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很长,梦里回到了高二的那个冬天,她感到很冷很冷,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身上冒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后背潮湿一片。尽管她从未主动想过那段青春,可那一幕幕却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她是被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惊醒的,屋外的阳光特过厚厚的窗帘,星星点点的三散来,她眯起双眼,往上挪一挪,慢慢地撑起身子,感觉到左手手背上一阵刺痛,手一缩。抬起来一看,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慢慢地往上回流。
她撇一撇嘴,自己是没那个能力给自己扎针了。下巴抵在手背上,右手快速的把针头给把了,痛也只是一闪而逝。
食指按着左手背,倚在床头,这才打量起房间,十几平米的房间,清清爽爽的,只有一张床,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白里带粉色的花,她叫不出名,花儿素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花上面还有些水滴,看来是放进来不久的。
房间里黑暗让她有些压抑,掀开被子,随意套上地上的鞋子,准备去拉窗帘。刚站起来,一阵眩晕,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较弱了。
扶着床沿坐下来,一分多钟而已,门打开来了,听到有脚步声,她回头。
“你怎么起来了?”来人是沈欣然,一脸的担心,放下手里的保温桶。扶着她躺下来,拉起被子,把她盖地严严实实的,“你可别再折腾了,医生说你高烧引发肺炎,都昏睡了两天了——”
听到欣然这么说,她惊讶的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沈欣然拿来保温桶,盛了一碗粥,端着,“早上去老粥吧买的,皮蛋瘦肉粥,你最喜欢的——”说着挖了一勺子。
林艾伸出手,“我自己来——”冲她腼腆一笑,接过碗,让人喂着吃,多么遥远的事了。
“矫情——”
热热的粥,还冒着热气。足足喝了两碗,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你送我来医院的?”
沈欣然吱唔了几句,“舍管阿姨上去发现的,送你到医院后,就打电话给我们了,阿姨说,你当时都烧胡涂了,幸好被及时发现了——”
看着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才知道林艾是这么瘦弱。
“怎么选了这个病房啊?”一看就知道花费高,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欣然,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沈欣然皱皱眉,“你再留院观察一下吧——”
“不了——”几天没去迷瑟,没请假,不知道会不会炒她鱿鱼。事情还很多。想到一大堆事头就疼,揉了揉太阳穴。
欣然知道劝不过她,林艾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足足的,林艾一个一个解开扣子,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她都不觉得冷。一个袖子搭在右手臂上。
突然门打开了,整个后背,暴露在面前,雪白的一片,及腰的黑发披散着。
林艾原以为是沈欣然去而复返,拉紧衣服,转头一看,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对不起——”然后迅速的退出去,拉上门。
站在门外,足足过了五分钟,冷静下来,推门进去了。
林艾已经换好衣服,床铺上没有一丝褶皱,一旁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病号服。看到他没什么表情。
许晔轩叹息了一声,“你要出院?”
林艾把东西塞进包里,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许晔轩深深的看一眼她,继续说:“林艾——”
许晔轩拉住她的手腕,细细的,不足一握。从背后环住她,她的身上沾着淡淡的消毒水,他竟觉得如此的真实。
三年了,从进校的第一眼看到她,她一直避着他,他也就装作不知。
林艾别开眼睛苦笑了一下,“我们到底不同,你是市长公子,我什么都不是,说难听点——”“野种”,这两个字,她背负了20多年了。
许晔轩双手圈紧,“不!林艾,我会证明的——”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林艾摇了摇头,眼光逐渐冷下来。
回到宿舍,几天不在,竟然有种怀念的感觉,到底住了三年多了,再旧再破,也有感情了。
欣然今天陪了她一天,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林艾心里很是感激。
“欣然,我没事了,你也休息一会吧。”欣然把包里的药放到林艾的桌子上,提醒她记得吃。
“对了,欣然,你把医院的发票给我,一会儿我去把钱打给你。”想着住那么个病房,就肉疼。
沈欣然脸色一顿,“你先把身体养好,其它的再说。”
林艾笑了笑,她的朋友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三天没有去迷瑟,再去时,她心里忐忑,矿工三天,不知道会不会被解雇,对于这份工作,她现在确实非常非常的需要,每晚的收入还是颇丰的。
吧台里的jack看到她,挥挥手,林艾走过。
“嘿,几天没见了,还以为你不来了——”jack眉毛挑挑。这里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来了几天有的就不来了。
林艾不置可否的笑笑。
走进二楼VIP八号包厢前,今晚和Candy搭班,进去时Candy面色有些严肃,提醒她,一会儿注意一点,看来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她感激她的好意。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避也避不了。
林艾将酒放在棕色托盘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她不懂酒,可也知道能送进VIP包厢的酒该是多么名贵。
走廊上,碰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搂着一个杨柳细腰的姑娘,姑娘脸色带着明媚的笑,青葱细指搭在那肥硕的臂膀上,鲜红的十个指甲,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依然那么刺目。林艾低下头,退到墙边,身子都贴上冰冷的墙壁了,在这里,总要学会适时的弯腰,适时的视而不见。
端着酒进了VIP八号包厢,里面四个西装革履中年男人,三个时髦的年轻女孩,俊男美女,桌子上杂乱倒着七八个瓶子。
暗角最边上,男人一个人孤单的喝着酒,林艾进来后,就发现他已经灌了几杯了,银色的外套,随意的搭在沙发上,双腿交迭,此刻,胸膛的几个扣子已经松散开了,向上看去,五官俊朗,眉毛浓浓的,嘴唇薄薄的,人们常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性,他们这类人估计长情也算是人间极品了。
她细想起来,那晚上让她喝酒的那人不正是眼前这人吗?
