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个时候小念刚查出地中海贫血，需要做脐带移植手术才能完全治愈，这种手术在血亲关系中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成功率，如果出现排异情况病情会更加糟糕。

　　小念认定她是他妈妈了，而且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让她跟顾顷泽生出的孩子配比几率也大一些。为了弥补当初的错，白秋妍厚着脸皮完全不顾顾顷泽的脸色，硬着头皮住了下来，有小念在她也不太怕顾顷泽把她赶走。

　　起初顾顷泽是怎么也不肯同意的，就连白家那边也不太同意，唯一坚持的就只有白秋妍一个人。后来白家稍微有松口迹象了，看着小念发病越来越频繁，最终他们还是同意了。

　　酗酒，吸毒让白秋妍的身体素质变的很差，尤其是戒毒所那段日子她受了不少罪，跟顾顷泽在一起三年都没有受孕，好不容易成功了，可是后来却……

　　顾顷泽抬头注视着白秋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没想到顾顷泽会说出这三字，白秋妍微微怔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况且，我本来有……”

　　白秋妍还没有说完，顾顷泽就吻上了她的唇，阻拦她后面要说的话。

　　上次回白家的时候，白政恺把他叫到了书房，询问了很多有关白秋妍这四年的事情，他在电话里只是简单说明一下情况，他怕白政恺他们会给白秋妍压力，所以才把事情说出来了，而且他们也有权知道。

　　谈话结束后顾顷泽打算出去的时候，白怔恺在他身后淡淡说了一句，“如果你还是放不下秋萱的事情，就让她回来吧。”

　　当初白秋萱出事的时候，他们只顾着沉寂在悲伤的气氛里，没有考虑过另一个女儿的感受。不仅如此反而选择‘抛弃’了她，那两年他对白秋妍不闻不问，导致秦俞闵去看她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后来小念就出事了，他们又很自然忽略了白秋妍。现在想起来觉得十分荒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为了救小念而让她利用自己的身体，跟顾顷泽生一个孩子。

　　况且那个时候白秋妍还是喜欢顾顷泽的，没有任何名分，他对她也没有感情，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救小念，那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叹息一般，白怔恺幽幽的开口，“当初也未必是她的错，等想明白了……才觉得后悔，你要是不喜欢她，就让她回来。”

　　留在顾顷泽身边更加痛苦，倒不如回白家，再怎么说他们都是白秋妍的父母。去国外待几年就当是散心，如果不想回来就定居到那里，只要她开心怎么都好。

　　顾顷泽抿唇僵硬了片刻，然后才开口，“我已经跟她登记结婚了。”

　　白政恺怔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我也没什么要求，你好好对她就可以了。”

　　顾顷泽的吻很炙热，没一会儿白秋妍的呼吸就乱了，鼻息急促，可是他还是反复碾压着她的唇，让她没有喘息的空间。

　　这个吻莫名的热情，让她更加弄不明白顾顷泽的态度了，好在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到最后只是轻啄着她的嘴唇。

　　“秋妍。”他轻柔叫着她的名字，顾顷泽轻缓开口，“你爱我吗？”

　　太过温柔的口吻反而显得十分虚幻，这个问题让白秋妍微微失神，最后反应过来，她缓缓点了点头，“嗯。”

　　“我想听你说出来。”顾顷泽放开了白秋妍的唇，低头看着她说。

　　“爱。”白秋妍十分踌躇的开口，等说出那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眼睛觉得异常酸涩，声音也十分模糊，她重复，“我爱你。”

　　这三个字明明很简单就能说出口，白秋妍却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异常艰难。

　　一路走来她真的是披荆斩棘，她彻底绝望过，根本没有想到今天顾顷泽还会陪她身边。

　　顾顷泽第一次碰她，是她设计的。顾顷泽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想要说服他同意她的主意，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她就对顾顷泽下药了。

　　她以前虽然很胡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让她跟顾顷泽的关系更近一步。那个时候她真的被逼疯了，强烈的自责和愧疚让她抱着一定要救小念的决心，所以她背叛了她的爱情。

