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监狱？”

　　袁飛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浅曦现在提的进监狱，跟贾瑜已经待过一回的地方不是一回事儿。哪怕是在中国，行政拘留和刑事拘留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只是毫无疑问的，贾瑜要是背上过后者的名头，这辈子也算半毁了，别说她跟袁飛的感情原本就出了问题，就是感情甚笃，袁家二老这关也过不了。

　　“恩，”浅曦点点头，“说实在的，我也不是特别懂这里边的门道，能不能算她故意杀人不好讲，但总也逃不过蓄谋两个字。加上贾家不可能不出面打点，再捞个积极赔偿的表现，让她死太难了，能多关两年就多关两年吧。”

　　袁飛看浅曦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极为别扭，倒不是说她的话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那句“要她死太难”说得实在轻巧，完全能以此类推成“如果轻松点的话就还是让她去死吧”的意思。就这样的心理素质，还说跟那两个丫头不像？

　　分明像得很，都是又有心计又狠得下心来的人。

　　人们在处理什么复杂得事情的时候，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很多时候会轻松不少。但聪明人如果太过聪明，又心狠手辣的话，合作者又难免会担惊受怕，时时防着被他背后捅上一刀，特别是在两人本来就有嫌隙的情况下。

　　袁飛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对于合作的事儿，心里又有些发憷了。

　　“做什么要这样看我？”浅曦笑问：“天道轮回不该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情吗？说实在的，别说她死不了，就是她死了，晓云也不可能再回来。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就该知道我是有多恨，也为什么非得报复不可。”

　　袁飛不自在的哼哼两声，看不出是同意还是反对。

　　“你也不用太担心。去洗手间照照镜子吧，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已经有报应了嘛？小燕还活着，她虽然伤心过，但以后一定能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对于你，就这样吧。”

　　袁飛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也是无奈的跟着笑开了。

　　可不是嘛，阮燕，包括她的朋友，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一个贾瑜就够他折腾的，眼下跟贾家结下的梁子大约已经成了世仇，日后还少不了扯皮的时候。说到底，这些破事儿还都是他自找的，就像浅曦说的那样，他已经有报应了。

　　这句话其实并不好听，但袁飛的心却是终于放松了下来。

　　跟一个对他已然大仇得报，从此形同陌路的人合作，或许比同好朋友合作还更放心一些。

　　因为彼此的积怨已清，也很清楚对于彼此而言底线到底在何处，将来更不可能因为一次合作再有纠结。

　　这样很好，袁飛郑重的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浅曦回了一句，却是把他的手给拨了开去，谁要跟你握了。

　　袁飛又哼哼地笑了两声，谈话的内容终于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正题。

　　浅曦所料不错，袁飛手上还真有些证据，都是当初鬼使神差的偷偷保留下来的。现在想想，大约也就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只是那时又真是把贾瑜当成未婚妻看的，顺手零零散散捡的一些，现如今凑在一块儿，似乎也不成体系。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袁飛喝了一大口绿茶，润了下已经有些干涩的嗓子：“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也想过用这件事威胁她，她上次要是能点头，也没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但是害怕对不对？她能对晓云下手，说不定也能对你下手，与其命都保不住，订婚什么的忍忍也就过了。”

　　袁飛晃了晃手上的杯子，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但不反驳，差不多也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当时能忍，为什么后来又不能忍了呢？

　　关于这点，浅曦也没多问，那是别人的生活，她不感兴趣，她现在要的只是结果，仅此而已。

　　“我知道的这些，估计不够当证据的，”袁飛无奈道：“现在再想找别的也难了，李云波手脚麻利得很，不可能留下空子给人钻的。我都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我也没什么证据，估计还得再去拜托下云波哥，他的加上你的，再找当时的事故记录组合一下，应该差不多。这件事当时留下来的资料里边，本来就挺多疑点的。”

　　“你去拜托李云波？”袁飛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盯着浅曦，似乎在想是否要重新考虑合作问题，

　　“我去又不是你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袁飛连底都交出来了，现在后悔也有些晚，何况他跟贾瑜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不能再差，做什么都没什么要紧的了。

　　“行，我不管，你去试试吧。我这边再回去看看，如果有新的发现会再联系你的。”

　　袁飛在这件事上要当甩手掌柜的态度并没有引起浅曦的抵触情绪，这事儿本来就只能她出面。点点头，应了声好，再继续坐着，回到相顾无言的状态。

　　他们两个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两人又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回换成了浅曦等，等袁飛开口问他想问的事。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如果是林星而不是她的话，接下来的话题原本才该是重点。

