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赵曦所料,没过多久,正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安初原便带着两个打伞的小太监迎了出来,含笑行礼罢,温温柔柔道:“王爷请!”
又道:“陛下正在临竹阁品茶,请王爷随咱家去吧!”
他亲自打着伞,引着赵曦去了临竹阁。
赵曦略觉得有些不安——安初原乃总管太监、正安帝的亲信,每次自己进宫,安初原总是亲自来接,这多少有些奇怪。
正因为如此,他待安初原更是客气有礼。
一行人冒着细雨来到了临竹阁。
临竹阁是一个坐落在翠绿竹林中的凌空楼阁,四面通透,悬着浅绿的轻纱,如今细雨微风,吹拂得薄纱轻轻飘荡着,映着四面的翠绿竹林,简直美得犹如仙境。
赵曦跟着安初原走了进去。
靠南的雕花长窗前摆放着御座,正安帝正坐在御座上品茶。
赵曦进去之后,垂下眼帘,略一思忖,然后动作缓慢做出虚弱之态缓缓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正安帝看了安初原一眼,安初原急急上前,扶了赵曦起来,请赵曦在一边的锦凳上坐下。
正安帝吩咐安初原:“给阿曦倒杯茶!”
赵曦接过茶盏,默不作声坐在那里。
正安帝端详着赵曦,发现几日不见,赵曦似乎瘦了些,身上的亲王礼服都显得有些宽大了。
他细细一看,这才发现赵曦脸带病容,白皙的肌肤白得快要透明,衬得眉睫乌浓,嘴唇更是病态的嫣红,他想起赵曦生母玉栀当年的病症,心中不由悚然一惊,问道:“阿曦,你这几日去哪里了?做什么了?”
赵曦一脸疲态,似思索着缓缓道:“儿臣也没去哪里,这几日一直在候见皇太子殿下,昨日终于在运河行宫见到了,还有幸获得皇太子殿下的邀请,与二哥一起参与了皇太子殿下的宴会,今日一早才回到住处。”
正安帝专注地看着他:“你的住处?还是长宁坊那个宅子么?”
赵曦没想到正安帝还记得他的宅子,便轻轻道:“正是长宁坊那个宅子……儿臣也没有别的宅子。”
正安帝也想到了赵曦的尴尬——他的封地在贫瘠的西北,赵曦又没有别的产业。
沉吟片刻后,正安帝看向安初原:“去把那个檀木匣子拿过来!”
安初原忙道:“陛下,全拿过来么?”这可是陛下的私蓄,按旧例是要入陛下私库的。
正安帝没说话,只是看了安初原一眼。
安初原身子一凛,忙退了出去。
赵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等待着药性发作。
正安帝也不说话,眼睛凝视着窗外的竹林,间或让赵曦给自己添茶。
没过多久,安初原便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过来了。
正安帝看了一眼,道:“给平王吧!”
赵曦有些疑惑地接了安初原递过来的檀木匣子,浓秀的眉微微挑起,看向正安帝:“父皇,这是……”
正安帝凝视着赵曦:“给你些私房钱,拿去花吧,花完了再来找朕要!”
阿曦挑眉看他的样子,和玉栀倒是像得很。
赵曦自然是推辞了一番,最后收了下来——正安帝难得赏赐他,不要白不要,正好可以用来做西北的军费——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银两。
父子俩正在默默饮茶,正安帝看了赵曦一眼,正要说话,却发现赵曦的鼻孔正在向外流血!
他的心脏剧跳了一下,当即开口叫安初原:“安初原,快去宣太医!宣李启阳过来!”
李启阳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也是正安帝的亲信。
安初原答应了一声,亲自带着小太监疾步而去。
正安帝心脏怦怦直跳,也不让太监和宫女靠近,自己拿了洁净的明黄帕子上前,一手托住赵曦的下巴,一手用帕子去拭赵曦的鼻血。
鲜红的血不停地往下流,赵曦却是一脸的不在乎:“父皇,没事,昨夜和今早都流了好多,流一会儿就不流了!”
正安帝一边擦拭着鼻血,一边问道:“是从昨夜开始流的?”
昨夜阿曦不是在参加太子的宴会?
赵曦“嗯”了一声,俊俏的脸上挂上了笑意:“昨夜儿臣喝醉了,睡到半夜就开始流,可把房里侍候的……人给吓得够呛……”
他早查探过了,他的生母玉氏当年正是正安帝在潜邸时的房里人,赵曦打算引起正安帝对他和他的生母玉氏的内疚,将来好借正安帝之势,给蜀葵一个名分。
正安帝闻言,垂下眼帘,片刻后轻轻问道:“房里人?你的通房丫鬟?”