　　明知道第二天顾顷泽一定会非常生气，明知道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糟糕，明知道……这么做让她对顾顷泽的感情不像之前那么纯粹了。那么多明知道，可这是唯一能做的。

　　当时她坐在顾顷泽的一旁，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绝望又无助的流泪，不敢去想第二天顾顷泽会用怎么样厌恶的眼神看她。那一晚白秋妍几乎没睡，坐在顾顷泽旁边待了一夜。

　　到现在她还能清晰回忆起来那晚，心就好像被扯成无数块，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白秋妍的睫毛浸湿了，视线一片模糊，突然一个柔软的唇压了上来，轻轻的，然后就听见顾顷泽低沉磁性的声音，“我也是，秋妍，我也爱你。”

　　过去了……所有的事情真的都过去了吗？

　　白秋妍闭上眼睛，手却紧紧抓着顾顷泽的衣领，然后她向下拉了拉顾顷泽，抬头吻上了他。

　　她真的很累了，想要幸福，如此迫不及待。

　　……

　　…………

　　再次听到左戈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而且是从顾顷泽嘴里，这多少让人有些吃惊，最重要的是左戈在医院里。

　　白秋妍的心仿佛被轻轻刺了一下，猝不及防，以至于手里的碗都摔碎到了地上。知道自己太过失态了，她连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白秋妍的动作有些慌乱，指尖被尖锐的碎片划出了血，她却好像不知道痛一般的没有停止，可是却被一双手阻止了。

　　白秋妍没敢抬头去看顾顷泽，自己的反应这么大，是不可能瞒过顾顷泽的。但是她控制不了那种恐慌，尤其是听说左戈在医院，她根本没办法平静。可是忌惮着顾顷泽，她不敢仔细打听。

　　顾顷泽帮着白秋妍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叹息一般的开口说，“如果你想看他，我送你过去。”

　　大概是他之前的态度给白秋妍印象太深了，她一直十分回避跟他讨论左戈的事情。信任是需要慢慢培养的，顾顷泽不急，反正以后他跟白秋妍有很多时间。

　　白秋妍看了一眼顾顷泽的脸色，然后动了动唇说，“我只是去看看他，左戈他以前……”

　　“嗯，我知道。”没等白秋妍说完，顾顷泽神色平淡的说了一句。

　　到了医院病房门口，顾顷泽对白秋妍说，“左戈就在这里，我在外面等你。”

　　白秋妍怔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她就走了进去。

　　大概是在门口听见她的声音了，白秋妍进来的时候就见左戈半靠在病床上，目光也注视着门口，见到她一定也不吃惊，仿佛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

　　事实上能引起左戈情绪起伏的人很少。

　　左戈脸色有淡淡的淤伤，看样子是最近才消下来的，右臂缠着绷带，脖子上也有很明显的勒痕。

　　白秋妍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才慢慢靠近左戈，坐在了他的旁边，半晌都没有开口。白秋妍不说，左戈也没有打破沉默。

　　“你怎么又受伤了。”白秋妍慢慢开口，声音很低，可在安静的病房却听得很清楚。

　　“最近还好吗？”左戈没有回复这个，反而叉开了话题。

　　这种寒暄的话疏远气息扑面而来，白秋妍略微抿唇，怔仲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这么客套。

　　犹豫了一下白秋妍开口，低低的说，“我已经跟他把事情说清楚了，他……没反对我跟你联系。”

　　“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左戈淡淡的开口。

　　白秋妍抬头去看左戈，有些愕然。既然左戈这么说了，严诗络肯定不会来找她了，没把握的事情左戈不会开口的。这三个月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严诗络会轻易放过她？

　　“你……”白秋妍刚想开口，问左戈是不是答应严诗络什么要求，可是在开口的时候，她蓦地想到什么似的，又顿住了，然后紧紧抿着唇。

　　左戈告诉她这些，不是为了让她放心，而是想说严诗络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也没必要联系了。本来也应该如此，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严诗络强硬把她带到美国，她跟左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交集。

　　既然严诗络肯放过她，那她跟左戈之间自然就没有必要再联系了。就是这么简单，一直就很简单，是谁把问题复杂化了？

　　回去的路上白秋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左戈总是这么通透，他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迷失自己，不会迷失最原来的初衷，他还是那么果断，果断斩去一切会令人迷茫的情感，保持理智冷静。