　　“我跟小燕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她过的怎么样？”

　　“很好啊，工作顺利，也没什么能烦心的事儿，怎么会不好？”

　　袁飛似是这会儿才想起眼前坐着的人就是他许久没法跟阮燕联系的罪魁祸首，一时有些恹恹的。

　　“她过得好就行，过得好我就能放心了。”

　　浅曦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不放心过？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你顾不上管，现在她过得好了，你跟我说放心了。你是在搞笑吧？”

　　她话说的直接，插得袁飛心口一疼却又无法反驳，半晌才含糊道：“以前是我混蛋，但经过那么多事情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这话你问我有什么用？那是小燕自己的人生，我的意见至多做个参考，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可她听你的啊！”

　　“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好了，”浅曦摊开手，靠在座椅背上：“劈腿过的男人就像掉在屎上的钱，不捡可惜，捡了恶心，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给小燕很多很多的钱，这样的话，丢个一两张，也就不用太在意。”

　　说到底，浅曦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依然是反对。

　　“我会努力让自己升值的，”袁飛站了起来，很认真地道：“希望不要比你给她的速度落下太多。”

　　说完这句话，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的点单收据下边，又冲着浅曦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哟，这是在跟我示威吗？”浅曦看了看越走越远的背影，再看了看桌子上的钱，嘴巴鼓成包子状：“什么跟什么嘛，我还不是请得起！”

　　“啪！”

　　浅曦也从钱包里掏了两张出来拍桌子上，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她的确是很反对阮燕和袁飛重修旧好，浪子回头的话好听，可谁又能判断这位回头的将来会不会又变卦。老祖宗留下来的金句有不少都自相矛盾着，信这个的确不太靠谱。

　　可就像她跟袁飛说的那样，小燕的心揣在她自己的肚子里边，外人再如何也只能给个建议而已，最终拿主意的只能是她自己。

　　这些话换了之前，浅曦就算心里明白也不可能当着袁飛的面儿说出口，但是现在不同了。至少就林星观察来说，阮燕跟袁飛虽然不再联系，但瞧着还没之前联系时苦恼着纠结的开心，她也跟浅曦提过，是不是站在小燕的位置上再考虑考虑。

　　浅曦考虑过了，决定顺其自然，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讲完了，看两人的造化吧。

　　步出水吧的大门，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山了，聊了这么长时间啊。浅曦夸张的伸了个懒腰，又觉得挺高兴的，帽子戴上，口罩戴上，又是晚上，到处走走的话，应该不会被路人给认出来吧。

　　想到这儿，浅曦眉眼弯弯的把手机掏出来，给约定好来接自己的人发了消息说晚点再来，又说两个小时之后再就具体的地点联系，然后麻利的把手机一关，揣兜里高高兴兴的逛街去了。

　　Z市的市中心很是热闹，购物中心的橱窗透出的光亮配合橘黄色的路灯，给初春的夜晚添上一抹暖意。

　　Z市地处男方，春天原本就来得更早，一路看过来，爱美些的小姑娘，顶着凉风穿单衣的也不少。

　　“啧啧，果然是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浅曦捧着一杯奶茶坐在休闲用的长木椅上，对来往的人自顾自的点评。

　　“你还不是年轻人，小心给人听见笑话。”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浅曦偏过头去一看，穆涵不晓得什么时候过来的，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手里端着一杯和自己手上捧着的一模一样的奶茶，另一只手插进兜里。

　　“果然是，”穆涵笑了：“之前远远的看还怕认错，看你手上拿的东西才敢上来问问的。”

　　浅曦愣了一下，璇即低头去看手里的杯子。这个奶茶，难道还算她的标志吗？明明有段时间没喝过了来着。

　　穆涵抱着杯子坐在笑盈盈的坐在她旁边，自打他和浅曦认识开始，的确没怎么见她喝过这个牌子的奶茶，一来没什么机会出门逛，二来事情多多，有闲心的时候更少。

　　他会知道，是因为恶补过有关蒋晓云的所有资料，有一段采访视频里她提过以前还不出名的时候经常跟朋友买这种奶茶跟路边坐着看行人，后来名气越来越大，也就再没机会了。

　　当时画面专门切给了这个牌子的奶茶半秒，后来随着蒋晓云封神，这个牌子的奶茶也成了畅销品，许多人戏称它承了天后那么大的情，该请她来当代言人才是。

　　蒋晓云的样子到最后也没能印上奶茶的纸杯，只是打那以后，这个牌子的奶茶也再没请过别的代言人，甚至在她去世过后，将杯身上的底纹换成了郁金香。

　　据说，那是晓云生前最喜欢的花卉。

　　浅曦手上端的这杯是香芋味道的，郁金香应景的印成了紫色，穆涵手上这杯是香草味，郁金香就换成了奶白色，其他味道的以此类推。

　　左右都是印花，倒也没人去追究花的颜色到底合不合情理，是不是真能找到。

　　“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儿的？”

