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的心情貌似舒缓了一些，温暖的东西果然更融化人，看着坦然的陆地，不自觉地别开眼睛，弱声道：“谢谢。”再一次道了谢。

　　“那身心相许吧。”陆地开玩笑地说。

　　“好。”

　　陆地喝入口的咖啡，瞬间喷了出来，引起一场类似海啸般的剧烈咳嗽——

　　田原见他这样，生怕他惊醒了曲莹莹，拉着陆地快步走出病房。

　　“咳……咳……”

　　“那个……那个……”陆地此时觉得幸福已经来敲门了，过了两分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紧抓住田原的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田原直接把手从他的掌心给抽了出来，也不知道陆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你不会当真吧？”

　　陆地就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隐含着极其阴暗且腹黑的本质，竟能一本正经地说“好”字，本欲敲她一顿，忽见她脸上绽放了今晚十分难得的微笑。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了。

　　田原见他脸色不好，让陆地快点回去。

　　陆地不愿意，直接耍无赖地躺在沙发上，说一定要留在医院陪她，闭上眼睛，微笑问道：“你不是很讨厌医院吗？”

　　听到他这样说，田原精神微微一怔，看着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转而看着医院里的行人，几乎每个人状态不佳，加重了她的沉重感。

　　田原面露嘲讽之色，“是啊，我讨厌在医院里显得更加无能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田原再次抬头，看到陆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件毯子盖在陆地的身上，目光望向窗户外。

　　一座高楼玻璃墙面上悬挂着一块超级海报，上面是一幅巨幅海报。

　　无论是谁，只要是出现在那个屏幕里，就让人感到无比瞩目，令人感到高不可攀的感觉。

　　田原回头望了一眼曲莹莹，不禁想问：“你在这座城市里忙碌着、追逐着的东西是什么呢？”

　　“……但我始终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田原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曲莹莹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天空中，云层终于掩住了月亮。

　　整座城市依然光芒四射，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继续闪耀着，照亮着江州这座不夜城。

　　此刻，灯光下的海报，映衬着那一张女明星的脸，如此的光鲜靓丽。

　　次日，田原打了一个盹，睁开眼睛，本能扫了一眼曲莹莹，发现曲莹莹双眼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立刻欣喜地笑问：“醒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田原的出声把陆地从睡眠中唤醒了。

　　曲莹莹双目微微闪动，机械地转动脑袋，望了一眼田原，愣了一下，随之神色有一瞬惊恐，等察觉到她的手正被田原紧握着，然后从田原手中猛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身子微微发抖，缩到被子里头，连脑袋也躲了进去。

　　“莹莹，你怎么啦？”田原见曲莹莹反应太过反常，扯着被子。

　　“出去。”曲莹莹压着嗓子道，三分生气，三分忍耐，三分讥讽，还有一分不明的情绪。

　　“莹莹？”

　　“出去——”

　　“你怎么啦？你哪里感觉不舒服吗？”田原想要扯下被子，明显可以感受到曲莹莹的用力。

　　陆地见田原有些不知所措，按下了呼叫键。

　　“拜托你出去！出去！”曲莹莹哑着嗓音。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曲莹莹好像自己迎来了救兵。

　　在护士的劝阻下，紧紧抓住护士的胳膊，竟苦苦哀求着，让护士赶她出去。

　　田原如遭电劈，僵住了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田原无法理解曲莹莹的行为，颤抖着嘴唇，“莹莹……”

　　曲莹莹泪流满面地看着田原，最后一手横扫过床头柜上的旧物，噼里啪啦，嘶声喊道：“全部都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

　　田原茫然地望着她。

　　护士凝眉看着病房里僵持住的三个人。

　　陆地见田原深受打击，只能呆呆地望着情绪激动的曲莹莹，甚至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人。

　　护士见曲莹莹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开始冷言让田原出去。

　　陆地见田原想动却异常无力的模样，伸手拉着田原走出病房。

　　田原若失了魂的皮影偶被陆地牵着，一路走。

　　陆地拉着她穿过走廊，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而是从走廊的拐角处走入楼梯间，快步跑，从狭小的楼梯间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

　　这里被称为医院的后花园。

　　因为是秋季，盆栽里种植的是秋菊，也许激素打入过多，花儿开得十分灿烂。

　　金秋十月，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田原无心欣赏，像蒙受了极大的刺激，木讷地转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身处困境，不是应当更需要向朋友伸出求救之手么，为什么莹莹对她唯恐不及？

　　没有看错。

　　曲莹莹转过头看自己时，瞳仁中焦距凝聚的那一刹，从里面窥探到惊恐、厌恶等复杂情绪，也是她未曾在曲莹莹眼中看到过的东西，想到那种目光，田原心头沁出一阵寒意。

　　因为太过近距离，也许太过凝神，非常真切，她被自己的朋友给厌恶了，这……才是让田原感到无比接受的东西。

　　田原想不通，也理解不了，“若是痛苦，是不是也会讨厌自己的朋友？”

　　“我也不是非常明白，但真正的友谊不会这样子的。”曲莹莹对田原的目光，陆地也看到了，也觉得吃惊，那个女生的状态与去年截然不同。

　　田原垂下头，看着脚下。

　　秋天到了，脚下踩得的是绿油油的草地，类种是四季常青，这种草皮是从国外进口的。

　　陆地上前一步，看到田原重重的眼袋，因为熬过夜，清亮的双眸也蒙上一层灰霾，把她轻轻地搂入怀中，“不要想那么多。”

　　见田原没有抗拒，陆地心头掠上一丝欢喜，至少在此刻，这样子的她让他不再感到那么遥不可及，柔声道：“看得出，她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女生，或许不想让你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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