更何况它不过是条听命差遣的存在罢了,对我的认知,怎能作数?”
梵殷自知沐子卿所言甚是,但内心所想的并非只有这些,于是鼓起勇气,道:“我只是太想了解子卿,想帮你分担,所以……”
“所以才去从别人那儿了解我?”
“梵殷知错。”
“你没有错,这世人在未知面前,都会先入为主的听从他人的看法,聪明者会在其中寻找答案,区分对错。而无知者,会继续沿着他人的看法,盲目行走等同于自生自灭。”沐子卿眼角微眯,“你没有听信它的那些话,证明你还不笨。至于你选择找它,是出于你对未知的本能。”
“因为我眼里的你,根本不是它所说的那样。”
“是么?”很显然这个答案沐子卿很满意,不过她隐藏的很好,转身背过梵殷才道:“以后你有什么疑惑大可问我本人,能答的我会告诉你。”
“当真?”
沐子卿侧目,淡淡道:“我何时骗过你。”
“自然没有,那……外面的?”
“他若有办法进来,何必与你周旋,安心便是。”沐子卿深吸一口气,“我还要在这里呆上一年的时间,在这地下宫殿,有一处幻境之地,这个期间你就在这里,对你修行有所帮助。”
梵殷听见这话,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忽略了重点,“也就是说……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子卿了?”
沐子卿淡淡的应了一句,“省得再让我操心。”后甩袖离去。
看着再次紧闭的石门,梵殷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总感觉眼前的沐子卿与记忆中的感觉略有不同,哪怕语气清淡冷漠,似乎也比以往温柔了许多。
还是太久没见沐子卿的缘故,思念成疾,已经病入膏肓,才出现的错觉?
梵殷摇了摇头,抬手掐了自己好几下,都只有疼。
难道真的不是梦?
才冷静下来没多久的梵殷,一想到接下来可以陪在沐子卿身边,特别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颊,那里烫烫的。
无奈理想与现实终归有差别,虽说与沐子卿同在地下宫殿,却很少与她见面,几个月过去了,也就才见过沐子卿两次。
而这两次都是沐子卿来找自己,每次都是问了下修行的结果,没说上两句话又是两三个月再见到她。
无聊的梵殷只能专心在此处修行,奇怪的是这幻境内一切都过于真实,一不小心就会被弹出镜外,再步入这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不仅如此,在这里的七八个月,她几乎不吃不喝,整日在幻境之地修行,也不觉得累。
但受过的伤,拿分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到底为何?
又是三个月。
再次步入幻境之地的梵殷,看着眼前轮番出现的牛鬼蛇神,放在几个月前或许还要拼命智取过关,而现在不过是搓一搓手指,便可以将其化作灰烬。
这一切的进步全部落在沐子卿的眼中,在她看来,阴阳阁冥殿大祭司的样子理应如此。
面对梵殷的成长,就连沐子卿都未察觉自己眼里浮现的温柔。
幽暗的通道闪烁着点点昏黄,沐子卿一身白衣行走在光影中,在这空寂寒冷的密道中穿梭。
她表情严肃,目光清冷,毫无方才面看向梵殷的痕迹。
厚重的石门慢慢浮起,沐子卿的手腕一挥,四面铜架上的油灯全部点亮。
地面的凹痕纹路清晰,像是某种术法的驱动阵,四面的铜镜面朝中间的两张石床,在它们之中漂浮着一颗白色的石头。
在烛火的呼应下,变换着五种不同的颜色。
沐子卿的身影步入在铜镜面向的地方,她盯着这五色玉石,黝黑的双眸紧闭,将自身化作白烟在玉石周围缠绕。
大约半只香的时间,白烟抽离回到铜镜外,沐子卿看着阵法内所指的位置,眉心微蹙,似乎跟自己最初预判的位置不同,最重要的是,仙骨所指的位置,为何会有两处?
沐子卿掐指去算,眉心皱的更深,是因为她亦算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还是说,这两具仙骨都与阿姐有关?
又或者,均无关?
就在她思索间,阵法内所指的位置又有了变化,在咸阳的位置上出现了第三个指引,却又若隐若现,这让沐子卿更加不解。
抬手将阵法收回,心里所记这三个位置,决定离开一探究竟。
……
还在幻境之地的梵殷被沐子卿带离,光是看着她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
看着前方陌生的路,梵殷开口问:“子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之后沐子卿没有再言,而是加快了脚步,如今阿姐已经承认,若找不到仙骨帮阿姐渡劫,莫不是还要让阿姐痛苦千年不成?
