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微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火气，随着她轻轻软软的气息喷在脸上，又开始在身体里翻涌起来。像是难以控制的烈火，烘烤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明晰，还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明晰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神色如常摇了摇头。

　　慎微轻叹了一句：“果然，都说女人最会骗人。”他语气里的揶揄和故作丧气的态度，让明晰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究竟是什么事。

　　明晰的脸一红，往他胸口捶了一记：“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

　　慎微用手掌包住她的拳头，仍然在她的耳边吐着气：“现在有了女朋友，还要我返璞归真？我怎么活得这么难？”

　　明晰闹了个大红脸，不愿意和他再多说，匆匆抽出手就往卧室里跑，还一路喊着：“慎微，你今天不准进卧室里睡觉了！”

　　慎微看着明晰冲进卧室，迅速扣上的大门，望着自己的手掌，淡淡地笑起来。

　　他原本也就是逗逗她，现在，一切关系的发展都还不到时机。秦涛仍然威胁着他，而明晰，虽说他已经同意了要和她并肩作战，但是目前，不碰她，便是给她留下了所有的后路。现在两个人没有太过深入的关系，那么一旦他出了什么事，她还可以有时间，有机会，为自己的未来重新打算。

　　只要他慎微，还不是明晰的男人，一切都还有退路。

　　她可以再失去他以后，选择一个对她好的人，幸福地过下去。

　　慎微这样想着，却听见卧室的门，突然“咔”地一声。刚才从里面反锁住的房门，仅仅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再一次打开。

　　慎微看着那个方向，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娇小的身影，躲在门背后，一脸羞红，犹豫忸怩了半天，最终还是给他开了门的样子。

　　明晰，永远具备用一个极微小的动作，挑起他心里汹涌的波浪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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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微抱着明晰睡了一整夜，不甚安稳。

　　他反反复复做了好几个梦，到早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梦境中究竟有什么。明晰夜里也醒过几次，看见慎微皱着眉，像是被梦魇住了，她心里担心，又想着家里的老人曾说过的，梦魇中的人是不能叫醒的，最后也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了大半夜。

　　两个人第二天的精神都不太好，就像两只失眠的猫。

　　一进警局，郑局长和其他警员异样的眼神就向着他们扫了过来。明晰有些奇怪，便扭过头去问慎微：“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们？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一起上班。”

　　慎微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立刻就从那些眼神里独处了答案。他有些无语失笑：“他们一定在想，我们为什么都很没精神。”

　　“没精神怎么了？还不准人没精神？”明晰还不懂，巴巴的盯着慎微。

　　慎微只好再直白简单地解释：“你想想，有什么事情，会让我和你，都睡晚了？”

　　明晰正想顺着他的话反问，却突然在接触到慎微眼神的一瞬间反应过来。这群人真是……明晰红着一张脸，用一种“我们很清白，你们别瞎猜”的表情环视了一周，结果大家再一次同时回应了她一个“不用解释，我们都懂得”的表情。

　　明晰没什么好说的了，恼怒地瞪了一眼郑局长便甩手进了技术科。

　　大厅里只剩下慎微一个人站在众人面前，那群民警却显得有些气短，在慎微周身的气场下，也没有再盯着他看。

　　各自回归工作以后，慎微也拿起一边的档案卷宗看。

　　上面有受害人的信息和现场的照片。这些慎微早就看过，由于动脉被切断，所以那个现场的血腥程度，比之前他所看过的诸多现场更甚。对这样一个刚刚年满二十岁的姑娘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秦涛。

　　慎微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只觉得浑身都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包裹住了。年少的时候，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对比当年，只觉得物是人非。但换一个角度，若是当年他便是这样的人，慎微现在一想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凉的。

　　他阖上卷宗，自从上一次被明晰阻断了他抽烟以后，第一次产生了浓烈的空虚感。

　　他想要抽一支烟。一支就够了，他不过是想要暂时剥离这样的负面情绪。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三四天没有摸过烟，口袋里的烟盒子也不知何时被明晰拿走了。他像一边的警员要了一支烟，离开大厅向天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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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晰出来找慎微的时候，便被告知慎微上天台抽烟去了。

