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如果我没看错，你先天有亏啊……”第一眼看到小兰，那位满头银发，但脸上却没多少皱纹的老人，先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说。

　　王洁实一愣，忙问：“老人家，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又仔细看了看小兰，又思索了一会儿，轻声说：“只是看面相，大约只能看个端倪，断不准。小姑娘，来来，让我给你把把脉，好不好？”

　　小兰抿抿唇，站在原地不动。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惶恐，这让她一颗心乱成了一团乱麻。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她却觉得，似乎他会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噩耗……

　　王洁实看到小兰不动，便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兰，别怕，让老人家给你把把脉，可以不？”

　　小兰抿抿唇，犹豫了一下，终于坐在了老人对面，将自己的手递给老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早知道，也算早安心吧……

　　现在科技昌明，医学发达，还有多少病是治不了的呢？

　　存着这种心思的小兰，似乎稍稍安稳了些。但，她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无比苍白……

　　老人的手指很修长，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的手，有这样的手的人，应该最多也就是三四十岁的人。老人的指尖其实挺柔软的，似乎有一点细微的茧子，但这略略有些粗糙的触感并没有让小兰觉得讨厌，反而，让她更加安心了不少。

　　可是，紧接着，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一开始，老人只是用一根手指，轻轻按着小兰的腕脉。但随后不久，他就又搭上了一根手指，那银白的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小兰心中有些忐忑，张嘴想问，但，看着老人紧闭的双目，皱起的眉头，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她抬头望了望王洁实，但这时候，王洁实正一脸紧张地，紧紧盯着老人的表情。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是，当老人的第三根手指，也搭在了小兰的手腕上的时候，小兰有些惶恐了。她紧张地望着老人，老人的眼睛一直闭着，指尖轻轻颤动着，仿佛保持着一种神秘的韵律。而老人的脸上，也一时疑惑，一时深沉，一时忧虑，一时无奈，各种表情变幻不定，引得小兰的心情，也随之沉浮……

　　许久，老人的手指，才离开小兰的手腕，接着，他就睁开眼睛望着小兰，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

　　小兰忙说：“老人家，您就叫我小兰吧。”

　　老人点点头：“小兰姑娘，咱们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

　　但，还没开始说，老人就轻轻叹了口气。

　　“人生之初始，无论男女，胸中都有一丝先天之气。而这先天之气。而习武之人，若习练的是内家功夫，其实，便是锻炼这一口先天之气的。而对于常人，西方所说的所谓生长发育，其实，就是靠着这口先天之气的。”

　　“姑娘降生之初，这先天之气，应当就稍有稀薄。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擅长岐黄之术、养生之道之人，开出些许普通的养生方子，便可全然治愈。其实，便是无此等人相助，按照西方说法，只要生长发育过程中，营养良好，成人之后，便可犹如常人一般无二，最多只是稍有虚弱而已。”

　　“然而姑娘不同，若是老朽推断不错，姑娘年幼之时，应当有落难经历吧？当是食不果腹，或是风餐露宿，而且，姑娘身子长成之前，应当有过不止一次大喜大悲。大悲伤身，大喜亦是伤身，但人生在世，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有大喜大悲，也不算意外。但姑娘的身子，先天之气原本就虚弱，然年幼生长之时，因故未能将补，更是弱于常人。又经历大喜大悲，一次起落，便是一次伤身损耗，便如大病一场，更是损及本源。这，便让姑娘的身子，愈发虚弱起来。”

　　“然姑娘成年之后，又曾多次亏过身子。或是外伤，或是经脉有损，对姑娘身子都是亏虚。况且，心绪的大起大落，仿佛对姑娘仍是家常便饭一般。尤其，是姑娘曾身怀六甲，却又跌堕，这对于姑娘本就虚弱，而又屡屡遭受打击的本源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原本，即便如此，此后姑娘若是无灾无病，寿终正寝，也是寻常，最多不过体弱多病而已。然而……姑娘却又有了双身。这对常人而言，当是大喜，但对姑娘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老人这一番半文半白的话，让小兰听得云山雾罩。但，她多少听出一些，尤其是最后一句：“老人家，您……您刚才的意思……是……我……我……我怀孕了？”

