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里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时间也有特别的限制，这一段儿给浅曦了，连穆家爸妈也只能在外边站着。

　　穆妈妈隔着玻璃墙看着里边，侧头冲穆爸爸道：“我给你订了跟小曦一班的飞机，小涵这边，我一个人照顾就好，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德国那边，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鱼眼看着要死了，真拼了命弄个网破出来，等孩子醒了，我怕也得重新哭死过去。”

　　穆涵的状况其实并不太好，现在唯一稳定下来的只有生命体征，也是在借助仪器的情况下。除此之外，状况一直不见好不见坏，就那么拖着。

　　比起真正的死亡，这样的状况或许是最糟糕的，用民间通俗点的称呼来说，就是植物人。

　　穆家已经开始给儿子请按摩师来给他进行肢体的按摩运动，延缓肌肉的萎缩和僵化，但若是穆涵一直不醒，长此以往下去，终究是要走到那一天的。

　　但就在这样的状况下，艾雨依然记挂着浅曦，甚至很乐观地表达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家儿子认定的儿媳妇，不然儿子醒过来岂不是要伤心的意思。

　　穆爸爸作为男人，处事更加理智一些，但在这种时候却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午夜梦回之际，他已经开始试着接受儿子永远无法醒来的事实，也有考虑过如果真的如此，威尔集团的未来将要何去何从。

　　“好，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也要小心些。”

　　“我可不是一个人，”穆妈妈淡笑道：“不是还有儿子陪着我嘛。说不定你这一走，儿子瞧着妈妈寂寞，就忍不住醒过来陪我了，到时候你可不许吃醋啊。”

　　穆爸爸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笑了：“不吃醋，等你走开了敲这小子一顿就行。”

　　明明是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浅曦却觉得一眨眼就过了，护士过来叫人，她最后看了一次双目依然紧闭着的男人，冲护士点了点头，跟随着她离开。

　　去机场的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预想中堵车的情况发生，浅曦此时还不晓得穆爸爸也会跟她一块儿去德国，所以阮燕特意请了假过来陪她，林星原本也想来，奈何前段时间为了安慰她已经麻烦了不少人，今天再任性离开就得被人说成不懂事了。

　　一路无话，浅曦将头靠在车窗上愣愣地看着外边，阮燕坐在一旁，不时侧过头看她一眼，却也迎和着气氛什么都没说。

　　直到在候机厅里，被提醒该登机的时候，浅曦起身准备跟阮燕拥抱道别，阮燕才在用双臂环住她的时候轻轻问她。

　　“小曦，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那么难过吗？”

　　浅曦没想到阮燕会忽然问这种听来几乎像是废话的问题，正准备松开的手顿住了，保持着拥抱的姿势静止了好一阵才含着几分不确定地道：“因为穆涵受伤了啊，也许永远都不能再好起来了。”

　　“可是小曦你还记得吗？刚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重活一世，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情：比从前站得更高；报仇。”

　　“现在，仇已经快报了，事业又那么顺利，两个最重要的事情都实现了，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呢？”

　　邓普斯看两个女孩子拥抱时就预备着起身过来，他也晓得穆涵的事，原本的打算就是多照顾情绪脆弱的浅曦。可两个女孩子抱着就不分开了，嘴里还一直说着什么，他观察了一下气氛，一个人先默默离开了，同时礼貌的询问了下空姐，能不能将浅曦的登机时间安排在最后，她和朋友还有话要说。

　　飞机是不好专门等着谁的，但这样错开一下的话，起码可以挪出来快半个小时。

　　空姐点头示意可以，先领着邓普斯过去。

　　明明是身边发生的事情，浅曦和阮燕却都好像丁点都没察觉到一般，默默的继续拥抱着，直到浅曦再次开口。

　　“你说的对，那是我当时觉得最重要的事情，现在都快完成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是，穆涵受伤了啊，和这个比起来，我觉得那些都算不了什么。今天去看他的时候甚至有想，我要是当初真的去世了该多好？大家都能开心点，就是小燕你难过一下。这么想，对你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呢。”

　　“有什么好过分的，你当我是自己人才会那么想，”阮燕就着拥抱的姿势拍了下浅曦的后背，手上用了些力气，浅曦的表情却还跟刚才一样，似乎是沉浸在什么情绪中拔不出来。

　　阮燕的拳头落在她的背上，然后停住不动，接着慢慢舒展开双手，重新搂住怀里的人，上下嘴唇用力抿了一下，终于确定了什么。

　　“我觉得，这是因为在你心里，他已经成了最重要的事情。只是他一直很好，很优秀，又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就算把他排在了那么前面的位置也没觉得生活有什么变化，没觉得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现在他撑不住倒下了，你最重要的地方忽然就空了出来，所以你会很难过，会难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浅曦又是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细微：“最重要的位置，什么叫最重要的位置？”

　　“就是喜欢，或者说是爱，”阮燕这次很快给出答案，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你说你搞不懂我以前为什么为了袁飛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为什么明明是他背叛我找了未婚妻我还总是放不下，因为那个时候他在那个位置上，所以只要一想，就觉得心里好疼。”

　　“我现在想到穆涵心里也会觉得疼”浅曦喃喃道：“所以说，我也是把他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面吗？”

　　“嗯，就是这样，”阮燕肯定了她的说法，“而且不要忘了，是因为你喜欢他，小曦，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

　　浅曦抬起头，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阮燕，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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