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岸见她已然看见，索性也不再隐瞒，将自己所有的感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倾泻了出来：“丫头……你不会知道我经过怎样的挣扎吧？我也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你，时刻都想跟你在一起。或许就是在你现出原形，依偎在我怀里的时候开始吧，那时的你，脆弱地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而我搂着你，十天十夜，从白昼到黑夜，看见月光洒在你身上，那时的你，是最美的，也只有我看见过的美……之前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江邢，我甚至跟米萱合作，助她刺杀安如艳，然后她与江邢远走高飞，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你身边照顾你。此事不了了之，多多少少还令你受到了些伤害。也许是成烟走后，阮袭晨与你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你也没意识到。可我看得明明白白。安如艳一心只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柳成烟，而你或许喜欢他，所以在她带走你之前，她找到我，说，可以删除阮袭晨与你们有关的一切记忆，而我，就在这里耐心等你回来……也别想着怎么向她复仇了。为你拍了那么多找，不过是因为怕你走后自己相思难耐，聊以慰怀。可是我等回来的，不仅是阮袭晨的记忆恢复，还有一个半途杀出的古渊。然后，是成烟来劝我，不管是谁，只要是你喜欢的，她都会不顾一切站在你身后力挺。如果我还想继续跟你们做朋友，那么，我只有黯然地躲起来或者默默离开……”

　　菀丝从没听过他说这样多的话，尤其是其中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或者细节。她一时有点被他那浓烈的爱意以及其间曲折的脉络给打得懵头懵脑，她虽然不是现在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可完全始料不及，这爱，就像她对阮袭晨的那样，可以因为爱一个人而放开双手……

　　“安如艳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她突然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因为她再一次听见这个老太婆的名字，心里陡然涌起深深的恨意来，她究竟这样迂回曲折地骗了多少人？

　　当然安如艳骗于岸不会伤害自己的事情，以及她自杀来陷害自己的事情，她都不打算告诉他了，那只会加深他的负罪感。她记得自己曾经在阮袭晨追求成烟的时候，为她想过，能有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来爱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被人爱是一种幸福的荣幸。

　　“什么？！”本以为菀丝要嘛是对他这个长篇大论不知所措或者直接对他说，于岸，你不是我等的那个人，我们依然是朋友。他一直很紧张地看着菀丝，没料到她竟然这样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我杀死了她！”这是菀丝最不想承认的一件事情，也是现实逼迫她这样为自己洗脑，是的，是她杀死了安如艳，所以阮袭晨这样恨她，恨到不愿意再看见她这个人！她惨笑着承认了这个被强加于身的事实，心里累到极致，偎着墙壁就坐了下去。

　　于岸顿时懵了，是的，从前他无数次想过要置安如艳于死地，惩罚她从前因为风流犯下的错。自杀，当他知道自己对菀丝的心意之后，他觉得这个人的死活跟菀丝留在他身边比起来，已经不再那么重要。现在听她这样说，他不是很清醒的头脑，一下子豁然开朗，是了，她杀死了安如艳，那么阮袭晨那里她就是打算彻底放弃了。

　　“为什么？”他没有兴奋没有激动，看着菀丝脆弱的神情，他知道她还爱着那个女人的孙子。

　　“因为她恰好死在我的剑上。”菀丝苦涩地一笑。

　　于岸挨着她，一起坐在墙角，两个人都像在那大海里飘荡的一束稻草，漂泊无依。

　　“已经是事实了。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庸俗的人吧——因为跟阮袭晨结下仇恨才来找你？”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并无伤人之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难过？”于岸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可菀丝偏偏不肯说出真相，他很气愤，因为她似乎一心只为阮袭晨考量，她自己快乐开心与否，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菀丝轻轻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低声安抚道：“于岸，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去哪里？”

　　于岸对她的温言软语实在没什么招架能力，她已经这样楚楚可怜，他不忍心再继续逼问她，望着那堆静卧在脚跟前的行李，茫然地答道：“不知道。只想着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等到能够心平气和面对你们的时候，再回来。”

　　“那么——”菀丝定定地望住他的眼睛，坚决地说，“带我一起走！或者说，我们私奔吧！”

　　说出这句惊天骇浪一样的话后，菀丝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跟决心，或许此去再难回来，或许此生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就要断送了，她还是说了，像要去奔赴一场义无反顾的战役。

　　于岸听见这话，不喜反忧，他不甘心地说：“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他。”

　　“对不起。于岸，但是，请你给我时间。”菀丝在他面前也决计撒不了谎，他太了解自己了，她也不打算对他隐瞒，这样不公平，她往后所做的只有努力去接纳与回报。

　　“真的想跟我私奔？”于岸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了，即使她现在心里还装着别人，可她既然愿意跟他走，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真心诚意的。不过，可能你还需要等我十来天，要将有些事情处理一下……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成烟，她最近一直在撮合我跟古渊，或许，我们还可以趁这离开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让他彻底死心。”

