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活动结束已经十点了，顾顷泽回来的时候客厅还为他留着灯。上二楼时在白秋妍房间前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后顾顷泽还是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白秋妍已经睡着了，可是房间还开着一排壁灯。这是什么习惯？顾顷泽略微蹙眉，她竟然怕黑成这个样子了，睡着了还开着灯。

　　顾顷泽走近白秋妍，比起四年前白秋妍现在睡觉倒是乖巧了不少了，薄薄的夏凉被还盖在身上，翻身的动作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频繁了。

　　她真的变了不少，顾顷泽只是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还没有做什么实质的举动，白秋妍就睁开了眼睛，以前她睡觉没有这么轻。

　　虽然醒了，但是看着眼前的人，白秋妍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思维空白了几秒，她才回神一般的开口，“顷泽？……你回来了？”

　　“嗯。”顾顷泽淡淡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秋妍从床上坐了起来，没话找话的说，“工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顾顷泽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

　　“哦。”白秋妍也没话说了。

　　“白秋妍。”良久之后顾顷泽突然开口，“对于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低而沉，这个时候问有些突兀。

　　白秋妍心里一顿，不明白为什么顾顷泽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然后开口，“我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位置，但是很重要，很重要”

　　白秋妍的话很轻，最后那句几不可闻，即使去再远的地方，再觉得这段感情很累，都没办法彻底放弃，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顾顷泽没有做任何反应，听完这句话竟然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身影白秋妍有些不安，因为她不明白顾顷泽到底是怎么想，突然莫名其妙的提出问题后，得到答案态度也十分奇怪，让人猜不透。

　　他们之间难道就一定要这样相处，就不能……不能好一点吗？白秋妍睡意全无，抱膝坐在沙发上，在想跟顾顷泽的关系，严诗络的疯狂，还有……左戈。

　　他去了哪里呢，到现在没有一点消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白秋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依照左戈的性格，就算电话打过去了他也不会告诉她太多事情。

　　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各不相干的，但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左戈一定会管，可也是仅此而已。

　　严诗络今天的话还是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几年的相处让她十分了解严诗络的性格，隐隐有些为左戈担心，也为自己有些担心，严诗络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她跟左戈呢？那个人向来是不择手段的，尤其是碰见左戈的事情。

　　第二天吃过早饭顾顷泽就去顾氏了，白秋妍回房后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拨通了左戈的电话，响了半分钟那边才接通了。

　　“喂。”左戈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难得他没有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问她有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很低，隐约带着一丝暗哑，白秋妍怔了一下问，“还好吗？”

　　“嗯。”左戈应了一声。

　　白秋妍没问他在什么地方，因为害怕严诗络会从她口里套出左戈现在的位置，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可能会回去，所以这句问话意义不大。

　　两边空白了一下，就知道跟左戈通电话会是这样，她要是不说左戈向来不会主动开口缓解气氛，最后白秋妍说，“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那边传来左戈轻微的咳嗽声，联系到他有些低哑的声音，白秋妍略微抿唇，“生病了吗？”

　　“没事。”左戈冷清的说，“我这还有事情。”

　　白秋妍掀了掀唇，静默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也只能说，“哦。那……先挂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就切断了联系，白秋妍握着手机半天都没有放下来，想了想最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任何意外，这条短信左戈没有回复。白秋妍把手机放到了桌子的一旁，她跟左戈向来就是如此，左戈会保护她的安全，但是有什么东西一旦过界太多，左戈就会立刻冷淡下来。

　　唯一不排拒她的时候也只有那半年而已，左戈从来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大概是因为严诗络的性格，她对左戈占有欲太强了，所以才会让他对周围的人十分疏远。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吧，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严诗络疯狂的报复。可是她现在已经站在了风暴中心，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中午顾顷泽有应酬，白秋妍没有去顾氏，正在午休的时候秦姐却突然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这倒是让人有些吃惊。

　　“秦姐，有什么事情吗？”白秋妍斟酌了一下问，对于自己不负责任的突然离职，白秋妍还是有些愧疚的。

　　“上次那份企划案你还留着吗？”秦姐问她，口气倒是跟以前一样没听出生气。

　　竟然是工作方面的事情，白秋妍微怔，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她忙说，“有，要传给你吗？”