　　仿佛，老人之前的话，全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才管用。在小兰脸上，之前的忐忑、惊惶、不安，仿佛都不见了，只有这最后一句，剩下的，都是喜悦。

　　看着小兰的表情，老人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小兰笑着抬起头，望着王洁实：“石头哥哥，听到了么？我们就要有孩子了，这……这算是我补偿上次……”

　　小兰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洁实打断了：“老人家，您……刚才您的意思，是……是小兰不应该怀孕，对么？”一边说着，王洁实一边焦急地望着老人。

　　老人点点头：“是啊，姑娘这样的身子，若是不再要孩子，还可以有望到古稀之年。然，若是要孩子……”

　　王洁实追问：“会……怎么样？”

　　老人叹了口气，轻声说：“若是好好将养，老朽再开几个方子给她养身子，或许……还有十年寿数。”

　　“十年……”王洁实的脸色，忽然煞白。然后，他望向小兰，急切地说：“小兰，咱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好么？我……咱们现在就去妇科，把孩子拿掉，好不好？”

　　小兰顿时急了：“石头哥哥……”

　　王洁实眉头一皱：“可是，你如果要孩子的话，那……那你就只有十年寿命了……”

　　小兰忽然一笑，轻声说：“老人家，你敢肯定么？我今年二十六岁，如果我要了孩子，然后活到了……活到了四十岁，我就过来砸你招牌，好不好？”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很冷：“不过，你恐怕得祈祷，你也能活到那一天吧！”

　　老人听了，脸色一变，但随即轻叹。

　　不过，小兰并未在意这些，而是抓起她的包包，站起身来，就朝外冲去。

　　她的确是生气了。以她和煦的性子，她心中得有多大怒火，才可能对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恶言相向？诅咒一位老人，说他不会活到自己四十岁，这是多么恶毒的诅咒啊……

　　一时间，王洁实和一直没有说话的方鸿渐都愣住了。直到小兰冲出们去，两人才反应过来。王洁实忙向老人道歉：“对不起！老人家！小兰……她……她平时不这样的……”说着，他焦急地朝着门口望了一眼，“对不起，老人家，我回头再来跟您道歉！”

　　说完，他就赶紧追着小兰冲出门去。

　　当两人都离开之后，老人轻叹一声，闭目不语。

　　方鸿渐朝门外看了一眼，走到老人身边，轻声问：“老叔，您真的确定，小兰她……”

　　老人不答，过了好久，才轻声说：“作孽啊……”

　　王洁实追着小兰，一直追到停车场，才追上她。王洁实几大步追上小兰，拦在她身前：“跑那么快干嘛？小兰，你可必须注意你身体了，知道不？就算……就算那位老中医的话不对，但起码他对怀孕的诊断不应该有错吧？”

　　小兰低着头，不说话，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我……非常讨厌那个老家伙，我……我……”

　　王洁实无语：“不至于吧，不就是说你只能活十年么？”

　　小兰抬起头，望着王洁实的双眼：“石头哥哥，他那些话，你相信么？”

　　王洁实愣了愣，笑着说：“刚才在屋里，也许是气氛影响，我倒是信了。刚才我说的话，我收回。不过我想，他说你怀孕了，我倒是相信这个。这几天，你的确有点不正常，好像耐心少了，而且身体很容易累。我想，你或许是真的怀孕了？不过，反正今天你也做了不少检查，明天下午就能拿到结果了。如果真怀孕了，或者像那位老中医说的情况一样，明天就能完全确定了嘛。”

　　小兰再次低下头，点了点头，说：“好吧，等结果证实出来，咱们再说吧。石头哥哥，咱们回家，好吗？”

　　王洁实点点头：“好的，咱们回家。你先上车去，我去后备箱拿点东西。”

　　小兰点点头，转身朝着车子走去。可是，她刚刚转过身，在她身后的王洁实，脸色就严肃了起来，一脸痛惜地望着小兰。而小兰转过身后，同样脸色难看起来……

　　其实，老人的话，她全都相信……因为……那张脸……那张脸她见过……

　　她的生命，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太早了吧……

　　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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