　　菀丝在心里对于岸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她竟然残忍地拉着他做这些事情，如果最后她再没办法给他自己的真心，那么，她是伤害他最深的罪人。

　　“为什么选择我而非选择让他带你走？”于岸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冀望的吧？而他能够想象得到成烟撮合菀丝与古渊，完全是因为不想伤害自己这个多年老友吧？

　　“说不清楚。比起他，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更长久一些，是你教会了我凡间的这许多知识，我想，或许跟着你，你还可以教会我怎么遗忘怎么继续在凡间走下去……”她自己也很迷惑，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

　　于岸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会想到自己，也实属不易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教会她去遗忘，至少他打算试一试了。

　　“如果我们现在宣布走到一起，你说成烟会不会反对呢？”于岸还是有些忌惮成烟的吧，她就如菀丝的家长，如果得不到她的祝福，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情感就真的可以毋宁死了。

　　“我想不会。成烟目前虽然表现得很蛮横，但是，只要我做出的严肃的选择，她还是会支持的。再说，你跟她多年朋友，她不会太过为难你的。”菀丝也知道，成烟选择撮合她跟古渊，完全是觉得菀丝是一根筋通到底的主儿，不可能那么轻易说不爱阮袭晨就不爱他的，她那样做，不过是小小赌博一下，她不过是为了不失去于岸这个朋友，加上她的是真的挺喜欢古渊的。

　　于岸终于轻松地笑了笑，反手紧紧握住菀丝的手，面容坚定：“那让我们一起努力，成为一对完美无瑕疵的爱人吧！”

　　菀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被于岸的说法逗笑了，觉得他像是在宣誓一般，忒严肃了一点，不过他的提议看起来没她以前想的那样糟糕，可以接受。

　　“放轻松点哦！”她调皮地对他眨眼。

　　于岸被她的笑靥魔住，那调皮的一眨眼，更加为他的眼眸添上一层浓重的幽暗之色，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直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握着她温软如玉的小手，能够坐怀不乱只是因为他从来觉得菀丝不晓人事，不敢造次。

　　现在……哪里忍得住？一张英气的脸庞向左微微偏侧，他们的脸之间顿时缩小到几毫米的距离。

　　菀丝察觉到他的变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于岸这次是铁了心要一亲芳泽，继续往前欺上来，双手支撑在菀丝的身边，圈成一个封闭的包围圈。

　　眼看小兔子就要逃不掉了……菀丝闭起了眼睛，不再挣扎，要作为一个凡人，这一刻始终是要来，早来晚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可是，于岸的唇并没有如期覆上她的唇，一室的暧昧旖旎风光被一阵激越的手机铃声打破，他往后仰躺，菀丝周围的致密气息瞬间得到解散，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是她的手机在响，她憨憨地对于岸笑了笑，后者努了努嘴，示意她先接电话。

　　菀丝坐正了，拿出手机，接起来，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暗哑：“喂？”

　　一边的于岸难以压制胸中的欲火，突然起身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哗啦啦洗了个冷水脸。

　　“死女子！你出去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骂她的人，只有成烟了。

　　菀丝有点心虚地小声说道：“正准备回来了……”

　　“赶紧回来！有急事！”成烟也不多说，就挂掉了电话，也不给菀丝揣摩到底是什么急事的时间。

　　菀丝四肢酸软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了，猜想着或许是夜君和魅影回来了，看来离开这里的计划已经逐渐被提上日程。

　　于岸脸上还残留着几滴水珠子，他走出来，蹲在菀丝面前，轻声问道：“是成烟么？”

　　“是啊。说是有急事，让我赶紧回去……”菀丝现在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刚才那彷佛想要将她吃掉的眼神，倒不是让她多么害怕，而是莫名很慌乱。

　　“这样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于岸这个提议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要是成烟知道他出尔反尔又跟菀丝在一起，会不会很怨恨他？他在乎成烟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他难得的一个红颜知己，而正是因为她是菀丝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她说的话比谁说的都要管用。

　　“好啊！正好我是走路来的。”菀丝也不啰嗦，一鼓作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等她率先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于岸似乎并没有跟上来，她转头疑惑地看着还呆在原地发呆的他，眼神询问道：怎么了？

　　“突然有点怕……”于岸牵强一笑，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像很没用的样子。

　　“怕成烟还是怕在她面前说漏嘴？”

　　“都有。你不知道，我跟她约定过不再痴缠你的……”

　　“可是——现在是我在痴缠你啊！”菀丝说这话的时候，脸孔不由自主地涨红，她还说，要他跟自己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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