　　明晰原本有些恼火，但在看见慎微落寞的背影以后，心里的那一点郁郁，全部都消散了。他的身影看起来寂寞又落拓，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明晰就这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口一口抽着烟，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

　　慎微抽得差不多了，把烟蒂拿在手里看了很久。似乎是一支烟有些不够，他最后狠狠吸了一口，便将烟蒂扔在了地上捻灭。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明晰。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有泪水。但她的脸确实微笑着的，只对着他。

　　慎微起初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但后来，便完全被她眼睛里的光吸引住。她一直都喜欢他的眼睛，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明晰的眼睛里有很多人没有的纯粹和干净，像夜空里的星星，泡在了纯净的水里。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眼里的泪几乎要落出来。

　　慎微以为她会说什么，却只是迎来了一个安静的拥抱。明晰的手从他的腰上绕过，将他紧紧抱住，像是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慎微，”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显得闷闷的，“以后，你不会再失望了，不会再一个人了……真的，我保证。”

　　她有些语无伦次，慎微却明白了。

　　她果然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全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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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材质的坚定还没有结果，下午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郑局长又看见了明晰眼睛红红的，便干脆给他们两个人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

　　慎微也不多客气，带着明晰就离开了公安局。

　　两个人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明晰便干脆拉着慎微，跑去逛了一圈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准备晚上做一顿好的。

　　两个人在超市的生鲜区逛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差不多定下了菜单。

　　慎微做一道白灼菜心，一道炖鱼汤，明晰炒一个尖椒牛柳和清炒芦笋。两个人的晚餐，这些菜已经足以显得满足。

　　明晰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往旁边瞥了一眼，就看见了摆在酒柜里的拿一瓶陈飞拿给她的红酒。明晰想着菜色也不错，便把酒递给了慎微，让他先打开。

　　慎微接过去，上下晃动了一番，却不见酒瓶中有沉淀。

　　慎微觉得有些奇怪，便干脆从厨房里喊了明晰一起出来看。

　　明晰还有些不当回事，一边脱围裙一边念叨：“这红酒能有什么问题？可能是现场灌装的，和外面买的有些不同吧？”

　　慎微皱着眉，显然也在思考。

　　明晰给他递过去开瓶器，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慎微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开瓶器，打开了红酒瓶。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贯穿了明晰和慎微的鼻腔。慎微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种味道，绝对不会是红酒。

　　隐隐的熟悉感令明晰心里一慌。

　　这种味道她天天都在接触，尽管加入了其他东西，也还是掩盖不了它本身的腥味。

　　那是血。活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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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面色凝重的慎微和明晰来到警局的时候，郑局长也已经得到了一份关于死者手中的衣物纤维的报告，正打算电话通知他们。

　　那些纤维来自于一种人工合成的蚕丝纤维，质地轻薄柔软，常常被用作贴身衣物的制作，属于衣料中较为高级昂贵的一种。

　　在那一点纤维上还发现了血液成分，经过鉴定已经基本确定属于受害者。

　　当明晰把关于红酒的发现告诉郑局长的时候，郑局长显然吃了一惊。陈飞那天来的时候，便带了不少的礼物，他们其他人的礼物打开都是些香水、巧克力之类的东西。一听明晰这样说，郑局长当即给所有拿了陈飞礼物的同事下了命令：立刻回家把那些东西拿来，送进检验室，进行成分检验。

　　中间有几个已经吃下了巧克力的，听着明晰的话，便觉得腹中有些恶心，也慌忙给家人打电话，试图搜寻一下剩余的包装纸。

　　到最后总共搜罗到了三瓶香水和五份巧克力，以及一张外包装纸。

　　明晰即刻换了衣服，和技术科里所有人一起，进了检验室。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四个人才从检验室里走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外面的人也大概猜到了结果，可是当他们真正把结果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连慎微也吃了一惊。

　　香水中检验出了女人的汗液成分，而巧克力里面，则是含有极其细微的骨质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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