　　她有备份的习惯，那份企划案还在邮箱里，邮箱定期会清空，但最近顾顷泽让她很分神，她一直心思管其他事情，那份企划案应该还在。

　　“嗯，传过来吧，这次的企划太不像样子，是一个新人一点经验也没有，企划做的乱七八糟的。”秦姐的声音带着疲倦，这段时间真的是把她累到了。

　　“对不起。”听她这么说，白秋妍的负罪感更大了，所有事情都被她弄的一团糟糕，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唉，谁还能在一个地方工作一辈子？”虽然这么说，当初她可是不想放人的，但是上面领导都发话了，她也只能批了。只是没想到一个合同职员辞职竟然能惊动上面的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

　　揉了揉眉心，秦姐开口，“你把企划案发我邮箱吧，我这还有一大堆事情，改天忙完再聊吧。”

　　挂断了秦姐的电话，白秋妍去了书房打算用顾顷泽的电脑给秦姐把企划案发过去。书房有笔记本，还有一个液晶台式电脑，后者加着密码，平时是顾顷泽办公用的电脑，上次她写辞职报告用的就是笔记本。

　　打开笔记本电脑，刚点开邮箱显示屏就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页框。白秋妍翻开了书桌的抽屉找充电设备，找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白秋妍打算给顾顷泽拨一通电话问问他，可是又怕现在正在忙。

　　白秋妍随意翻检着抽屉的东西，犹豫不决考虑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突然抽屉的一个文件袋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是……

　　文件袋上写着康美妇幼，这个名字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过了，真的很久了。情不自禁白秋妍拿起文件袋然后打开了，看见里面的东西她的血液瞬间僵住了。

　　是她孕期在康美妇幼检查的所有结果，第一个月份确认怀孕的化验单，第三个月份第一次从B超图上看见那个小黑点，然后慢慢成长，她所以的检查结果都在这里，难怪当初顾顷泽会把这些结果从她手里要了。

　　看见那张能清晰看出孩子模样的四维彩超，白秋妍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还是小小的，丑丑的，好像外星人一样皮肤都是褶皱，一点也不像顾顷泽的孩子，他那么帅气英俊，怎么她怀的小孩就这么丑呢。

　　可是这个丑孩子连跟她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明明他承载了那么多，可以救小念，可以给顾顷泽一个幸福的家，可以让她赎罪，可是……偏偏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四年前手术的那种疼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那条疤痕也还留在她的腹部，就像心底那个伤疤一样，从未消失，即便过了四年的时间，回忆起来依旧痛彻心扉。

　　等顾顷泽晚上回来时，听见杨嫂说白秋妍没有吃晚饭，他上楼在书房找到了她。那个人蜷缩在书桌底下，手里是一叠检查单。看这样顾顷泽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眉拧在一起。

　　弯腰跟白秋妍视线持平，顾顷泽拿过她手里的检查单重新装进了文件袋里，然后开口，“起来，去吃饭。”

　　白秋妍眼皮都肿了，几个小时过去了，她早就恢复了几分理智，白秋妍垂目摇了摇头，“我不饿。”

　　尔后想起什么似的，她又加了一句，“我的胃不疼……”

　　所以不用麻烦他送她去医院？她真的以为，他会无聊到随便管一个不相关人的闲事到这种程度？他的嘲讽是对自己的，明明这个人总是麻烦不断，他却还是忍不住去关心，她还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

　　“先起来。”顾顷泽声音淡淡的。

　　白秋妍的唇抿成一线，听见顾顷泽这句话她慢慢站了起来，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被压在身下，血液不循环早就麻了。白秋妍站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脚下好像有针在扎，胀疼的厉害她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了。

　　白秋妍极力想要佯装没事，可是不知道顾顷泽是怎么看出来的，皱眉问了一句，“还能走吗？”

　　“嗯。”白秋妍愕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话音刚落没想到双脚腾空，被顾顷泽横抱了起来。他没说一句话，刚毅的侧脸紧绷在一起，抱着她走出了书房。

　　看着眉心纠结的顾顷泽，白秋妍眼神微黯，讷讷的开口，“缓一下我自己可以走的，不用这么麻烦……”

　　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没用，他一副很不悦的样子，是觉得她很烦吧。时隔这么长时间再次见面，她几乎就没给顾顷泽留下过好印象，总是……状况百出。她也不想这个样子的，不想把自己归位成他的累赘，可是现实偏偏她就是累赘。

　　其实白秋妍是没有想通，如果顾顷泽真觉得她是拖累就不会次次出手管她了。虽然每次都嘲讽着，可哪次袖手旁观了？

　　把白秋妍放回了房间的床上，顾顷泽没说一句话就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碗面，幸好是汤面，面不多，不饿也能吃下去。