　　“如果我说你身上被我装了定位的东西你相不相信？”

　　“……”

　　浅曦面无表情的看了穆涵两秒，然后开始在身上，包里到处翻找。

　　“你还真信啊？逗你玩的！”眼瞧着浅曦准备脱外套下来仔细看，穆涵怕她着凉忙拦住了:“哪有那种东西啊，又不是拍电影。”

　　“真没有？”浅曦依旧一副不信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倒是暂时停下了。

　　“真没，就算有也不会放你身上，”穆涵就差举手赌咒发誓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的，”浅曦大致算了下之前走过的路程，一点儿都不近啊，更别说中间还有岔道。

　　“你就当成我们心有灵犀好了，”穆涵笑道，并不想解释太多。

　　当你对一个人了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实际上又会做什么都有个大体的概念，还有些犹豫的话，就再去确认下好了。

　　穆涵来确认了，然后证明他想的都是对的。

　　“谁跟你心有灵犀，”浅曦暗自嘀咕一句，抱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唔……有点凉了。”

　　“凉了就不喝了，”穆涵接过杯子，顺手把两杯奶茶都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现在去正好。”

　　浅曦看着一瞬间变得空空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穆涵拉住右手，下意识的跟着一块儿跑了起来。

　　浅曦的包也被穆涵顺手带走，她倒也不着急了，反正跟着跑就是，看这人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

　　这段路并没有多长，浅曦刚觉得有点累就到了。

　　站在原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这里……似乎是一个公园门口？

　　穆涵看了下手表，喘着气笑道:“还有十分钟，正好来得及。”

　　买票，进园，没看错的话，这里边游乐设施也不少。之前的确有听说过z市会修一个大型的游乐中心，就是这里吗？

　　浅曦好奇的四处张望，任由穆涵牵着往前走。

　　“其实我也是头一回来，但听他们说很漂亮也很震撼，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浅曦笑着应道:“我喜欢凑热闹啊，只要人多就都不错！”

　　“嗯，人很多的，因为还可以许愿。”穆涵边说边走，脚下不停，不时还看一下腕上的手表。

　　“再快一点儿吧？”

　　“嗯，好啊。”

　　浅曦说完，竟是反倒拉着穆涵飞奔起来。

　　她已经看到目的地了，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广场的空地上边站了不少人，但空隙也还有不少。

　　此时并不是周末，这个点都能有这么多人过来，足以说明这个地方的人气。

　　“哎？好像有不少情侣的样子。”浅曦凑的近了，才发现汇聚在这里的都是成双成对的。

　　穆涵用拳头抵了下嘴巴，不自在的神色在灯光的阴影下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嗯，这里是情侣的福地。”

　　“福地？”

　　“就相当于许愿之后一定能实现的地方，特别是有关于情侣的愿望，特别灵。”

　　“那我来干嘛……”

　　“待会很漂亮的，喷泉，还有水幕电影，”穆涵乱七八糟的提议着:“反正你肯定不会失望就对了，真的很漂亮。”

　　“额……那就看看好了，”浅曦有些楞楞的，穆涵的语气听着有点奇怪啊，好像很着急解释的样子，其实没什么关系吧，情侣圣地也是一种说法而已，又没有讲不是情侣就不能来。

　　喷泉是九点准时开始，伴着悠扬的音乐，从最外圈开始喷射齐人高的水柱，然后水柱依次向中间移动，慢慢抬高，也渐从稀疏连成一片。

　　浅曦和穆涵这会儿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广场，人却大都集中在中间位置。

　　因为除了最中间，整个广场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喷泉的喷头。

　　浅曦和穆涵两人，一个光顾着好奇，一个光顾着纠结，压根没听旁边工作人员的提示。

　　等喷泉正经开了，两人又光顾着看，没料想喷泉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伴着接连急促的两声“啊！”，一不小心双双被淋了个透心凉。

　　等两人缓过神来想跑，喷泉已经越过两人往中间集中。

　　一阵晚风吹过，两人又是齐齐一个寒颤，抖得连嘴巴都闭不利索，牙齿不断短促的咬合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声音。

　　抖成一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想笑，又实在冷的不行，连表情都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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