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去了德国！”

　　李云波忽然斩钉截铁的来了那么一句，将预备着挂电话的浅曦给镇住了。

　　“你刚不是还说李叔叔在b市，怎么一会儿换一个地方跳来跳去的。”

　　浅曦不准备轻易承认，李云波得说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出来才行。

　　李云波长出口气:“b市那边儿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两天心乱，只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刚才想到，我爸如果真的过去，那么大的事，那边的片区经理总得另外发总公司点什么材料，报告什么的。”

　　Sun娱乐管理层的运作蒋晓云从前多少听过一些，只是从未正经关心过，不甚了解而已。

　　但是既然李云波都那么说了，八成也就那么是。

　　还有，他说他心乱……

　　“那什么，你不会就……”

　　李云波苦笑一声，“我爸莫名其妙的收集了一堆杂志的插页，今儿家里没别人，我也不晓得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翻出来看了。那个人，就是她吧？”

　　“是她，”既然他都猜了一半，浅曦也就没准备再否认。

　　“看样子，她过的应该还不错，不像是受过许多苦，”李云波的手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那不是一张被精心保养过的面容，却也不似受过风霜的侵袭。

　　虽然李云波没问，但浅曦还是准备解释一下。

　　“阿姨的样子很年轻时比还是有些变化的，我怕，怕李叔叔认不出来她了，所以才想了那么个法子。不过你都认出来了的话，会不会蒋善芳也？”

　　“不会，”李云波说得倒是极有信心:“她最近爱上了扫货赌球，反正什么花钱喜欢什么，账单每周都放我爸桌上，过年那几天更是如此。我爸在家里做了什么，放了什么东西，她是没心思去管的。”

　　浅曦会意，蒋善芳此举无非就是换一种方式向李文华提出抗议，或许是为了借此发泄女儿被送走的愤怒，或许只是一种单纯的添乱，她都以一种极为高效的方式怒刷存在感。

　　大概也亏得有那么几张插页来转移了李云波的注意力，让他根本没工夫去跟她计较。不然李家的这个春节，怕是一点儿都寂寞不得，成日里鸡飞狗跳的了。

　　“那就好，她不知道就好。不然我这边可就真麻烦了。”

　　李云波问道:“我爸过去，是已经很我妈见上面了吗？”

　　“见没见上我不晓得，”浅曦摇摇头，“但影响已经出现了，阿姨想避开他，准备到我这儿来住几天？估计也就下午吧，我还得出去跟护士说一声，帮忙准备下房间。”

　　“到你那儿去？”李云波不自觉地皱眉，“自己就是说不想跟爸见面了。为什么，你不是说她一直很想我，很想我爸的吗？”

　　是不是男人的思维真的跟女人不一样，浅曦差点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凭什么他想走就走，现在想见又可以见，那阿姨是什么？”浅曦愤愤地道:“你TM就是养的一条狗，二十多年也早死在外头了，还见个p见!”

　　李云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浅曦又嚷嚷着说开了。

　　“你说她看起来好像没吃什么苦？呵呵，我还告诉你，那个年代能靠自己本事出来的留学生后来无论回不回国都没有混的差的，你是不是觉着没有你爸挣钱给她用，她就应该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成天跟外边日晒雨淋的才叫吃苦啊？”

　　“我哪能是那个意思！”李云波急着声辩道:“我就是觉得好不容易见上了又要分开实在太可惜，明明像你说的都等了二十多年了，又是何必呢？”

　　“二十多年可不是阿姨自己想等的，就因为她傻了吧唧的痴心那么长时间，现在就连避开的资格都没有了对不对，”浅曦故意用了阴阳怪气的语气笑道:“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平时见不着挺想，结果真要见面反而矫情起来了。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我说你这人，万一人家又走了，你就等着哭去吧你！”

　　“李大少爷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云波完全无法反驳，虽然浅曦说的话不好听，但他方才的意思像她这样理解真不能说错。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想的吗？

　　一直把自己和爸当成了妈妈的救赎者，所以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还会想要避开，她为什么还会……不识好歹。