　　白秋妍没拒绝乖乖的接了过来，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东西，这个时候顾顷泽的意思她是不会反抗的，不是害怕他生气，相反担心他们之间的话题是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这不光是白秋妍的心结，大概也是顾顷泽的。那些检查单虽然被保存的很好，可是从新旧程度上还是能看出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的。

　　从出事后顾顷泽就从来没有提过，在那段伤心的日子她那么自然而然就忽略掉了，顾顷泽是孩子的父亲，他其实也会……伤心。只是在所有事情都一团糟糕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他一个人撑着收拾一大堆烂摊子。

　　想起来白秋妍觉得很心酸，十分心疼顾顷泽，可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她却没有陪在身边，让他一个人承担着所有。

　　白秋妍头垂的很低，几乎就埋进了碗里，她是不是也让顾顷泽觉得很累呢？

　　她吃的很慢，安安静静就像是在老师监督下吃饭的小学生，顾顷泽却觉得心情烦躁，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掏烟，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再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

　　昨晚冲动之下问出口的问题，让他有些恍惚。在她心底是什么位置，是啊，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白秋妍向来就是那个断线的风筝，一直不归他掌握的。

　　那种脱离自己掌控范畴的事情，他一向不会去涉猎，他不喜欢一无所知。可偏偏这个人蛮横地撞进了他的世界，回神时就发现……满是她的影子了，连排拒的时间都没有，她就挤了进来。

　　她说不知道什么位置。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也对，她从来都是出乎意料的。不过，“很重要”这三个字却荡进了心里，轻轻的，没什么力道，可是却能感觉有什么摇曳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走了出去，像是要避免对她心软一样。该心软吗，她这样可恨？

　　可是……他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了，却偏偏住在这里，住在有她影子的地方，其实就是怕她找不回来，至少这里是她熟悉的。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别墅的座机号，他的移动电话，所有可以联系他的方式都没有改变，不就是怕她找不到他吗？

　　白秋妍你又赢了，他还是始终没办法看见这样无助的她放任不管，一点也做不到，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她。

　　白秋妍吃完之后，顾顷泽顺势就接过碗筷，从一旁抽出几张面纸给她，然后下楼了，等上楼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躺下了。

　　白秋妍把头埋进薄被里，知道顾顷泽也不会过来了，她就把房间的吊灯关掉了，开着一排壁灯睡下了，其实是睡不着的，只是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被子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房门会再次被打开，白秋妍身子僵了一下，屏息等顾顷泽下一步反应，可是他没有进来，房门又被轻轻关上了。

　　白秋妍慢慢放松身子，心里的失落却一点一点汇聚，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结束这种古怪的气氛呢？如果一直是这样，大概会消磨掉顾顷泽所有的耐心吧，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没一会儿白秋妍就听见了门把扭动的声音，这次人倒是走了进来，是来衣柜拿衣服的？她正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旁边的床垫却微微压了下去，顾顷泽竟然躺了下来。

　　白秋妍不敢置信地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了过去，果然是顾顷泽，还换上了睡衣，头发也有点湿意，大概是刚洗了澡。

　　他怎么会突然……白秋妍盯着顾顷泽一直看，甚至忘记了现在是在偷窥，直到跟顾顷泽的视线撞上，她才觉得有些尴尬。

　　刚收回视线，却听见顾顷泽的开口了，“过来。”

　　白秋妍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朝顾顷泽那边靠了靠，有些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可是没敢问。

　　突然一只胳膊锢住了她的腰，下一秒顾顷泽气息就凑了过来，白秋妍的鼻腔里满是他沐浴露的清爽味道，她贴着他，很近。

　　“睡吧。”头顶上方传来顾顷泽的声音，白秋妍僵住。

　　这个举动真的太意外了，白秋妍完全没有料到，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生怕打破梦境一般，呼吸都放的很轻。

　　正在想怎么靠近顾顷泽的时候，对方却却主动靠近她了！

　　没一会儿白秋妍就坚持不住了，轻微的动了动身子，找了舒服的位置，这事她倒是驾轻就熟，毕竟之前她怀孕期间他们也会常常这样睡，那个时候她怕冷，顾顷泽搂着她估计是怕她随时蹬被子，那个时候她的睡相十分不好。

　　见没惊动顾顷泽，没一会儿白秋妍又动了动，动作都是轻轻的。她连续这样，对于她这种煽风点火的行为，顾顷泽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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