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汉子那案件的,并非在信阳都中,而是在信阳都城外很近的一个小镇子里头。
楚月牙坐着自己设计的减震形马车,感觉十分满意,由王侍卫驾着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赶了过去。
让楚月牙感到非常非常意外的是,当她到达衙门的时候,发现那汉子如同小孩一般,正和一对白发苍苍的年迈夫妇哭坐做一团;而另外一边,那日见过的调香少女也正和一位四十几许的瘦高男子哭做一团。
旁听的围观群众一大堆,统统摇着头,窃窃私语着。
两边的两排衙役很无奈的看着,右侧一张案台上记录审判过程的师父停了笔苦笑着看着,而县太爷,坐在正位之上,非常头大的看着。
“是楚四小姐吗?”县太爷看了看王宗强,目光落在了楚月牙身上,立刻道,“来人,看座。”
“谢谢。”楚月牙道。
立刻有衙役上了座位,顺带还有茶水瓜果的伺候着,甚至还有个衙役在楚月牙身后笨手笨脚的打扇,被婵娟鄙视了一番,才将扇子给了婵娟,自己退到一边去。
楚相的女儿,可是他这种在边上小镇做芝麻小官的平日见都见不到的,现在见了,自然当做仙人般的伺候着
“县太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楚月牙也有些头疼的看着地下哭个不停的当事人,她还以为那汉子要么是狡赖,要么是求饶,怎么也不会是这番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怜模样。
“王侍卫从刘盈香家中抓到了这汉子陈大力。”县太爷道,刘盈香便是那调香的少女,陈大力便是那坑蒙拐骗之人,“不过现在这汉子说他是来还钱的,并非是来蹭吃蹭喝的,说是听了他爹娘的教诲之后,才来还钱。但刘盈香说,这汉子来了之后,也不敲门便进了院子,还将他院中的调香货柜中的东西全给毁了。”
“我儿子真的是来还钱的。”那对老夫妇中的老妇人泪眼婆娑的开口了,颤颤巍巍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想要扶一把,“我儿拿着坑来的钱回家说孝顺我老俩口,我老俩口用着不踏实,便逼着他还钱。将他押来了芳村,这才来,也不晓得这姑娘为啥要说我儿是去寻事的。”
“他就是毁了我家的货柜……那是我们全部的心血,积攒了好几年的,虽然卖得不多却也足够户口。”刘盈香扶着她爹,眼中噙着泪水,“现在,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楚月牙听着,还是倾向于刘盈香的说辞多一些,毕竟陈大力给她的印象太不好了,只不过,唯一让楚月牙心软的就是那一对老夫妇了,若是陈大力真的又骗又坑,还毁人财物的话,只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可怜那一对老夫妇。
旁听的群众也有可怜之心,但是陈大力在刘家强行蹭吃住的事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是非曲直自有计较。
“四小姐,你看,就是这样子的。”那县太爷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过刘家,却是香料全部散碎在地上的景象,我本想判罚陈大力,可他爹娘……”
“县太爷,我陈大力对天起誓,我当真没有故意损毁刘家之物。”陈大力双目通红,“我进入院子之后,便是不小心撞到了货柜,一慌张,踩了几脚,就……”
“你说得到时轻巧,那可是刘家的心血,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推卸责任的。”楚月牙道。
“啪!”县太爷见楚月牙这么一说,心一横,拍了惊堂木,“堂下所跪罪人陈大力,你先是在刘家骗吃骗喝,而后讹诈楚四小姐五十两钱银,现今又损毁刘家生计,你可之罪?”