　　“懒得跟你说，好好想想吧你！”浅曦气咻咻地挂了电话，懒得再说什么了。

　　李云波心下很是懊恼，但这种懊恼也奇艺般的驱散了他心中的不知所措。

　　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几张照片就把自己惊讶成这个样子，将来还是要跟她一起生活的呢。

　　对，浅曦说的没错，应该是爸爸亏欠了妈妈，他应该做的只有补偿，还要被补偿的人愿意接受才行。

　　二十多年呢，就算想要接受，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拿定主意的吧。

　　李云波想开了，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斤斤计较父母何时能碰上面，能重归于好。他应该做的，是在爸离开时将公司上上下下都打理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能专心德国那边的事，早日用诚意打动妈妈。

　　嗯！就是这样。

　　说起来，他因为照片的事已经荒废一整天了，得赶紧到公司去下才行。如果事情多的话今天就加班。

　　总之，他要一肩挑起两人的重担，不多付出点时间怎么成？

　　麻利地收拾好茶几上的东西，将他们按原位放好，通过内线电话叫了管家帮忙安排去公司的车，最后在沙发上静坐一阵，这才彻底整理好心绪准备出发。

　　结果一开门，正好就碰到正在上楼的蒋善芳。

　　这倒是奇了，自打李琳琳离开，她都是天不擦黑不进门的，今儿……

　　李云波甚至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还明晃晃地挂着呢！

　　蒋善芳见到李云波的动作，脸明显阴沉了一下，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懒得跟他计较，径自走到他跟前问道:“你爸呢，公司不在，家也没回，到哪儿去了？”

　　知道了自家老爸的真实行踪，李云波不知怎地就有了底气，从来跟她说话都是宁愿吃点亏也不计较的人，今天难得的呛声了。

　　“夫人这些天回来的都晚，爸也不知道您跑哪儿去了，各过各的都快半个月，今儿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蒋善芳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敢对她发泄不满吗？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我跟你爸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别弄错了自己的位置。”

　　“夫人说的对，”李云波却是笑了，“我的确不该问的，时间不早，我该去公司了。至于我爸在哪儿，连您都不知道，就别指望我了。”

　　“你……”

　　蒋善芳眼睛一瞪立时就要发火，结果人家根本不给她发威的机会，抬脚往右边一步绕开，直接就下楼坐车去了。

　　途径客厅，遇上可能是来他家做客的贾毅。

　　“贾叔叔好。”李云波很有礼貌地问候道，对这位不输于其父的长辈他还是颇为尊敬的。

　　“云波啊，”贾毅也笑着应道，“这么晚才去公司？”

　　“呵呵，昨儿睡得晚了，今天起来又有事耽误了一阵。”

　　“成，我刚就是看见有车在等你，快出发吧，年轻人正是干大事的时候！”

　　“哈，贾叔叔抬举，那我就先走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李云波也就离开了，他觉着贾毅估计是来找他爸的，难怪蒋善芳会问。看来爸这回走的很隐秘啊，连好朋友都不知道。

　　他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贾叔叔那么厉害的情报网都不知道爸出国的事，为什么自己知道了。

　　就算是浅曦那边给了提醒，那也是在他确定爸不会是在b市以后才敢做出的结论。爸如果诚心想瞒着自己，跟b市那边嘱咐一句，让帮忙掩饰一下应该很简单。

　　但是什么都没有，对比起甚至找上家门来的贾叔叔，自己这边，真有点像爸故意想他发现的了。

　　真的吗？

　　李云波又重新激动起来。

　　故意让他知道就说明不避讳，说明他是想让自己知道生母存在，又在何处的。

　　以李云波的性子，知道了自己的生母，还能如从前一般平静看待蒋善芳吗？

　　不能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抬头看看天空，难得的晴好天气，灰暗了快一整个冬天的s市的天空，居然透出了碧蓝色。

　　天气预报说后天也许会有大降雨呢，就像不久之后的李家，或许也会有一次风波。

　　风波之后呢？

　　李云波一想到那时的场景，竟然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出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这首从未出现在他声明中的歌曲，在他成年以后的许多年后，居然情不自禁地差点唱起来。

　　可不就像块宝吗？

　　换了从前的自己，遇上方才的蒋善芳，起码也得帮忙打几个电话才能得恩准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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