他曾接到过暗卫回报,赵曦身旁只有一个女人,便是赵曦的通房丫鬟白氏。
赵曦仰起头,好方便正安帝擦拭血迹。
他那漂亮的丹凤眼中漾起开心的笑,口中却满是嫌弃:“嗯,父皇,白氏侍候儿臣两年了,人虽然笨了些,也还算尽心!”
正安帝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明黄帕子团了团放在了一边的檀木高几上,另抽了方明黄帕子去擦拭赵曦的鼻血,口中道:“既然侍候你尽心,找个机会给她个名分吧!”
赵曦心中欢喜,脸上却愈发平静,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医李启阳带着几个随从跟着安初原急急赶了过来。
为赵曦诊过脉之后,李启阳抬眼看向正安帝:“陛下,平王爷没有大碍,只是……”
正安帝命安初原留在这里照顾赵曦,自己率先走到北窗边。
李启阳忙跟了上去,低声禀报道:“陛下,王爷大概是昨夜误服了烈性春药,以致虚火上升……”
见正安帝凤眼微眯,李启阳忙道:“陛下,还是得提醒平王爷,这种药药性过于霸道,若是及时纾解还好,否则……也便废了……”
正安帝低头思索片刻,叹了口气,轻轻吩咐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阿旭这孩子甚肖其母先皇后,气量终究不够。
李启阳答了声“是”。
赵曦被安置在了正安帝的御榻上休息。
他服了李启阳开的汤药后便睡着了。
正安帝坐在床边守着赵曦。
他凤眼微眯凝视着赵曦,试图在赵曦脸上找出玉栀的影子。
可惜的是,赵曦生得太像他了,根本没有遗传到玉栀的模样。
正安帝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南窗前,眼睛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的碧绿竹林,脑海中却浮现出玉栀巧笑嫣然的样子——她进潜邸那一年,才十四岁吧,而他也才十五岁……
可是为了笼络先皇后背后的景氏家族和傅淑妃背后的北方军阀集团,他一直不肯让玉栀生育,直到玉栀意外有了赵曦……
想到孤独凄清死在嵩山行宫的玉栀,正安帝早已干涸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为了保护赵曦,这些年来他一直对赵曦冷淡之极;可是如今看来,他这样做,却只是令赵曦不被人重视,令赵曦被人暗害,却不敢声张……
正安帝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檀木雕窗的边缘,双目微眯看着远方,在心中筹划着。
赵曦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睡醒。
他这几日忙碌得很,一直睡眠不足,今日倒是补回来了。
赵曦自知自己不是正安帝的宠儿,因此倒是自觉得很,陪正安帝用了晚膳之后,便主动提出回自家在长宁坊的宅子了。
正安帝也知自己不能对赵曦好得太明显,考虑到赵曦身体虚弱,便命人送来一套崭新的亲王礼服让赵曦换上,又让安初原安排了小轿,送赵曦到西华门换乘大轿。
回到长宁坊宅子,赵曦刚回到外书房坐定,宋节便拿了一叠拜帖进来了。
赵曦翻看罢,一一作了安排,又叫了林贞进来,让林贞去东偏院寻石先生拿药。
待处理完了琐事,赵曦取出正安帝赐给他的檀木匣子,打开了消息。
檀木匣子内铺设着明黄缎内衬,里面放着一叠银票……
赵曦在金汤城拥有一个金矿,还在西北豢养了一支私人军队,过手的银钱并不算少了,可是他看到这叠银票的面额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赵曦缓缓靠回了高椅的椅背上,心道:永正帝这是要做什么?这么一大笔银子给了我,总不会是因为觉得作为父亲亏欠了我吧?亦或是心中很是疼爱我,怕我手头太紧不自在?
想到这两个可能,赵曦自己先嗤之以鼻了:怎么可能?想入非非什么呢!
他把银票收了起来,告诉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做好准备就是。
这一日蜀葵在房里坐卧不安,足足担心了半日,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办?等王爷回来问问他吧!
这样一想之后,蜀葵顿时轻松了下来,下午睡了一下午,用罢晚饭又与素兰善睐一起做了会儿针线,把她先前给赵曦缝了一半的那件白绸交领中衣给做好了。
因为怕光线不好,蜀葵命人在堂屋里点了枝型灯,枝型灯上层层叠叠嵌着无数的蜡烛,照得堂屋内恍若白昼。
三人做着针线聊着天,开心得很,正在热闹间,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请安的声音。
蜀葵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带着素兰和善睐出去迎接。
外面雨早停了,夜晚的空气潮湿寒冷,赵曦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玄缎披风在夜风中高高扬起烈烈作响,
素兰拉了善睐一下,两人悄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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