想到这里,沐子卿目光越来越冷冽,她不亲眼一看究竟,绝不放心。
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梵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身影,着实吓了一跳,“我……我怎么会……”
“我只是将你的元神与肉身暂时分离,这里毕竟对外隔绝,你若是人在这里,不是要饿死了?”沐子卿抬手施展术法,瞥了眼梵殷,淡道:“别怕,醒来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元神归位的梵殷并不会马上苏醒,沐子卿目光清冷的朝着她走过去,将一滴指血抹入梵殷的口中。那血很快与梵殷融合消失不见,扒开她的眼睛,沐子卿瞧见了那抹浮现的深蓝色,着实好看,让欣赏的人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天地之变已然超出了我的预期,走出这里日后的命运,或许就连我也未必抵挡的住,但我不会死。”沐子卿抬手扶上梵殷的脸颊,看着她精致乖巧的睡脸浅浅的笑了一下,“你却不同,你是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弄不好还会灰飞烟灭,永无轮回。离开这里,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而这一年的修行,虽说这世上能伤你的人所剩无几,无奈你心思纯粹,不懂防范。这一滴血,是我帮你续的一条命,算是回报你的……赤诚之心罢。”
——“玲珑,为何你会这般讨厌人。”
——“他们的劣根性,自私自利之心,还不够讨厌么?”
——“你就没想过,人也有好人,赤诚坦率之人?”
——“会么?”
——“我不晓得,但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顾眠的话一直萦绕在耳畔,而那时的自己,从未当真过,更不觉得会遇见。毕竟人心的复杂与冷漠,她看的太多了。
或许就连沐子卿自己都未察觉,梵殷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在一点点加重。毕竟帮人挡一命的后果,便是要十倍奉还。
无奈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停下来去思考得失,只是不想这丫头再遇见危险,一想到她以后会深入险境,自己就会陷入无法抽离的深渊。
沐子卿不知如何形容,只知那感觉很不好,更不舒服。
所以在阿姐解除千年劫之前,这丫头不能有事。
对,不能。
“子卿……”
梵殷的一声呢喃,轻轻淡淡的浮现在石室中。
沐子卿冷冷的垂眉看着她,目光渐渐浮现温柔,“嗯,我在。”
……
一月的天,已经足足阴霾了数日,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冷风吹着,很是刺骨。
赤绯一身红衣站在雪下,周遭的人都在忙碌着,安宁哪怕是再沉得住的性格,此时也坐立不安,因为他们都再等着安家新生命的降临。
如此大事本应出现的安轻,却因为一些事不能及时赶来。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东奔西走的寻找梵殷的下落。是因为一年前,她突然忽然失去了梵殷的卦象,甚至就连生死都无法算出。
所有的卦象皆是空。
安轻与赤绯为此特地回到龙山脚下,入目的是用木甲堆砌的高墙,很显然在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打斗。
还有突然出现的蓝色身影,跟那条诡异的红色手臂,两个人联手才勉强将其击退。
这让安轻更担心了。
梵殷到底去了哪里?
按理说在阁主未出关之前,梵殷不会离开,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可若是这人得手,又怎会继续在此逗留呢?
两个人寻找数月,安轻忽然察觉天降将星,方位指向安家,此乃不祥之兆,安轻担心之下,前往安家便看见了桑祀之女,因星象之事,取名为邪。
这名字在安轻看来起的颇有深意,是用邪降邪。
而同时,安轻得知桑倩已身怀六甲,半年后便会生产。这个孩子,更让安轻担忧。
赤绯回想安轻看向桑倩肚子时的表情,哪怕隐藏的很深,但喜悦之下却是担忧。
“红姑娘,先生她能赶回来么?”
赤绯将伞微微抬高,看着不安的安宁,摇了摇头,“我想先生此时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罢。”
安宁皱了皱眉,“只希望一切顺利。”
“你在担心什么?”赤绯歪头看着安宁,目光微闪,“还是说,你算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总感觉这孩子……”安宁说到这里顿了下,纠正道:“是胎气不同于别的孩子。”
“胎气?”
“我也不懂,所以才想请教先生。”没等安宁说完,房间内便传来了婴孩的哭声,激动的安宁第一时间冲进房间。
而在外停留的赤绯抬头望着天地之色,双眼微眯,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竟出现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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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生了。
一切都在变化,可是命运真的会这么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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