　　阳光下那张姣好的面孔氤氲了一层淡淡的薄光，浓密的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半敛着在眼睑投射出一个漂亮的剪影，遮盖出那双寡淡的眸子，可依旧能感受她的落寞。

　　透过内视镜顾顷泽暼了白秋妍一眼，然后开口问她，“怎么了？”

　　从病房出来白秋妍就一直这样，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左戈，只是不知道左戈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这个世界上能引起白秋妍情绪巨大波动的，除了顾顷泽之外也就只有左戈了，对其他人，其他话题白秋妍向来反应十分平淡。

　　白秋妍的睫毛波动了一下，缓慢的说了一句，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见情绪，“没事，只是左戈要走了……”我却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去送他，他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顾顷泽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略微皱了一下眉说，“左戈不是在病房吗？”

　　白秋妍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应该在办出院手续吧。”

　　左戈是以后都不打算跟她联系了，今天正好把事情都说明白了，以她对左戈的了解，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顾顷泽去看白秋妍，见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失落，略微停顿了片刻，顾顷泽还是调转了方向盘，朝回去的路线走。

　　这次轮到白秋妍惊讶了，她喃喃开口，“顷泽？”

　　顾顷泽口气淡然，“想要他留下来，就告诉他。”

　　“可是……”说了未必就能留下来他。

　　似乎知道白秋妍想说什么，顾顷泽开口，“你不说他永远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我们之所以这么久才能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最后顾顷泽缓缓说了一句，“秋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那个白秋妍是会耍无赖的，不管是否她的提议，她总是有办法能赖过去。因为那个时候的白秋妍是懂得主动争取的，可是时间让她变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白秋妍没说话，静静看着前面的路况。

　　到了医院门口顾顷泽没有进去的打算，白秋妍慢慢解开安全带，临下车之前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不会觉得我以前很讨厌吗？”

　　那个任性妄为的自己，她回忆起来都觉得厌恶万分。顾顷泽一直就十分喜欢像白秋萱那样温柔安静的人，她以前对他的那些纠缠，他应该反感才对。

　　顾顷泽定定看着白秋妍说，“过去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等我们都懂得珍惜了，你是你就好了。”

　　你是你就好了，很熟悉的一句话，她之前也想对顾顷泽说，所以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需要任何改变，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你是这个意思吗，顾顷泽？

　　突然，白秋妍转身朝医院走去，没有跟顾顷泽做任何解释，她的脚步有些急。现在她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让左戈留下来。

　　还没有走到病房，在医院走廊白秋妍就看见提着简单行李的左戈。他果然是要走啊，还好她及时。

　　白秋妍朝左戈走过去，最后停到他旁边。两个人这样站在走廊多少有些奇怪，可是白秋妍却没心思管这个。

　　“你去哪里？”白秋妍开口，她的神情显得有些踌躇，“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就留下来吧。”

　　“不用了。”左戈态度十分冷淡，“我有打算，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下午三点的火车。”

　　白秋妍张了张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左戈说了一句“再见”，就离开了。

　　走出了医院，身后那个人还在跟着他，左戈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回身去看白秋妍，“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秋妍讷讷的看着左戈，然后艰难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走？”

　　左戈望着她没有说话，就见那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声音低微，几不可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左戈，把问题复杂化的不是我，是时间。”

　　白秋妍缓缓开口，“四年了，这段日子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救过我，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帮我，左戈……”

　　“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我，你可能过的更好？”左戈冷静的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白秋妍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些，他也算罪魁祸首。

　　“可这不是你的错。”白秋妍忙说，“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我，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知道在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在我身边。”

　　白秋妍一步一步的靠近左戈，“为什么你可以跟我共患难，就不能等事情平息后，把这份感情延续下去呢。”

　　顾顷泽看着白秋妍，那双平静的眸子微微波动了一下，可他还是没有说话。

　　白秋妍抓住左戈的袖子，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和期待，“留下来好不好？我看见你受伤会觉得难过，不是因为严诗络催眠的影响。四年前我只是把你当做普通朋友，现在却是亲人。”