陈大力一阵沉默,终是道:“知罪。”
“现罚你偿还楚四小姐银子五十两,赔偿刘家五十两银子以损毁香精香料及在刘家蹭吃蹭住的费用。”县太爷有条不紊的道,“若是不能赔偿钱银,按照我郑国律例,少十两银,便当罚牢狱一年。”
“楚家小姐的五十两,我分文未动,本就要偿还。”陈大力从怀中拿出那银票,原本在楚月牙眼中极为猥琐的脸竟然变得有些正气凌然了起来,“至于刘家的五十两,我赔不起……”
“儿啊……”那满头银丝的老妇人一声哭喊,几乎要晕倒在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县太爷开恩,开恩!求县太爷开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他心眼儿不坏的,也极为孝顺,求县太爷法外开恩呢……”
“老人家,你不要如此。”县太爷为难的道,“来人,拉住陈母。”
场面很快控制住了,给年迈的陈母赐了座,县衙边上围着的老百姓皆是看得直摇头,却难以断定是要情还是要礼。
“爹娘,孩儿不孝!”陈大力怦怦的对着自己的爹妈磕头,“孩儿年少时不学无术,没有一技之长,整日鬼混,后来惹上那权势之家,逃出来却没本事谋生,只能行骗,错都只在孩儿。孩儿愧疚,没能好好孝敬你们,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爹娘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孩儿五年后出狱,定将改头换面,好好伺候你们。”
“五年……只怕我们都没那个命……”一直没说话的陈父说话了,老泪纵横,“要是你能早些懂事就好了……”
楚月牙看得那个心酸溜溜的,手中捏着那衙役递上来的五十两银票,像是拿不安稳似地,这陈大力要坏就坏彻底,偏还孝顺听父母的话,这老夫妇就算年老也要身体健康一点吧,怎就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叫她怎么狠得下心来。
“罢了罢了。”楚月牙突然站了起来,开口了,“我替你还给刘家五十两银子好了,这样你便不用坐牢了。”
“可是,我……”
“我可不是白给你的。”楚月牙微微一笑,“正好我缺个车夫,我雇你做我的车夫,每月二两月钱,直到将这一百两银子还清为止。”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陈家一家三口一时间目瞪口呆,连道谢都忘记了。
“至于你们……”楚月牙望了望刘盈香和她爹,“你们的香料毁得七七八八,就算有银,也不一定能卖到花,这营生想是难以为继。不如这样吧,我对调香十分感兴趣,且又缺一个贴身的丫头,同样雇佣你们两人,同样每月二两银,如何?”
说到这里,楚月牙顿了顿又道:“都是‘雇佣’,并非卖身于我为奴,手实也不会变为奴籍。若是你们不干了,可以根据契子的条件恢复自由身。”
这个时代,若要进大户人家,皆是卖身为奴的,而这种雇佣关系,多时商行中才有的,楚月牙的言辞不得不说让人觉得意外。
总之,结局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双方都成了楚月牙麾下的人,也都解决了生计问题,楚月牙也为自己找到了车夫、丫头,甚至还有个调香料精油的,反正太太也说要去牙行给她买身家清白的下人,现在她自己找到了,还省去了太太的麻烦呢。
楚月牙大发他们几人先行回去,明日再来楚府报道,自己和县太爷聊了几句,便出了县衙。
“小姐,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啊……”婵娟叹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楚月牙伸了个懒腰,“谁让陈大力有这样一对父母,谁让陈大力又这么有孝心。”
“嗯。”婵娟点头,“开头我也不相信陈大力说的每一个字,现在倒是有些相信他是不小心碰到货柜的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赶紧回去了。”楚月牙道,“院子里头还有活儿没干呢,今日小鸡小鸭都没喂就出来了吧?”
“啊,望了这茬,快回去!”婵娟一拍脑袋,“小姐,你先上马车,我扶你。”
“扶我?不用吧……”楚月牙翻了个白眼,推着婵娟在前,“我这儿不设计了梯子的么,很好走的,你先上去。”
说罢,便将婵娟推上了马车,自己提起正准备上去,却听得一清朗男声叫住了她——
“楚四小姐,这般急着赶回去?”杜辰逸一身浅蓝色深衣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带着迷人的笑容道,“可否赏脸,同我随意走走?”
“不好意思,我家中尚且有小鸡小鸭一堆待喂,就不奉陪了。”楚月牙挤出一个类似做鬼脸的笑容,一脚踏上了马车,“杜公子有闲情逸致逛的话,可以约我大姐,她应当十分乐意的。”
“四小姐,杜某是专程来此等候你的,你怎这般无情?”杜辰逸朝着楚月牙走了几步,走到了她面前,站定,“待我如洪水猛兽,避而远之?”
“专程等我?杜公子,你好……”楚月牙眨眨眼睛,不客气的道,“无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杜辰逸竟然摆出一副油腔滑调的姿态说道,“等等四小姐,杜某非常乐意。”
“你……求我?哈哈哈。”楚月牙很没形象的长笑,然后盯着杜辰逸,“大我五岁以上者,我没兴趣,杜公子,恭喜你,你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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