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凶手就隐藏在某一处，却只能跟随他的规划走。这种感觉不仅是慎微，全警局的人都不好受。但是对手就在那里，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全部清清楚楚，并且在为他们规划下一步路线。只有达到他的目的，他才会自满，然后露出破绽。

　　这一场游戏，他们都是棋子，而他，才是推手。

　　所有的案件中，他享受的，与一般的连环杀手不同。一般连环杀手享受杀人，而他，享受掌控，享受居高临下。

　　这起案件中，他设计的全部都是本身带有罪恶的人，而他，是这个世界、这个正义规则的守护者和践行者。只不过，途径是杀人。

　　在慎微对这个杀手的心理分析中，可以轻易得出“他”的心理画像。内心自大，高傲，表面却又合群、善良。他自以为在帮助所有人，在实现法律的公正，但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为法律公正的危害。

　　郑局长也很消沉，整个警局静默无声。像是在早已阴暗的氛围里，洒下了一把白森森的骨灰。

　　张文博的尸体依然交由明晰来验，但是慎微提出了在一旁观看。

　　郑局长等人连声音都不敢出，用一种看英雄的眼神看着慎微。又是一个为了女朋友，上刀山下火海的典型案例啊，看得他们一个个的，对慎微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晰的验尸工作在慎微的旁观下，进行得仍然很顺利。

　　张文博的全身，只有中间的一道断裂的伤口，从正面第三根肋骨平齐向后背延伸至脊椎末端。切口存在30度左右的倾斜，切入点是正面。

　　伤口依然规整，凶器也仍然是白金丝。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一些不同。

　　之前张月英的伤口，由于自己撞上白金丝，而产生伤口周围的摩擦伤痕，而这一次，张文博的尸体上，却全然没有这种痕迹。相比于自己撞上，反而更像是……快速的切割？

　　慎微也注意到了明晰指出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慎微，你说这一次，为什么没有这些摩擦伤？”明晰戴着白手套，斜倚在一边的支架上，歪着脑袋问慎微。

　　“也许……之前有人帮他捆好了白金丝，而这一次，没有人愿意做他的帮手，所以，他借助了某种物理方法？”慎微尽量把自己的思维往更高处发散，这一次的对手，无论在作案的缜密度，还是方法上，都是目前为止出现在桐县的佼佼者。

　　明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种毫无摩擦伤的情况，只有急速情况下才能办到。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速度，所以，应该是某种机械？”

　　慎微看着明晰，笑了：“小笨蛋，你果然很聪明。”

　　被夸奖的明晰，毫不犹豫地把尾巴高高得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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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机械这个线索，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通过制作或者能够达到这种作用的材料入手。通过全警局的共同讨论，主要得出了一些工具：建筑工地上的吊车之类、急速下降的重物，以及能够把一根白金丝晃起来的移动机械。

　　移动机械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数类似机械都需要一定的牵引力，而要把一个人隔断，更加需要极大的拉力。吊车之类的牵引类车辆的移动太过明显，要运用这种工具的难度太大。所以，只剩下急速下降的重物，拖拽着白金丝，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伤口的方向是从上往下。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重物存在，那么楼下的居民一定有人发现。

　　慎微根据张文博的尸体位置和切割的角度，在一张白纸上进行了复杂的演算，最终得出结果：凶手没有把它带走，那么它的下落点应该在楼道口附近。

　　得到了这个信息，郑局长派出了几个没有人物的小民警，负责去公寓楼底下对住户进行调查，是否有人在这几天见过楼道口有什么突然多出来的东西。

　　经过三天的盘查，果然有了进展。

　　住在公寓底楼的陈阿姨，在那天夜里，听见了有东西坠落的声音，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不敢出去看。

　　根据陈阿姨提供的位置，警方发现了一块形状有些不规整的石头。

　　这一带有一些景观假山，又是个死角，突然多出一块石头来，并不会引起人的怀疑。石头上的细小勒痕，更加证明了这块石头就是犯罪工具的事实。

　　只是……有谁能够把这一块大小能抵得过一个小孩的石头带上楼，还不会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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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晰根据慎微提出的疑问，花了一天的时间，挖空心思整合出了一张有可能性的职业表，下了班以后一回到慎微的家里就立刻献宝似的拿给他看。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环卫工人和清洁工（因为可以带大袋子）；家具电器送货员或快递员（还是因为可以带大箱子）；维修工人（呵呵，还是因为可以带大箱子）。