　　“左戈。”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对我肯定也是有的，只是不说而已。

　　白秋妍靠在左戈的肩膀上，轻轻说，“就让我贪心一次，鱼和熊掌都要可以吗？”

　　因为都很重要，一个是坚持了十四年的爱情，一个是信任无比的亲情，她两个都想抓住，都不想放弃。

　　……

　　…………

　　半年后，除夕。

　　帮秦俞闵包好饺子后，却没有在客厅看见他，白秋妍觉得有些奇怪，找了一圈才看见人站在院外，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白秋妍走了出去。

　　昨天刚下过雪，这两天正在降温，白秋妍一出去就感觉有些冷，她走近那人问，“站在这里不冷吗？”

　　左戈回头肯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嗯是什么意思？冷还是不冷？

　　白秋妍踩着地面上的雪，问左戈，“还是不习惯在这里吗？”

　　“没有。”左戈开口，停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好。”

　　秦俞闵知道这四年一直是左戈在照顾白秋妍，对他十分感激，经常请左戈来这里吃饭。白政恺也相当欣赏左戈，白家没有儿子他本来是想以后交给顾顷泽，可是对方却回绝了。

　　左戈进去白氏只花了三个月就熟悉大概的流程，现在白政恺打算培养他，准备等左戈再谈下一笔大生意就给他一些白氏的股份。至于以后那就年轻人的天下了，他还是很看好左戈的。

　　比起在美国的生活现在安逸很多，其实左戈的父亲就是严四爷的手下。年轻的时候严四爷并不是在美国，他的公司开在中国，可是因为涉嫌洗黑钱被查了出现，所以才躲到美国去的。

　　而左戈的父亲就是替严四爷背了黑锅，死在监狱里，左戈父亲的死也是严四爷设计的。将左戈带去美国收留他，只是做给跟随严四爷的兄弟们看的，其实他对左戈早就下了杀心。

　　那个时候左戈还小，好几次都险些丧命。慢慢长大后左戈越来越出色，严四爷见他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杀他的念头才断了。

　　后来严诗络一直缠着左戈，那时严四爷觉得左戈是可造之材，就打算顺势拉拢左戈，所以没有阻止过严诗络。

　　其实他不知道左戈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只是离开了美国，并不打算报仇。不管怎么说严四爷将他养到大，虽然居心不良，可还是有几年情分的。

　　只是没想到严四爷跟严诗络步步紧逼，一个是真的想让他死，另一个是想逼他回去，大概严四爷知道他已经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所以才这么不留余地的对付他。

　　正巧这个时候顾顷泽找到了他，其实左戈是知道严四爷7一些把柄的，只是觉得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可是对方已经起了杀心，他也只能跟顾顷泽合作。

　　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有时候会觉得不真实罢了。

　　见左戈这样说，白秋妍也就放心了，“那就好，起码这也算是一个家。”

　　家？左戈看了白秋妍一眼，偶尔就别开了目光，难得主动开口问白秋妍，“你跟他怎么样了。”

　　“嗯。”白秋妍淡笑了一下，“很好。”

　　她跟顾顷泽约定，如果五年之内没有怀孕，就去领养一个孩子，一切看天意，顾顷泽不同意她去医院做任何治疗。

　　一旦治疗就会有期待，然后患得患失，倒不如顺其自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样开心的多。

　　顾氏临时有事，顾顷泽回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见白秋妍跟左戈站在院子里。看着白秋妍微微发红的脸，他皱了一眉，这么冷的天却穿得那么薄。

　　从汽车里走下来，顾顷泽脱下大衣披到白秋妍身上，“怎么都站在外面？”

　　还没等白秋妍说话，房门就被打开了，秦俞闵走出来对他们说，“快进来吃饺子，刚煮好。”

　　“走吧。”顾顷泽牵起白秋妍的手朝房子里走。

　　“嗯。”白秋妍顺势拽上了左戈，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对他说，“进去吧，难得一家人这么热闹。”

　　只是还缺一个，缺一个左戈喜欢的人，就圆满了。

　　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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