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得差不多时，天色也晦暗了下来，夜空挂起了闪烁的星子，倒影在海面上。

　　燃起的篝火映亮周遭，三儿命令他带过来的小虎为大家满上自制的葡萄酒，虽然他才十八，但看起来和荣天成他们也能称兄道弟，他经历非凡，自然待人豪爽。

　　他举起酒杯，神情动容：“今天这杯是给你们的践行酒，可能此后一别，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荣天成动作一滞：“你真打算在这里度过一生？”

　　厉非言没有直接回答，抬头望向无垠星空：“这里，有我的兄弟朋友……”

　　荣天成惋惜地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有了归隐的心思，未来世界又少了一个能排上名号的人才。

　　小熙听懂了，瞬间有些不满：“三儿！你就不怕艾斯杀过来吗？万一我们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汇合，他没见到你，指不定怎么暴躁！”

　　艾斯早早离开了海岛去还向新西兰借来的坦克，他肯定以为三儿也会跟他们一起离开，那天才没有叽歪。

　　厉非言对面前这个小孩可不敢再看低了，至少自己五岁的时候可没他这么早熟。他走到小熙面前敬酒：“小熙……”

　　“别想借机求我……”小熙撇过脸，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还算看得起的对手，这家伙要隐居？！真是没意思。

　　“小熙……”厉非言又喊了句，见小熙依旧没理自己，自己把酒给干了。

　　“今天之后，还希望在这里的各位多多保重。”厉非言很爽快又喝了两杯，双颊火烫，还好胡子遮挡住了，这才没让旁人看出他的醉意。

　　醉了也好，也就不会感觉失落……

　　他最放不下心的还是小坏蛋，虽然他们相处的日子不过半月，可这半月也是这两年来他最开心的日子。

　　自从两年前老师黑桃三死了之后，他的生活就被复仇塞满，前两月他带人在哥伦比亚干死了那群毒枭，这才带着一些忠心耿耿的属下辗转到此隐居。

　　是小坏蛋让他尝到了新生活的快乐，是小坏蛋让他回忆起那时候老师接养他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是孤独的心找到了寄居的窝，可他的窝，要回家了。

　　此时，到了分别的时候。

　　荣天成让自己的人上了军舰，厉非言让属下撤走自己的东西，各忙各的，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

　　原本热闹的沙滩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没有燃尽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吐着火舌，厉非言最后一个从沙滩离开，他看了眼巍峨的白色军舰上的辉煌灯火，眼底热热的，但终归忍住那一抹翻涌的不舍，转身打算离开。

　　原本打算不说再见静悄悄走，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软糯呼唤。

　　“三哥哥……”

　　厉非言怔住，双腿如灌了铅，半分也不敢挪动。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声音越发近了，他这才相信真是小坏蛋在叫他。

　　他僵硬回头，只见荣天成抱着小坏蛋出现在身后。

　　荣天成将小妮放下来，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小妮听话地点了点头，朝厉非言行去。

　　厉非言看着小小的身子小跑着朝他而来，那一瞬间他以为她会永远呆在自己身边，但这多不现实？

　　“三哥哥。”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身前，抬起头，灵气逼人的眼睛映着星空意味不明地凝视着他。

　　厉非言蹲下身子，扳住她的肩膀，笑着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今晚你和哥哥睡吗？”

　　“三哥哥，你骗人。”软软的控诉声飘进耳朵里，让厉非言有些发愣。

　　“爹地说，你明天根本不会来接我了！今天晚上，船会离开这里！我也会跟着一起走……”小妮睁着大眼睛，揭穿厉非言的谎言。

　　原本他哄她说，让她今晚和小熙一起玩，明天自己再过来接她回去，没想到荣天成竟然招了。

　　厉非言狐疑地看了眼身后离他们三四米远的男人，烟头忽明忽暗，也不知道他送小坏蛋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怕小坏蛋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了吗？

　　厉非言思考间，小妮祈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哥哥，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我不要跟他们一起……”

　　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厉非言垂下眸子不敢看小坏蛋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会动摇。

　　“三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小妮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带着一丝哭腔质问。

　　厉非言被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惊到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小坏蛋，三哥哥没有不要你啊！”他也希望她呆在自己身边，可是她还这么小，怎么可以跟着自己在这种地方？

　　外面有优质的教育，有精彩的世界，有丰衣足食的生活，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只是一种囚禁。

　　“那三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小妮攀住他的脖子，企图用撒娇来换取他的肯定回答。

　　厉非言神情一暗，贴着她的小脑袋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了……”

　　小妮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让她感觉很伤感，吸了吸鼻子，哭得更伤心了。

　　厉非言摸着她后脑勺柔软的发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坏蛋，你真正的家在外面，你爹地妈咪和哥哥都很爱你，你不应该辜负他们。”

　　他不能自私地让她跟自己一样经历他这样的人生……有家不能再回去，家人也不敢再见。

　　“我只要三哥哥！”小妮有些决绝，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听话……”厉非言有些无奈，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乖乖跟自己道别？

　　想了想，他艰涩启口：“小坏蛋，三哥哥答应你，等你长大，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小妮抽泣了两声：“你肯定在骗人……”

　　“不骗你！拉钩好不好？”厉非言轻轻推开她，对视她的双眸。

　　“那等我多大，你会来找我？”

　　厉非言略微思考了下：“十年吧！等你满十五岁那天……”

　　“真的吗？”

　　“拉钩。”厉非言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答应了我就要说话算话。”小妮边说，边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厉非言却想，十年之后，小坏蛋应该早就忘了他吧？

　　谁会无比清楚地记得自己五年的时候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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