　　慎微看着这一张画满了颜文字和括号的纸，显得有些愣神。

　　明晰在一边催着：“你说啊，我提出的这些，有没有参考价值啊？”

　　慎微敷衍地点了点头，便把她抱进怀里。明晰却不高兴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放在玻璃茶几上的密密麻麻的白纸：“到底有没有参考意义啊？慎微，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慎微又拿起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还是决定跟明晰说实话：“明晰，我知道你今天这一天都在忙这个，但是你没有出来，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查过监控。那个男人，冒充了楼里的住户，拉着巨大的拉杆箱，从电梯直接上了楼顶。”

　　明晰一听，整个人都蔫了，乖乖地任由慎微把自己搂进了怀里。明晰沉默了很久，慎微还以为她生气了，正准备劝她几句，却听见明晰瓮声瓮气的声音：“那你们看到他的脸了吗？”

　　慎微愣了一下，随即无奈一笑：“没有。他的反侦察意识太厉害，能够轻松躲开楼里所有的摄像头。”

　　慎微刚一说完，就和怀里的明晰一起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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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教授，你能确定这个人一定出现过吗？”郑局长接替下守在电脑旁一夜的民警，开始给慎微播放小区之前的监控录像。

　　“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如果不是有过前科，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对某一栋建筑里的监控如此熟悉，那就不是训练和经验能够做到的了。”

　　郑局长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一定会先熟悉这个地方！”

　　慎微点了点头，示意郑局长接着播放录像。

　　明晰一动不动盯着显示屏，之前她曾经见过那个假冒警察的男人，虽然记不住他的相貌，但是再次见到，明晰却有把握能够认出他来。慎微说他曾经来这里某处摸过点，那么监控录像里，一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停！”明晰一喊出声，郑局长立刻就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上的一个男人穿着很随意，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他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但是明晰还是可以根据他的面孔下部的线条，判断出他的样貌，就是那天假扮警察的人。

　　有了这一个画面，警方就可以分析出犯罪嫌疑人的身高和体型。对于僵持了这么长时间的这个案子来说，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展了。

　　接下来的一段录像里同样出现了这个男人，甚至还有他摘下墨镜后的一张侧脸。这个男人的轮廓和清晰，很硬朗，眼神却没有任何神采，简直就像是一个盲人。

　　人对陌生人的印象，往往首先开始于对眼睛的关注。明晰也一样，她之所以会对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印象，就在于他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睛，全然无神，如果是刻意的，那么他一定熟谙心理学和人际关系学，如果并非刻意，那么，他的眼睛，就很有可能患过某种疾病。这将是一条崭新的路。

　　明晰立了大功，连小尾巴都被郑局长表扬得再一次翘了起来。慎微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明晰才龇牙咧嘴坐回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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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罪犯的半脸图像，搜查和抓捕工作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这个男人的照片被贴在公寓楼里的第一天，就有人来举报了。这一次来举报的人，是万余和。他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手边摆着一杯水。

　　他的样子显得有些忿忿不平，但几次想说什么话，最终却都没有开口。

　　慎微的眼光轻轻扫过他的微微颤抖的左手，顿了一顿，便直起身对万余和说：“万先生，我知道你想要报复孙燕，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不必说了。”

　　万余和神色一惊，慌忙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想要拉住慎微的手臂：“警官先生，孙燕那个女人鬼鬼祟祟的，我已经观察她好多天了，你不能不让我说啊！”

　　慎微侧过身躲过，神情肃然：“这里是警局，万先生，你的肢体语言证明了你非常的慌张，以及，你想要说谎。”

　　万余和的手悬在半空，陡然僵住。

　　郑局长一见万余和的反应，便知道慎微的判断没有错，也有些生气，让人把万余和带了出去。

　　第一个举报者就是这样，实在不是个好开端。

　　但是很快，警方就从第二个举报人那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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