他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林艾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眼神,上身挺直,弯着小腿,将酒放在桌上。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眼神,眼波一转,随手扔给她几张小费,现在的她早已坦然受之,来这里的人,一半为了钱,一半为了玩,她自己清楚的现在的身份。
身体到底还没有痊愈,有气无力。出来时,左手拿着托盘,右手扶着墙壁,稍稍的休息一下,幸好,之前问Candy借了腮红,遮住了一脸的惨白。
回到后台,她从包里拿出一包雀巢速溶咖啡,一块钱一袋,廉价的咖啡,效果还不错,一杯下肚,精神就好多了。
打起精神,还有几个小时呢。站在吧台边,接过酒,小心翼翼地端着。拐过拐角,突然间一个厚重的身体,就向她撞来。她身体一晃,手一抖,酒瓶噼里啪啦的向光洁的大理石面坠落,地上一片狼藉,碎片,酒水。
林艾手忙脚乱,看着裂口的瓶子汩汩而流的液体,心紧悬着,她赔不起!肇事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迈着步子,虚晃的向前走去。
林艾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此刻有两簇火在燃烧,灼灼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钟朗喝了很多酒,只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半路竟然和人撞了,他不甚在意地向前走,只是背后的光越来越强烈,他猛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清丽的容颜,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很愤恨地看着自己,顿时他的酒也醒了不少。
她忐忑地把这事上报给经理,经理只说了一句,“没事。”然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林艾不懂得笑意。
凌晨四点半下班了,candy告诉她可以在休息室休息一下,天亮再走,林艾摇了摇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去了那家网吧。老板看了她好几眼,又看看墙上的大钟。
身份证都给瞧了好几眼,最终给她了。
网吧里气味和酒吧也差不多,在她看来,这边比酒吧可干净了许多。
旁边有几个男生,估计是连众打游戏,时不时的喊上几声。林艾听了心里倒踏实一点。
现在困得不行,却是又睡不着。
半天才打开电脑,网速卡的不行旁边一个女孩子竟然在看《还珠格格》
当年几位演员可能都没有想到一部戏会改变他们的一生,林艾也是看着还珠长大的一代人,随即也搜了《还珠格格》。
看着小燕子傻傻的恶搞,心情放松了许多,困意也慢慢袭来,头一点一点的,难受,就趴在桌角眯一会,没想到这一眯,醒来都八点多。手臂麻了,脖子梗的难受。脸上留个几条红印,看着触目惊心。
去老粥吧,打包了三份粥,皮蛋瘦肉粥,欣然的鸡丝粥,薇薇的银耳八宝粥。
回到宿舍,两人都在呼呼大睡,林艾把两人叫醒,简单的洗漱一下,呼呼的把粥喝了又爬上床蒙头大睡。
宿舍里什么都没有,水瓶里一滴水都倒不出来。林艾拎着两个大水瓶去水房打水,下楼时,正巧碰到那天送她去医院的阿姨。阿姨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天太冷了,站在门口,不停地跺着脚。
“阿姨,那天谢谢你了——”
阿姨看到林艾,也认出她来,连连摆手,说道,“谢我干什么呢?多亏你男朋友,要不是他打几电话没人接,坚持让我上去看看,也不知道——”
阿姨看着林艾没说话,继续道,“小姑娘啊,那男孩子不错啊,我看他那天在楼下站了大半天,大冷天的,吵吵架就算了啊——”看着阿姨嘴巴一张一合,林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阿姨的第二句话,她的眼里盛满了震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难以置信,双手无力的提着水瓶。原来一切是他的安排,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呢?难怪住的那个病房,难怪欣然躲躲闪闪的,难怪那天他的脸色有着一些潮红,他的手那么的灼热?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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